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pa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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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人维吉尔【注1】说过，罗马的天职是统治。“用自豪和骄傲，用战争制服他们、统治他们。”那时我刚从李维的史书中知道了所谓的布匿咒语。六个世纪前，固执的监察官老加图每每在元老院讲话，结束一定是这样：“我还有一个意见，那就是我们必须要消灭迦太基。它是罗马的威胁。”后来罗马果然毁掉了严肃的盟约，把迦太基夷为平地。
那个时代罗马人带着骨子里傲气，用众神赋予的神圣和必然，迫使蛮族低下他们高傲的颈项，建立起永恒的制度。就像父母一样，他们把国家的管理权力托付给皇帝管辖，由皇帝引导着这个城市走向蓬勃的新生。
但是自从贤明的马克•奥勒留皇帝去世以来，罗马人似乎丢掉了原本的精神。他们不再珍视罗马的荣誉，用无聊而空虚的行为玷污了罗马的伟大和辉煌的精神。我不需要举太多的例子，只需要说到尤里安之后的两位统治者，瓦伦蒂尼安蛮横无理，瓦伦斯的畏缩无知，他们虽然生于皇家，可行为就像地地道道的山野村夫，我的那本国史大纲就是写给他们。如果迦太基并未被摧毁，他们一定会嘲笑我们的皇帝粗俗鄙陋。
瓦伦斯终生都没有去过罗马，也不曾感受过这座城市的荣光。至于瓦伦蒂尼安，在他唯一一次光临帝国故都的时候，我与他同行。
我要讲的是君士坦丁去世后三年内的事，他的三个儿子除掉了家族其他男性成员，三分了帝国，这个家庭看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
成了寡妇的君士坦提娜留在了君士坦丁堡，她是君士坦提乌斯的魔星，曾引诱她哥哥犯下了无数罪行，小时候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玩具，后来是为了某个她看不顺眼的人。她姐姐小福斯塔相当于被流放了，朱利娅皇后也一直卧病不起，君士坦提娜就大大方方地做起宫廷的女主人，她终于能够满足自己的权力欲了。那些谄媚者们全都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仿佛她是位女神。所有的教士，无论是阿里乌派的，还是支持三位一体的，也都争先恐后地向她致以问候，把她看成至尊的人。
君士坦提娜公主，曾经是帝国的储妃，是这个国家最高贵的女人了，然而她的行为却明显缺乏帝国女主人的风度。像一个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女奴那样，她对不小心得罪她的人睚眦必报；她不但善于报复、也善于发号施令，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在福斯塔活着的时候皇宫里流传的最多的是丑闻，而她女儿主宰时期，宫中的人们整日惶恐不安，因为没人能猜透喜怒无常的君士坦堤娜接下来想要什么，是一串价值连城的项链，还是一个年轻英俊的驯马师。无论如何，她的哥哥总会满足她。
她的生活如同东方王国后宫的嫔妃，身边围绕着招人厌恶的阉人，要知道她的父亲曾经把这些人贬到最低贱的地位。一些下流诗歌的作者指责她没有教养，正直的文武大臣也瞧不上她，而君士坦提娜从她身边的奴隶中就能洞察这些人的行踪。
在这群残缺不全的家伙中，尤西比乌斯因为伶牙俐齿和诡计多端最得君士坦提娜的宠爱，她让君士坦提乌斯把他提升到寝宫总管的高位，此人是竖阉的统领、告密者的先锋，后来成了整个帝国的一颗毒牙的人。
