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pa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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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地方比意大利优美了，但随着春季，我那美妙的生活梦想就破灭了。加拉已经意识到，北方长期没有消息，一定就是出了什么事。果然，一月还没过完，我们统治高卢的皇帝小君士坦丁死了。
信使到达的时候我们正在吃晚饭，加拉和加斯蒂斯通常是单独进餐的。加斯蒂斯从餐厅里出来，愤怒而迷茫地怒吼：“好了，我早知道会是这样，你的堂弟们！”
听到这话，瓦伦蒂尼安惊吓地从躺椅上做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加拉跟在加斯蒂斯身后，不停地划着十字，“我的上帝，不，这不可能。”
加斯蒂娜从海伦娜怀里跳起来，拉住她母亲的手，询问情况，但是加拉仍是不停地祷告，甚至没有眨眼。最后还是海伦娜先开了口，轻声地建议加斯蒂斯先平复一下情绪，把消息告诉大家。
小君士坦丁死在了阿尔萨河畔，压抑的气氛一段时间内笼罩着这个家庭，但这种气氛并不是悲伤。仿佛高烧过后的恐怖幻觉，我对这件事的印象支离破碎，就像我对小君士坦丁有限的印象一样。
他和瓦伦蒂尼安挺像，是个没头脑而且十分莽撞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皇帝。与瓦伦蒂尼安不同的是，他对谁都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君士坦提乌斯虽然天性凶狠，但对自己的妹妹们至少表现出身为兄长的关爱，而在小君士坦丁身上，找不到一丝亲情，连他的父亲去世他甚至没有来奔丧，只有小福斯塔的存在和曾经的安娜斯塔西娅证明他还是一个人类。
小君士坦丁的死亡纯粹是咎由自取。在老皇帝去世时，他没有尽到身为人子的义务，然而在君士坦提乌斯痛下毒手屠杀血亲之后，他开始抱怨弟弟们没有算他一份。对二弟君士坦提乌斯，他不敢争辩，只能屈服于事实，因为他明白君士坦提乌斯的能力远胜于自己。但是他坚决要求君士坦斯放弃从小达尔马提乌斯手里夺来马其顿和希腊，这些地方时帝国最富裕的地区之一。他开始了与弟弟的谈判，但君士坦斯同样固执，他不会轻易放弃唾手已得的领地。这也是他驻足达西亚长久不回罗马的原因。
贤明的戴克里先皇帝结束了三世纪四分五裂的危机，却想出了一项近乎怪诞的发明。这位伟大的皇帝似乎对自已的统御能力没有信心，对自已的战争天才也没有信心，把帝国的统治权分给了四个人，自己年老后则退位去种卷心菜。结果在戴克里先活着的时候，四位皇帝就已经打起来了。当我们的君士坦丁大帝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他却犯了相同错误。在他过世之后，他的儿子们全不是马克·奥略留皇帝那样的贤人，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能够和平相处？“四帝之战”只是罗马内乱的一个段落，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既然谈判不成，战争就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小君士坦丁决定先发制人，率领他的乌合之众浩浩荡荡地越过了阿尔卑斯山，这些平素自诩为精英的罗马战士，像山贼一样劫掠了阿奎利亚附近的乡土。君士坦斯无处不在的密探早就把消息送到了达西亚的大本营，皇帝派马格嫩提乌斯先行出发，自己率领伊利里亚的部分跟随其后。马格嫩提乌斯很快结束了这场闹剧般的争锋，他与小君士坦丁皇帝遭遇后，假装战败引诱对方前来追击，性急的小君士坦丁果然中计，惨遭伏击，马格嫩提乌斯早就得到了君士坦斯的命令，不必管他兄长的死活，小君士坦丁的命运可见一斑。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们整个冬天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小君士坦丁还是得到了君王的尊荣，葬礼在米兰举行。我清楚地记得，当我们看见小君士坦丁的尸体时，他是那样的形容枯槁。除了洗去了身上的血污，皇帝的遗体没有得到半点修饰，他躺在简陋的屋子中，左手微微的搭在了胸口。
