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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四章 ...

  •   航班起飞开始我就注意到一个人,女人,坐走廊隔壁的位子。头等舱优越的空间感我知道,但睡成那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她正用一个极高难度的仰躺动作悬在半空,双脚离地,仅靠2寸不到的板支撑。

      毯子胡乱盖在大腿上,一直拖到地面。衣服也被睡姿扯得东倒西歪,隐隐露出半边内衣。她满身酒味,像是刚从哪个聚会赶过来,更难得的是还能发出不亚于机鸣的鼾声。

      老爷子先忍不住,要求往前换一节舱位。我拒绝了同行的提议,乐得一个人轻松自在。

      仔细看,女人长得不赖。巴掌大的脸廓,皮肤也很白。没有惹人厌的浓妆,也没穿低俗的短裙。和我在伦敦见过的多数富家女不同。

      只是...

      服务员已经来过两次,每次打量她一番又推着车离开。

      晚餐过后,整个机舱处于熄灯状态。我也挨不住睡意。模模糊糊躺下,不知过了多久,肩膀突然袭来一个重力,然后滑至小腿。

      睁开眼看,脚边正屈膝跪着一个人,熟悉的衣服。

      “小姐,你这是在梦游吗?”

      听到声响她抬起头,一双大眼醒时看更生动。

      “对不起对不起,脚麻了,没撞到你吧。”

      我不着痕迹拉开她搭在臂膀上的手。

      “站得起来吗?”

      “哦,可以。”

      她跌跌撞撞起来,又重复了两句道歉后冲进厕所。我拦下路过的空乘员要了一杯浓茶。原是指望片刻安静,结果却适得其反。

      睡过一觉又醒了酒的女人精神极好,拉着我问东问西。

      “我叫尤娜,你呢?”

      “你去墨尔本是旅行吗?”

      “一个人?”

      “以前去过吗?”

      “打算待多久?”

      她很健谈,这点让我想到了许久不联络的詹姆斯。她说自己刚毕业,去澳洲是参加姐姐的毕业典礼。临走被朋友拖去庆祝,差点误了飞机。她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出国,以前都是父母陪着,这次总算自由了。

      她说比起巴塞罗那,她更喜欢弗洛伦萨,因为那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她还说等回国后想做一名服装设计师。

      我一直半阖着眼听,除了笑还是笑。

      真是个有趣的人,不知道该形容她开放还是单纯的开朗。

      最后着陆时,她问我要联系方式,说有时间的话可以结伴一起玩。我随便报了串数字,没打算进一步认识。怎么说呢,飞机上的缘分还是止步于飞机上比较好。

      办完入境,等候在外的车把我们载向市中心一家豪华酒店,那里驻店经理热情地与老爷子打招呼,告知房间已提前就绪。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加之喋喋不休的领座,一沾床我就迫不及待入睡。第二天大早被闹钟震醒,收拾妥当后我试探性敲扣老爷子的门。

      果然对方早已醒了,看到我说了句来得正好。跟着他走近客厅,桌上一叠纸币很是显眼。

      “我马上要去项目,这些钱你拿着,去市中心逛逛,晚上我再来接你。”

      “我不用去吗?”

      “不用,你替我去见一个人。”

      老爷子眼神示意看桌上,纸币上方搁着一张名片。

      我扫了眼上面的名字。Benoit是谁?

      “上面有他的电话,约个时间,然后帮我把那个给他。”

      老爷子口中的‘那个’是指压在现金下的信封,薄薄一张。

      “他...”

      再想问,老爷子已背转过去套他的衬衫,显然没有要告诉我更多的意思。我识趣地离开,回房后就拨通了号码。接电话的男人说了一口流利法语,听我没有回应,又切换成英语。我向他简单说明了身份与来意,那端沉默了许久才说好。

      我们约在酒店不远的餐厅。下午两点。

      我几乎是第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了他。坐在窗边没有任何张扬的配饰,但那张脸已说明一切。

      “Hi。”我试着叫了一声。

      他看上去才三十多岁,不可思议的年轻。

      “坐吧,小恺。”

      “你认识我?”

      “我们见过一面,在你很小的时候。”

      “那...”

      “叫我Ben就可以了。”

      看出我的纠结,他眯着眼说。他有双和老爷子极为很像的眼睛,不止是眼睛,可以说每一寸都神似了他的父亲。只是没有城府,没有虚假,让我第一次意识到,那张脸也可以笑得很真诚。我们聊天,如同朋友那样,没有刻意提起任何人。他的话不多,但也不至冷场,他说这跟他的职业有关,经常进出交际圈。

      我问是什么样的工作,他笑说在北区经营一家画馆,自己偶尔也会画些作品。

      难怪举止间的优雅。

      男人告诉我自己跟母性,‘钟’这个字早在很多年前就抛弃了。因为配不上。

      说这话时他耸耸肩,尽是自嘲。

      我们意外合拍,可能是身份相通的关系。只是我做不到他那般洒脱,轻轻松松就放弃了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谁也没有结束的意思,直到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抱歉,接起依旧是法语。但这次不同,那眉角舒张开的柔和,经历过爱情的人都知道。通话末尾他突然朝着背后挥手。出于好奇我也跟着转过去,视线末点有个人在回应。高大英俊,他吻了吻手机,坐进车里。

      “他是?”

      “我的恋人。”

      “爷爷他知不知道...”

      “当然。有什么逃得过那男人的。”

      “他不反对?”

      “确切点说,是没有必要反对。他只把精力用在他认为值得的地方,对于我这种早已没有瓜葛的外人来说,爱男人还是女人,又有什么差别。”他停顿了下,“否则...”

      “否则?”

      “按他的脾性,怎会允许家族里出现瑕疵?”

      这话像似印证了心中的某个猜想。

      “要不要去海边逛逛?”

      “不了,爷爷晚上回来。”

      他了然地点头。

      “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打给我。”

      “等一下!”

      我翻出口袋里的信封,“这个还没给你。”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老头子从不经他人手给我东西,我们的交集只限于电话和银行,所以...”

      被撕开的封口掉出一张白纸,裁剪成支票大小的白纸。他捡起来递给我。

      “这其中的寓意恐怕只有你自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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