君士坦提乌斯深受他妹妹的影响，他惧怕自己的军事将领，又不信任有才能的大臣，因而把宠信给予了盘踞宫廷的这些怪物。皇帝杀害了亲人，自以为统治牢不可破，而实际上，他所谓的胜利只不过是建立起宦官的统治。君士坦提乌斯不是通过自己的眼睛，而是从竖阉的谎言中看到了帝国的繁荣。
君士坦提娜内心十分邪恶，但少有的精明，她知道怎样讨好奉承自己的哥哥，满足君士坦提乌斯的虚荣心，可她对妹妹海伦娜向来没什么感情，自然不会花心思去照顾幼小的妹妹。她并没有刻意地虐待海伦娜，只是把她交给了教士和宦官们。我是她的书记官，自然也跟着她一起学习，我还记得小时候经常会遭到教师的虐待，比如因为记不得耶稣的十二个门徒的名字而被罚站，或者在祈祷时忘记了祈祷词被修士用藤条抽打，因为加利利人的圣书【注2】上说，“藤条能启迪愚昧。”
海伦娜虽然是公主，但仍然逃脱不了惩罚。她总是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因此受到惩罚比我和伊米莉亚都重，每当海伦娜的手心被抽得通红，西奥克利斯总是眯着眼睛看她，“殿下是公主，皇帝陛下心爱的妹妹，应该给这些愚蠢的奴才们做出榜样才对，这是让你的灵魂对上帝负责，对伟大的君主负责。”
但是海伦娜的性格是少有的坚强，她总是一声不吭，从不辩驳，后来她自己说她并没有尤里安那样的口才。其实她只不过是想捉弄一下神甫——西奥克利斯无论讲什么内容，无非是一个中心，要信仰上帝，要效忠皇帝，我们早就厌烦了。
神甫经常在一怒之下就向君士坦提娜告发。君士坦提娜教训过海伦娜几次后，终于闹到了皇帝那里。西奥克利斯无非是想说明海伦娜不学无术、毫无长进，但他无疑是在打自己嘴巴，因为海伦娜对君士坦提乌斯所有的问题都对答如流，最后还抖出西奥克利斯体罚的事实。君士坦提乌斯当然不能容忍有人这样侵犯皇家的威信，他放逐了西奥克利斯，连君士坦提娜也受到了训斥，她待自己的妹妹实在是太苛刻了。
皇家姐妹的不和无疑是一件重大的丑闻，她们的姐姐，远在阿非利加的小福斯塔一方面心痛海伦娜，一方面也看不惯君士坦提娜的一贯行为。君士坦丁的长女一向以宫廷道德捍卫者自居，她写信提醒君士坦提娜注意自己的行为。君士坦堤娜毫不留情地嘲笑她：“我亲爱的姐姐，你是因为自己没有当上皇后而恼羞成怒吗？”为了报复小福斯塔，她怂恿君士坦提乌斯把小福斯塔的儿子派到高卢去。她的理由是，瓦伦蒂尼安已经长大了，是时候到军中历练，像他这样的出身和资质，唯有军功方能创造自己的事业。要知道，瓦伦蒂尼安当时也才十五岁而已。
瓦伦蒂尼安个性单纯而又嫉恶如仇，他从来没干过真正意义上的好事，因为他一直对国事愚昧无知。不过，他是海伦娜真正的朋友，像个狮子般的斗士一样保护着她。在君士坦提乌斯的宫廷中，他谁都不怕，甚至敢于直接向君士坦堤娜说话。
有一次，偶然经过我们上课的书房，听到了鞭打的声音和伊米莉亚求饶的声音。他当时就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屋子，大声对白胡子的音乐老师索佐曼吼道：“不准打她。”
索佐曼也是君士坦提娜派来折磨我们的，他比西奥克利斯聪明，海伦娜在音乐方面的成绩不错，他不便拿公主怎样，总是针对伊米莉亚，以增加海伦娜的内疚感。那天他轻蔑地看着瓦伦蒂尼安，“你想怎么样？”
“你就是一个三流的歌手，宫里的人都压着你，你就打伊米莉亚来发泄你的怨气。”瓦伦蒂尼安说，“这太委屈你了，不是吗？”
索佐曼最在意别人说他的诗歌太差，瓦伦蒂尼安的话让他大发脾气，忘记了自己是谁。就喊出来一大堆庸俗的骂语，大致是如今人们都不重视诗歌、不重视修辞，不尊进自己的祖先，这个堕落的时代，这些被缪斯所抛弃的人都对加利利人顶礼膜拜，忘记了荷马的荣光……
他骂骂咧咧提到了基督，海伦娜插嘴说，“老师，我建议你把这些对我的哥哥姐姐说，让他们给你换个工作更好？”
