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泪海之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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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海之域
文/式微
（一）
双凤楼，月染芳华。
一袭红纱在流光溢彩中分外抢眼，聂凝汐低着头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堂内，陆霆站在聂凝汐旁，一双细细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身边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大美人。
喜娘尖着嗓子，“一拜天地！”
聂凝汐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大堂的气氛瞬间冷了下去，短暂的沉默后，大堂里开始出现微弱的讨论声。
“这陆霆又强抢民女了吧！”
“对啊，你看那新娘子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他……”
陆霆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一把抓住了聂凝汐的手，拉扯着让她弯腰，聂凝汐一把甩开陆霆的手，因为用了过大，头上的盖头也一下被扯了下来。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聂凝汐，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倾城绝代，有如天女下凡。
那么多双眼睛，唯独隐藏在人群后的一双眼睛隐隐泛起了泪光，要聂凝汐嫁给那个猥琐小白脸，她现在一定痛不欲生吧。
海玉生从怀里拿出一颗蓝色的宝珠，手指轻轻捏住，慢慢念起了咒语，微风中开始慢慢出现一丝海水的腥味。
忽然间银光一闪，海玉生的咒语瞬间被一阵惊呼声打断。
海玉生本想帮她，却没料到她却先他一步了。
一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了陆霆的小腹，陆霆震惊地看着聂凝汐，鲜血顺着聂凝汐刺进陆霆小腹的匕首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
聂凝汐的脸庞上，那一双眼睛冷漠狠历，还有更多的孤注一掷、万念俱灰。
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聂凝汐惊恐地放开了手中紧握的匕首，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陆霆的父亲陆震阳一下子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冲上去抱住了陆霆的尸体，周围的侍卫一拥而上将聂凝汐团团围住。
聂凝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那些人只闻到了一股腥咸的海风的味道，下一秒，他们便会发现聂凝汐已经消失了，对于一个海神来说，那只需要轻易施展一个风的速度便可以在众人都无法察觉的状况下将聂凝汐救出来。
海玉生拉着聂凝汐飞奔在画仙城的大街小巷，她的手冰凉如夜。
“画仙城怕是待不得了，你还是逃到别的地方去吧！”
话刚说完，海玉生就径直朝着大海跑去，午夜丑时一过，海神珠在陆地上就会失效，他也就无法在陆地上存活。
聂凝汐四处张望，却早已不见她救命恩人的身影。
（二）
南国的南方，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
画仙城是离海最近的一座临海小城，十年前，一场海啸席卷画仙城，街道房屋大多被毁，幸存下来的人也寥寥无几，如今的画仙城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海玉生几乎把画仙城方圆几十里都找过了，可聂凝汐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丝毫找不到她的踪迹，她一个弱女子，一个晚上怎么可能逃出那么远的距离。
海玉生痴痴地在画仙城内闲逛，忽然听到有人说陆震阳抓了聂凝汐的养父母审问，海玉生身形一闪，再一次消失在了大街的人流中。
“陆大人啊，我们真不知道聂凝汐去哪了啊，求你绕了我们吧！”
“是啊，陆大人，当初要不是我们看聂凝汐家还有一些家产，否则我们也不会收养她，说明白了，她就是我们得到她家家产的一个附加品罢了，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亲情可言，她根本不会告诉我们她去哪里的啊！”
海玉生躲在牢房门口，听着牢房里惨厉的尖叫，他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陆家是画仙城中的大户，那日在街上，陆霆与聂凝汐擦家而过，立马就被聂凝汐的美貌迷住了，陆霆追着聂凝汐回到了她家说是要纳聂凝汐为妾，聂凝汐的养父母当然高兴了，这不是一块金砖从天而降了吗？尽管聂凝汐十万个不愿意，但在养父母的逼迫下还是走上了花轿。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牢房中的惨叫声愈演愈烈，最终慢慢消弱下去。
