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青雀流觞

1、祸起

　　坐在院子里正悠闲自得晒着太阳的上官媚冷不防的被自己的奶娘一把拽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已经不由自主的随着奶娘急匆匆的步伐向外奔去。“奶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小姐，你快点！”
　　上官媚被奶娘扯着手穿过院子的时候，耳边隐约听到前院儿传来的一阵喧哗声，脚下顿时就停了下来，一把抱住奶娘的胳膊不撒手，嘴里不满的嘟囔着：“奶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这是要拉着我去哪儿啊？！”
　　奶娘看着站在原地娇俏的冲着自己撒娇的小姐，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我的小祖宗，这时候哪里还有时间说这些劳什子的闲话？！”说完，直截了当的的一把扛起上官媚娇小的身子，大步流星的往不起眼的后门儿奔去。
　　“奶娘，奶娘——”头晕脑胀的上官媚不停挣扎蹬动着自己的小脚儿，极力想从奶娘的肩头上下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啦？”
　　奶娘机警地看了看四周，快速的将后门儿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细缝，轻轻向外探了探头。
　　上官家的后门开在一条曲折蜿蜒的极不起眼的小巷子的尾端，和平时一样，巷子里十分的寂静。
　　“老头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看到奶娘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黑红脸膛的男人伸手撩开停在后门口的马车那半新不旧的灰色帘子，上前几步将上官媚从奶娘的肩头接过来，轻轻放进已经布置好的马车里，然后轻盈矫捷的跃下马车，视线警惕的扫了扫左右无人的小巷子。
　　奶娘的手在车板上一撑，胖胖的身子利落的坐进马车里，轻轻将上官媚揽进自己的怀里，护住，对站在车外的男人催促道：“老头子，快走！”
　　上官媚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睛轻抿着粉红莹润的嘴唇，看了看自己的奶娘，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正在赶车的门房老李，马车里两个人，车外驾车的一个人，一共是三个人。
　　“李叔，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小姐，你什么都不要问了。”
　　“李叔——”
　　“......”
　　上官媚看着闷不吭声只顾着赶路的李叔不满的嘟了嘟嘴，“闷葫芦。”
　　窝在奶娘宽大温暖的怀里任奶娘的手在自己的背后拍抚着，上官媚那善睐的眸子不停地眨动了几下，然后将头从奶娘的怀里探出来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奶娘。
　　“奶娘，我就知道你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潜伏在上官家这么多年你今天终于决定要来绑架我啦？那咱们先去西塘东边的村子好不好？最新出的话本我还没去取呢，等我取回来咱们去哪里都行，要不我这一路上怪没意思的。”
　　奶娘看着上官媚那双不停眨动着的大而有神的眼睛，顿时哭笑不得，“小姐，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就说你不要成天看那些劳什子的话本，一个姑娘家家的，好端端的没事儿就尽想着去闯荡江湖游侠四方，这像什么样子？！”
　　“奶娘——你知道我呆在家里闷嘛，从小就没有人陪我玩儿，我这不是无聊嘛。”说着，上官媚娇憨的将头在奶娘的怀里不停地拱啊拱啊的。
　　“还玩呢，你都及笄了，眼瞅着就是要到择婿的年龄了，怎么还像个皮猴子一样呢？”
　　上官媚吐了吐舌头，揽着奶娘的脖子不停的轻轻摇晃着，“奶娘，我知道你从小最是疼我的——”
　　伸手缓缓的抚了抚上官媚长长的秀发，“嗯，奶娘是看着你娘亲长大的，现在又看着你一转眼就从一只小猴子长到这么大。”
　　说着奶娘的大手捧起上官媚的小脸仔细端详着，“你啊，简直是和你娘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空茫的视线好像透过眼前的上官媚看到了回忆中的人，脸上的神色透出几分的伤感。
　　“奶娘，你又想我娘了？”
　　上官媚抬手抚摸着奶娘已经微微露出些许褶皱的脸庞，轻轻开口：“奶娘，不怕的，我会连着我娘那一份一起对你好的，你和李叔，我们从来就是一家人。”
　　奶娘眼角微湿着看着偎在自己怀里的上官媚，小小的瓜子脸上一双明媚有神的眸子，因为喜欢笑，不笑的时候也会映出三分笑意，上官家的庭院里总是能看到这个娇小玲珑的身子上窜下跳的身影。
　　回过神来，奶娘微笑着动作轻柔的把上官媚零乱的头发打散，重新梳理。“你这个皮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姑娘样儿呢。”
　　“李叔，你看奶娘啊，”上官媚又把头往奶娘的怀里拱去，钻来钻去，像个小老鼠一般不停地来回乱动着。“奶娘她欺负我——”
　　一直赶车的的男人回过头来看着这亲昵的一老一少，嘴角微微勾起，表情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轻微的笑意，又转过头去，沉默的继续赶着车。
　　奶娘笑着一把用大手将上官媚揽在胖胖的怀里。“我的小祖宗啊，家里上上下下都围着你转，哄着你，宠着你，就你这小妮子不知足。”说完手指用力的刮了一下上官眉的娇俏笔挺的鼻头儿。
　　“哎呀，奶娘，人家哪有嘛。”
　　坐在马车里，一天，两天，三天。
　　上官媚看着奶娘和李叔的渐渐变得凝重的脸色，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一路上不停的逗着奶娘，要不就是给奶娘和李叔讲话本子上的故事。
　　这一路上，上官媚没下过马车，都是奶娘和李叔日夜交替着在赶车，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坐在车上的她被时刻不停地颠簸着，即使身下已经垫了几层软软绵绵的垫子，一路狂奔的马车依然颠簸的让她好几次几乎就要吐死过去了。
　　除了吃喝拉撒，她就没下过马车，惟一的停靠也仅仅是为了更换马匹。短短的三天里，疲劳不堪的马匹被换了八拨。
　　一拨又一拨。
　　她眼看着一匹匹高大健壮的良种马匹累得口肚白沫，四肢抽搐的瘫倒在地上。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上官媚的衣服被换成了普普通通不起眼的灰色粗棉布衣服，头发也被梳成最简单的丫鬟头，上面只插了一个随处可见的五文钱一根的木头钗子。
　　上官媚把车帘浅浅的揭开一丝缝隙，凝睇着外面的天色，不知道家里的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
　　渐渐的，路越走越僻静，隐隐约约间能听到身后远处偶尔随风传来的抽打马匹的‘驾驾’声。
　　上官媚不知道马车已经走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时刻都被奶娘揽在怀里，即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奶娘的背冲着车门的方向。
　　第十天，第十一天，第十二天——
　　马车赶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里，抬眼望去到处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峰，和郁郁葱葱的茂密山林。看着眼前的一切，上官媚不禁有些茫然无措。
　　奶娘把一个包袱放进上官媚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上官媚娇小的身子，低哑的开口，“好孩子，什么也不要问，”伸出手稳稳地指着一个方向，“顺着这条路，大概走两天就能到一个小村子，你就在那里等着我，知道吗？”
　　上官媚看着一旁一脸凝重闷不吭声的李叔和眼前憔悴了好多的奶娘，不由得咬了咬牙，“奶娘，你，你，你们多保重！”
　　“快走！”
　　奶娘眼里含着泪狠狠地推了上官媚一下，厉声喊道，“快走，不要回头！”
　　远处的山道上已经响起了纷乱杂沓的阵阵马蹄声。
　　“快走！”
　　在奶娘的注视下上官媚极力的向着那一个存在她脑海里唯一的方向狂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