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记》乌茜

10、思春

　　“追求者？”陈晨打趣。

　　苏叶心惊，一个把不住，开始扭麻花，东摇西晃的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稳住了她的车把，把她用力向右带，紧接着，苏叶靠在了陈晨身上。

　　隔着初春厚实的衣物，苏叶依然感受到了自背后托住她的那具身体的温热坚实，一股特有的男子气息，暖暖的喷洒在她脸颊上，苏叶仿佛闻到了淡淡的绿茶清香，绵延悠长，若有似无地萦在鼻端，引人沉醉。她心中一悸，急忙向左侧倾斜，堪堪才退了不到一小步，便发觉再难动作，陈晨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握着她的手臂，随着她的动作向□□着身体。

　　身体的惯性使得苏叶的头微微仰起，一抬眼，却正好对上陈晨那漆黑如墨的眼眸，带了关切和紧张，牢牢锁着她，苏叶心尖一颤，有一瞬间的恍惚，定定望着近在咫尺的陈晨，脑中空茫茫地，似混沌天地，迷雾重重，不辨方向。

　　沉沉夜色中，暖黄色的灯光轻柔地笼着这一方小天地，高耸的白杨银杏夹道上，人来人往熙熙囔囔，嬉闹喧哗，苏叶却浑似听不到看不见，只定定看着陈晨的眼睛，直到一声温和的问候响在耳畔，才猛然惊觉。

　　“没事儿吧？”
　　苏叶的脸隐在暗影之中，陈晨并未发觉她的异样，扶着她站稳了，却见她依旧侧头凝目望着自己，不由诧异，莫非真恼了？
　　“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陈晨忙又解释。

　　苏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上发烫，就连耳垂的温度都有些不大正常，她垂着头，不敢看陈晨，羊毛手套里的双手汗津津地，粘着手套上的细毛丝线，扎着她的手心，湿滑刺痒，难耐的很。她定定神，将跨在自行车右侧的脚收回来，抬腕粗粗拢拢额角的散发，掩饰着方才的窘态，低声道：“我没生气！”

　　陈晨似是松了口气，又问道：“没碰到吧？”
　　苏叶摇摇头，忽然想起还没向他道谢，忙正色道：“谢谢你！”
　　“不客气！”
　　食堂眼看不远，两人也不再骑，慢慢推着车并肩往前走。

　　默默无言，苏叶别扭，偷偷瞥了他一眼，却见陈晨神色淡淡，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之前他好像并不是这种表情！关心则乱，苏叶心里敲起小鼓，想想方才的事情，她反应有些过激了，他会不会多想？要不要解释明白？苏叶犹豫，她要怎么开口？

　　“我刚才和人吵架，你都听见了？”苏叶试探。
　　“嗯，听见你骂人了！”陈晨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苏叶却讪讪，觉得他仿佛是在嘲笑她。

　　她不大会撒谎，没开口之前便已在琢磨该怎么遮掩，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想到好的借口，只得实话实说：“是一个普通朋友，来找我一起吃晚饭的，我说有事，他就故意打电话戏弄我，我嘴笨，说不过他，被气急了，就吵起来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晚上有别的约会！”陈晨脚下一顿，停步扭头看着苏叶道：“要不你先招呼朋友吧，我们下次再约！”

　　苏叶急了，她是想解释误会呢，怎么就越说越乱！
　　“我没答应啊！都已经说了让他别来了！”
　　她声音高了两分，嗔怪怨责的语气，竟有些撒娇讨好的意味，眉眼间焦急之色更是显露无疑，陈晨看在眼里，心中一暖，莫名觉得欢欣。

　　“你安排妥当就好，我是怕你怠慢朋友。”
　　苏叶抿抿嘴，有些委屈。
　　“那还走吗？”
　　“走啊！我都饿了。”
　　被他一说，苏叶也觉得饿了，两人加快步伐到了食堂，找地方放好车，一前一后进了食堂，然后分头行动。

　　苏叶端着盘子买了不少吃食，往餐桌那边去找位置，等了一会儿，才看见陈晨端了碗面过来，四处张望着找她，苏叶忙站起来，朝他摆手示意。

　　她心里对这个男人存了希冀，对自己的仪态便也格外注意，一顿饭吃的扭扭捏捏，实没什么意思。陈晨呼呼啦啦吸溜完一碗面的时候，苏叶盘子里仍有一半残留。

　　“别急，慢慢吃！”陈晨笑微微的。
　　被他盯着，苏叶更觉别扭，勉强又吃了几口，实在难受的不行，干脆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走吧！”
　　“你吃饱了？”他眼睛亮亮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盯着盘里的剩饭又看了一眼，苏叶咽咽口水，心里叹口气，吃没吃饱也就这样吧！晚上回来时再补顿宵夜，只是可惜了这么好吃的黄豆炖猪手了，肉煮的又软又烂，麻辣鲜香，可真是食堂里难得的美味啊！