海伦娜按照异教的传统呼唤他的名字，传说这样能让死者起死复生，她脱口说出，“他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小君士坦丁临死前一定是看到了极其吓人的事物，他的表情上写满了恐怖。我刚刚无疑中透露了保持多年的秘密，那是马格嫩提乌斯的脸。海伦娜在小君士坦丁的葬礼上见到了这位将军，她偷偷告诉我和加拉，要注意这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绿色的眼睛流转着悲哀和狡黠，我顿时觉得她就像个小小的女巫，在有意无意间透露出这个遭受诅咒的家庭的未来。她挣扎着想拯救这个家族的荣誉，但一次又一次，如同背负着华丽十字架的基督徒那样，在奢靡与腐朽中将自己折磨地遍体鳞伤。
从那个天寒地冻的夜晚，我们在原野上埋葬小君士坦丁的时候，我开始改观了对公主的印象，正如加拉夫人所说的那样，她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尽管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她的外表看上去还是那样淡漠。
君士坦斯没有主持兄长的葬礼，躲在皇宫里假装伤心至极，没法和公众见面。两位还算是孩子的年轻女士——海伦娜和加斯蒂娜，经常前去安慰他，只有在她们面前，君士坦斯才能勉强卸下伪装的面具，显得不那么痛心疾首。
在处理了跟随小君士坦丁的大批叛乱分子之后，君士坦斯嚎哭着接管了大哥的领地和军队，从此便独自占有帝国三分之二的疆土，他甚至没有前去通知君士坦提乌斯，他已经处理了自己的兄弟。不过，君士坦提乌斯正与沙普尔斗得难解难分，东边的战事让他焦头烂额，自然无暇西顾。等到一切进入正轨，君士坦斯才想起了一个人，他称之为挑拨兄弟关系的始作俑者——小福斯塔。
在我小的时候，小福斯塔的美貌和美德一直受到人们的赞美。即使她的妹妹君士坦提娜在荣誉和待遇上样样都超过了她，小福斯塔从来没有怨言，耐心地扮演着长姐和皇宫女主人的角色。但君士坦提娜还是妒忌她，她暗示小福斯塔毫无生气，甚至肆无忌惮地当众嘲笑姐姐衣服穿得那么朴素，言谈举止又是那么正经。
当小福斯塔一家被赶出皇宫后，君士坦提娜表面同情，心里却暗自幸灾乐祸。尽管姐姐的地位与昔日相比一落千丈，公主还是不断地用言语讽刺她，君士坦提乌斯算得上是她的帮凶。当他们驱逐了小福斯塔的儿子瓦伦蒂尼安之后，终于惹得小福斯塔大发雷霆。
小福斯塔决定报复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她的方法就是利用自己另外一个弟弟。小福斯塔声称她要到意大利看望她的儿子和海伦娜，实际上却前往陆里昂见小君士坦丁，皇帝那时正在阿尔卑斯山区打猎，她不费什么力气就挑起了小君士坦丁好斗的天性。小君士坦丁非常赞同姐姐的看法，立即发兵向东与两位弟弟争夺整个帝国的统治权。
真相大白的时候我还是惊讶的目瞪口呆，皇家的女性往往都是野心膨胀而又不择手段的人，有很少几个胆大而又时刻保持着清晰头脑。唯独小福斯塔不是这样的，即使从她嘴里说出呼喊乱叫的胡话，也觉得那么平静而温柔。海伦娜曾经这样形容过她，“如果她是一位演说家，她可以静止不动就赢得整个法庭的胜利。”
然而，在决定她命运的那一天，她既不温柔，也不平静，任谁都会这样。“罗马人全都知道你干的好事！”小福斯塔在审问结束后大声怒斥君士坦斯，“你杀了自己的兄弟！你以为你是罗幕洛斯【注1】吗？你以为你骗得了整个帝国吗？杀害自己的哥哥以便独揽大权！但是你最好记住罗幕洛斯最后的命运，他被在元老院被谋杀了，那些人躲了他的尸体，然后一块块地带回自己的家中！”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好像一把锐利的刀子，用言语将君士坦斯割成碎片。在场的大臣们激动都跳起来了，君士坦斯听了又惊又怕，呆若木鸡，好久都只能动一动嘴唇，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皇帝用袍子的一角蒙上头，摸索着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把自己锁在房里面呆了整整的一天。虽然君士坦斯习惯装腔作势，但这次他是真正的哀伤，如果需要证明的话，他不吃不喝，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当加拉夫人怀着爱怜和关心去安慰他，他甚至不能完整都说出一句话。