他们都没有想到吧，想要再一次用聂凝汐来赚钱，却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太阳慢慢落山，海玉生失望地回到了海里，寻不见聂凝汐，就只能沉浸在与她初见时的惊艳里。
那一日，时光静好，海玉生化作海浪靠在海边熟睡。
忽然，一滴温暖的液体滴到了海玉生身上，海玉生不住颤抖了一下，蓦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脚很白，小小的脚在海水中泡的有些发皱，海玉生抬头一看，一袭红衣掠过他的眼睛，滚金的烫边被正午的阳光晒得闪闪发光，那红衣之上，是一个女子的脸庞，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仿佛夜空中那一轮孤冷清高的圆月。
她痴痴地看着远方，眼睛里有海玉生读不懂的忧伤，他看到一滴滴的液体从她的眼睛里滴了下来，融到他的身子里，温暖了他的血液。
原来，那温暖的液体来自那女子的眼睛。
片刻之后，那女子抹干了眼泪，仿佛也抹掉了刚刚那一个温柔忧伤的女子，她的眼神里透露出冷漠决绝的目光，她提起泡在海水里的脚，伸到了一旁的粉红缎带锦鞋里，那锦鞋上还用红线绣了两个大大的喜字。
那时海玉生才知道，这是一个待嫁的女子。
海玉生将海神之矛化作海神珠，让他有了在陆地上存活一天的能力，他悄悄跟在聂凝汐后面，直至跟到了双凤楼。
可就是那一滴温暖的液体，让在海中沉睡的海玉生幡然惊醒，然后见到了那一张他永远不可能遗忘的脸。
海玉生往大海深处游去，他要去找海国最厉害的巫师，他一定要将聂凝汐找到。
那滴眼泪就像迷一般，而这个世界上最吸引人的也就是迷。
（三）
寻寻觅觅已是三年。
海玉生已经从南方，一直找到了北方，冬天的渤海湾，冰冷的空气寝室着每一滴海水，虽然海玉生有法力护体，依然觉得浑身冰冷不舒服。
海玉生躺在一块浮冰上出神地望着那片跟大海如此相似的蓝天，恍惚间，他朦朦胧胧做了一个梦。
他找到海国的巫师，要巫师给他在陆地上自由行动的能力，巫师盯着他的眼睛凝视半晌，“要有代价的，你愿意吗？”
海玉生点点头，巫师拉住海玉生的手，“你必须将你所有的生命力融入到海神之矛里，这样海神之矛化成的海神珠就能够提供足够的法力在陆地上自由行动。”
海玉生忽然想起上一任海神，他想起那个给了他生命和地位的男人。
海玉生倏地收回被巫师拉住的手，背上渗起一层冷汗，飞快地逃离了出了深海巫师所在。
他和上一任海神如此相像，不仅是外貌，还有这海神的地位，或者，是不是连下场都会是一样的，海玉生不敢继续往下想。
岸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千军万马踏尘而来的声音，海玉生猛地从海里抬起头来。
雷霆乍惊，宫车过也，一辆华丽富贵的马车在万千兵马的护卫下缓缓而来，那马车的软榻上，是一个身着铠甲英勇无比的男子，男子的怀中，躺着一个风姿绰约，身若无骨的女子。
那一张最熟最烂的脸，那一张日思夜想的脸，竟是聂凝汐！
周围冰冷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火热起来，海玉生的眼睛开始变得胧，就如烟雾缭绕眼前，他发现，从他的眼睛里流淌出了一种像海水味道的冰冷的液体，一寸寸湿润着他的脸颊。
“凝汐，闻到你想要的那种味道了吗，像四月刚刚进入休渔期的渔夫在凉渔网，也像大雨后水汽蒸发出的湿漉漉的水汽，你所说的那一种甜蜜却又苦涩的味道是这个吗？”
男子温柔地询问躺在怀里的女子，女子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微微起伏的鼻息在用嗅觉寻找着迷失的记忆，片刻以后，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是这个味道，不过还差了一分，应该是大海仲夏时节的味道。”
女子朱唇轻启，看着大海怔怔出神。
海玉生心中涌起一股狂热，聂凝汐在寻找大海的味道，仲夏大海的味道，那年他和她相遇的时候，正好就是仲夏。
（四）
北方的北方，是远离大海的夷狄之地，海玉生偷偷上岸，混入士兵当中，他这才知道，此刻的聂凝汐已经成了夷狄之地最大的王幽王的王妃。
如今，他的勇气和方向就在眼前，海玉生重新回到了巫师那里，坚定地对巫师说要巫师把他全部的生命力融入到海神之矛中。
“海神，海洋与陆地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又何必强求。”
“海洋与陆地又有什么差别，她在哪，我就要在哪？”
巫师暗叹一口气，曾几何时，他也对别的海神说过这样的话，可得到的结果却也是一样的。
幽王陪着聂凝汐在大海边整整呆了一整天，直到日落西山，万鸟归巢。幽王挥了挥手，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便转身缓缓向内陆进发，聂凝汐的眼睛还是眷恋地盯着海洋，直到回头的时候海洋就只剩下一条暗蓝色的线。
胡笛漫天，塞土凝泪，越往内陆走，景色越是荒凉，一大队人马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终于回到了幽王的领地，那一个叫做幽云州的地方。
行路的间隙，海玉生也打听到了这个幽王妃的来历。
两年前，幽云州的馨艳楼来了一名叫做聂凝汐的姑娘，馨艳楼是幽云州最著名的寻花问柳，红粉追欢之地，馨艳楼中大多是北方女子，不乏美艳妖娆，可总是让人觉得少了一些灵巧秀气，空谷幽兰一般的聂凝汐一来，顿时就让幽云州的人眼前一亮，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聂凝汐已经成了馨艳楼最大的花魁。
聂凝汐是被一个男子卖入青楼的，她刚刚进到馨艳楼的时候，脸色发白，双唇不住地颤抖，双眼空洞无神，她那时的样子就连馨艳楼那一些心狠手辣的护卫看到也会觉得害怕。
馨艳楼的老鸨一眼就相中了聂凝汐，她走过去捏起聂凝汐的脸蛋，口中发出啧啧的惊叹之声，仿佛看到了聂凝汐往后的日子在馨艳楼艳压群芳的场面。