他立刻闭上了嘴，又惊又怕，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如果让君士坦提乌斯或者君士坦提娜知道他的话，他就完蛋了。因为他为了进入宫廷，隐瞒了自己是个异教徒的事实。那些无孔不入的密探，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的信仰状况。
瓦伦蒂尼安和海伦娜一起算计着捉弄索佐曼，总是惹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不到半年，老家伙就受不了压力，自己辞职了。顺便说一下，这已经是瓦伦蒂尼安气走的第三位音乐老师，之后，君士坦提乌斯终于放弃了对他这方面的教育。
瓦伦蒂尼安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只对体育训练感兴趣。他的身体强壮极了，不到十四岁就能徒手捏碎一颗核桃。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老师从来不敢骂他，更不用说体罚了。如果稍有不顺他的意，瓦伦蒂尼安就轻则砸了他们心爱的书房出气，重则大打出手。他们要么自己离开，要么在皇帝和长公主面前哭诉，而君士坦提乌斯只能把老师们对他吐的苦水又倒回瓦伦蒂尼安身上，“冥顽不化，你是彻底没救了，简直是‘掺和着血的污泥’【注3】。”皇帝一激动就说出了希腊文，虽然这个词瓦伦蒂尼安听不懂。
他高兴的时候就和皇帝辩驳几句，“是他自己当众嘲笑我，我穿什么去上教义问答课是我自己的事，关他什么事？这种没教养的人是自己找打。”
如果君士坦提乌斯摆出大道理，教导他身为皇室成员，在什么时候都要注意行为举止。
他便反驳，“法律规定的我都照办，没规定还不能让自由选择。”皇帝也无话可说，无论是法律还是教义都没规定问答课要穿什么，只好放任瓦伦蒂尼安的行为。
君士坦提娜有一段时间也被这孩子“冲动的行为”震惊了，她向来喜欢年轻英俊的男孩子，但很快她就发现瓦伦蒂尼安是无可救药的了，于是便把精力放在迦卢斯身上了，迦卢斯也和瓦伦蒂尼安一样身材修长，但并不健壮，而且他的皮肤非常白净，像是个少女，浅灰色的眼睛总是无精打采。不过他在修辞、法律、音乐方面，总是比瓦伦蒂尼安强太多了。
迦卢斯在宫中生活地战战兢兢，宫廷里的奴仆们不分白天黑夜地监视着失宠的皇子，朱利娅皇后自从政变后就一病不起，根本指望不上，而此时君士坦提娜对他表现出来的好感，无疑是迦卢斯的一根救命草。
迦卢斯开始疏远自己的姐姐，把自己庇护于君士坦堤娜的羽翼之下，终其一生，他都是这么做的。可怜的皇后，她的冷淡和退让不但让她失去了弟弟，也让她失去了丈夫的宠爱，她不愿意再与杀父弑兄的仇人同床共枕，而君士坦提乌斯也不愿意强迫她。在她的后半生，朱利娅在偌大的皇宫中沦为透明人，这种处境与她的软弱是完全相关。
海伦娜说过皇宫除了瓦伦蒂尼安，就只有朱利娅值得信任了，可是这两个人都是过于坦诚，却又不够聪明的人。
君士坦提娜对于她姐姐威胁并非夸张，等到瓦伦蒂尼安一满十六岁，接受了成人的长袍，就被送到高卢的小君士坦丁那里。而小福斯塔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动身去了罗马，她想在那里见自己的儿子，她的信中要求海伦娜也一起去，她很思念自己的妹妹。
君士坦提乌斯也丝毫没有留人的意思，我们简单收拾行装，离开了君士坦丁堡，像是被赶出来的。我那时并不知道，等我再回到帝国的都城，已经是好多年过去了。
注释：
1、维吉尔（公元前70年～公元前19年），奥古斯都时代的文学家，被认为罗马最伟大的诗人，代表作《埃涅阿斯纪》《牧歌》。
2、指《圣经》。
3、引自《罗马十二帝王传•提比略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pater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