事后加拉夫人对丈夫说道：“我相信关于这件事你知道地很清楚，简直太痛心，他连和我讨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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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斯蒂斯则毫无表情地回答：“亲爱的，你更应该想想你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以及你那两个前途未卜的弟弟。”
加拉沉默不语，对此她苦恼不已。完全不敢再提小福斯塔的事，于是就只有退到一边一条路。
等到君士坦斯能出声了，他就大叫海伦娜，海伦娜迅速地跑到他的卧室里，他对着年幼的妹妹大喊大叫，“海伦娜，她是我的姐姐，她怎么能如此诅咒我？”
然后他就搂着妹妹继续大哭，海伦娜已经被这件事折磨心慌意乱，她好几次想要对君士坦斯说话，都被他的嚎哭打断，他一个字都不要听，因为他实在是太痛心了，从小抚养他长大的亲姐姐居然如此对他。
“可是，小君士坦丁，他也是我们的哥哥。”海伦娜终于鼓起勇气，她跪在君士坦斯面前，流着泪求他，“皇帝陛下，奥古斯都，我请求您放了她，放了福斯塔。”
我也不知道她究竟了用了什么方法，也许是用言语打动了君士坦斯心中最后那丝亲情。君士坦斯没有以“大逆罪”处罚小福斯塔，因为这种罪行将累及家人，有些居心叵测的元老们想以此来毁掉小福斯塔的儿子们的前程。但小福斯塔的案子最终没有被交到法庭，皇帝在书板上写了一句话，将她流放到了康帕尼亚外海岸的潘达塔利亚——很久以前，奥古斯都的女儿朱利娅，另一位公主也在这里度过了后半生【注2】。
我想我说错了，小福斯塔从那时起就不是公主了。她被剥夺了所有的称号，名字和头衔被从所有的官方记录中删除，遗嘱也被宣布为作废；人们推到了她的塑像，销毁了她的一切书籍，所有人都知道君士坦丁大帝和福斯塔皇后只有两个女儿，弗拉维家族中再也找不到小福斯塔的名字。这便是罗马彻底抹杀对一个人的记忆【注3】。很多年以后，当她的儿子成了皇帝，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母亲，瓦伦蒂尼安和瓦伦斯都认为母亲是自己的耻辱。
君士坦斯从这件事后，似乎真的中了小福斯塔的诅咒，他的心灵一直得不到安宁，胆子也越来越小，对亲人的猜疑却越来越重，这成了毁掉他自己的致命因素。
在这件事中，只有小福斯塔的丈夫格拉提安与别人不同。你们还记得吗？他早就被解除了一切官职和爵位，现在他是个老头子，隐居多年了。他大着胆子从非洲来米兰求见君士坦斯，请求去和自己的妻子共患难，因为小福斯塔的青春岁月是陪着他这个野蛮人度过的，现在该轮到他去陪她了。这件事弄得君士坦斯很不自在，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还是签字批准了他的要求。
蛮荒的环境折磨着小福斯塔，她患上了肺病。尽管有格拉提安的照顾，她还是去世了，时间仅仅过去了三年，她的丈夫便也随她而去。听到这个消息时，海伦娜嚎啕大哭，我从来没见过她流那么多眼泪，她默默地为小福斯塔戴孝，这惹怒了皇帝。为这事，君士坦斯差点把海伦娜驱逐出了宫廷，我真为这个家庭感到难过。
如果你相信加利利人所说的，真正存在天使，那么就是小福斯塔。她现在回到上帝身边去了。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小福斯塔是弗拉维家族中最善良的两个人之一——另外一个是朱利娅皇后。现在她们在另一个世界仍是受人尊敬皇后，而这个家庭中的很多人将被捆缚在永恒的转轮上慢慢磨烂……
【注释】
1、罗幕洛斯是罗马的建城者之一，为了争夺城市的统治权，他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勒莫斯。
2、奥古斯都的女儿朱利娅，也即提比略皇帝的妻子，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流放，在奥古斯都死后不久也死于流放地。
3、称之为“毁名除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pater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