　　从食堂里出来，陈晨提议在校园里逛逛，苏叶答应了。她也很想再多了解了解他，毕竟年纪不小了，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对方是君子还是小人总得相处了才能知道，有时候，广告做的再好，口碑再硬，不亲自体验过还是难免会上当受骗。

　　两人隔着一肩宽的距离，悠悠然沿着小水池散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些日常琐事。三月下旬的北京，乍暖还寒，料峭春风中的苏叶有些瑟瑟，她缩着脖子，紧紧大衣，全无半分气质可言。

　　“冷啊？”
　　“嗯。”带着浅浅的鼻音和微不可查的颤抖。
　　“那回去吧！晚上还是挺冷的，这两天多穿点，别感冒了！”
　　苏叶心里温暖，飞快的望他一眼，目光相触，苏叶脸上一红，忙低了头。

　　陈晨把苏叶送到实验室楼下，互相道了别。苏叶锁好车，回头却见他仍站在身后，猜测他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不由一阵紧张。

　　“苏叶，明天晚上六点，我还在这儿等你，一块儿吃饭，可以吗？”他说的极婉转。
　　苏叶愣愣的，点头。
　　陈晨却神色自若，微笑道：“上去吧，明天等我电话！”一抬脚，车子从苏叶面前轻轻滑出，眨眼间已在几米之外。

　　他这是在追求她吗？

　　苏叶一路傻笑着回了实验室，坐在位置上的时候，都还觉得脸颊热烘烘地，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往上翘，满脸喜色，惹得实验室师弟师妹们一阵讶然。

　　“师姐，我写了篇论文，能麻烦你帮我看看吗？”田宁察言观色的能力有所提升，见苏叶心情好，忙凑上来，弯着腰在她耳边小声询问。
　　苏叶扭头，奇道：“你怎么不找王志伟？你们那个项目我不是很清楚，没法儿给你意见。”
　　田宁眼眸瞬间蒙上一层难堪和失望，眼角余光瞥了王志伟一眼，唇边挤出丝极不自然的笑意，压低声音，近乎求肯道：“师姐，麻烦你先帮我把把关，我怕直接拿给王师兄，又要被他骂！”

　　苏叶明了，想起了不久前的A片理论，暗暗好笑，再一看田宁秀美的小脸上，眉眼皱成一团，满脸愁苦气闷之色，心便软了，抿着嘴笑笑，朝田宁点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田宁的眉头一跳，脸上便堆满了笑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喜悦，弯成一弯新月，向着苏叶又是点头又是道谢。
　　“你发我邮箱吧，我先看看，不一定能给你什么建议！”苏叶说的保守。
　　“好，马上！”田宁哧溜一声窜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苏叶开了电脑，点开下午看到一半的文档，准备继续研究。抽象繁复的描述论证看在眼里，如清风拂面，浮云过眼，不留一丝痕迹，倒是陈晨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关切和紧张的神情，时不时的在心底脑海晃动闪回。苏叶一手托腮，嘴角噙着笑，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满脸欢悦陶醉，仿佛看到的不是一篇科研文献，而是心所向往神思萦系的那个人。

　　实验室的门吱扭一声开了又关上，苏叶神魂附体，眼光四处瞟瞟，一众人等，或娱乐，或刻苦，各自埋头苦干，压根儿没人注意她，苏叶宽心，抬眼再看那蝇头小字，黑乎乎的迷成一团，十七寸显示屏更是亮的闪眼，她愈发没了心情，干脆关了显示屏电源，随手拿本书来看。

　　却还是心神不属，苏叶只昏昏然地品味着陈晨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种表情，每一句话，恨不能将一个一个的字拆开了来剖析，他对她到底有几分喜欢。
　　他说“你多穿点，别感冒了”，说“我还在这儿等你”，说“明天等我电话”……

　　他的笑温和明朗，亲近自然，苏叶回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够！整个晚上，她失魂落魄地，陷在臆想和虚无之中，不可自拔。

　　男女间的暧昧，往往经不起推敲，想的越多，错的越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站在局外人人明了，可一步跨将进去，却难免迷失其中。

　　苏叶春心萌动，已然迷失，看不清本心，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女人，猛然间遇到个相知之人，对方无意识散发的友善之举，在她眼里，却堂而皇之地成了某种暗示。

　　或者说，她是在思春！

作者有话说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