大家都很奇怪老鸨和聂凝汐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夜的时间，聂凝汐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褪去了脸上的凄惨之色，眼中又恢复了华彩，每天都认真地学习着琴艺舞技。
一年后，聂凝汐一曲玉步瑶惊艳全城，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聂凝汐只是卖艺不卖身，她说即使万两黄金也不配得到她，但是只要谁为她找来一种味道，那人就可以拥有她。
那种味道像四月刚刚进入休渔期的渔夫在凉渔网，也像大雨后水汽蒸发出的湿漉漉的水汽，是一种甜蜜又苦涩的味道。
塞外少雨，就是水都很少见，更别说是海了，所以当聂凝汐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全场惊奇不已，纷纷议论着这一种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的味道。
有人刻意地咳了一下，惹得众人纷纷回头，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端坐在一个紫檀木椅子上，满脸沧桑之色，漆黑的眸子盯着舞台上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聂凝汐。
片刻之后，男子开口，雄厚的声音自丹田而出，威严尽显。
“我知道姑娘说的是什么味道，我可以带姑娘去寻找这种味道，”男子缓缓说道。
“但是你要兑现你的承诺，我要你当我幽王的王妃！”
全场哗然，原来这男子就是幽王。
幽云州最大的王，只有他才有实力带着聂凝汐穿越千山万水只为一闻海的气息。
幽王对聂凝汐宠爱至极，在荒凉少雨的塞外还未聂凝汐修剪了一座雅致的山水庭院，对聂凝汐的衣食住行也都亲力亲为。
海玉生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聂凝汐，他将一颗罕见的深海珍珠塞到了幽王府的总管怀里，总管眯着眼似有深意地对海玉生说，“在这幽云州，还有谁能敌过我们幽王，你小子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总管自然还是收了那颗珍珠，也给了海玉生一个接近聂凝汐的机会，成为一个为聂凝汐送饭的家奴。
海玉生在聂凝汐门外徘徊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轻轻叩门，那一道漆木雕花的门缓缓打开，聂凝汐白皙修长的手指握在门边上，一张清秀孤绝的脸庞没有施任何状粉，素颜的她看上去宛如清水芙蓉，可那脸庞上分明还带有丝丝憔悴，才会令她看上去像秋风骤雨打落荷般让人揪心。
原来她过的并没有海玉生想象中的幸福。
海玉生第一次面对面与聂凝汐如此接近，他紧张地支支吾吾半天才讲出话来，“王妃，幽王今日到城中巡城无法与王妃一起吃饭了。”
“进来放桌子上就行，”聂凝汐淡淡地说，转身又回到了屋里。
海玉生走进聂凝汐的房间，将食盒轻轻放下，海玉生看到，在晕黄的油灯下放着一枚满月蛤，那时一种在浅海区最常见的贝壳，也是一种最像海浪的贝壳，蓝色由浅及深层层向外展开，闪着满月时的盈盈光辉。
海玉生很好奇，在这塞外怎会有贝壳，他刚想伸手拿起那枚满月蛤查看，聂凝汐忽然大叫一声，像是一件很宝贵的东西要被破坏一般。
“不要动那枚贝壳！”
海玉生刚刚伸出的手蓦地停在了半空中。
聂凝汐连忙跑过来将那枚满月蛤抱在怀里。海玉生这才发现，那枚满月蛤中间有一条深深的裂缝，稍微一用力就会断开，怪不得聂凝汐如此小心，看来这满月蛤对她来说应该十分重要。
“你出去吧！”聂凝汐有些生气地说。
海玉生不想让聂凝汐不开心，便悻悻地退了下去。
聂凝汐等海玉生走了以后，双手抱着满月蛤，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聂凝汐口中喃喃，“母亲，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五）
海玉生一大早去给聂凝汐送早饭的时候，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回应，海玉生心生蹊跷，用力撞开了门，才发现聂凝汐用一条白绫悬在了房梁上。
海玉生连忙将聂凝汐救了下来，却发现她性命早已危在旦夕。
幽王急急忙忙赶回府中，让人快马加鞭请来了幽云州医术最高的大夫来为聂凝汐诊治，那名大夫为聂凝汐诊治了很久，眉头紧皱跪在了幽王面前，“幽王，王妃怕是救不了了，还请幽王节哀顺变。”
幽王呆呆地愣了一会，忽然一下子将那名大夫推开，他跑到床边，跪在聂凝汐身前，一个铁血著称的大男人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使劲地摇着聂凝汐要她醒过来。
海玉生站在一旁，心中悲痛万分，为了不惹人怀疑，海玉生还特地用法力隐去了决堤的泪水。
整个幽王府都变成了寂寞清冷的白色，聂凝汐终究没能逃过死神的召唤，她躺在冰冷的棺材中，幽王一直守着聂凝汐，仅仅一天的时间，幽王就好像老了十岁。
海玉生也一直没有离开聂凝汐，他不敢相信，聂凝汐死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海玉生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不也是神吗，既然死神能夺走她的生命，那么他肯定也能重新给聂凝汐一次生命。
海玉生悄悄退出灵堂，化成一阵风，朝着陆地最南边的大海飞去。
海玉生赶回幽王府已是午夜，塞外的夜，比画仙城的夜还要凉。
幽王早已被下人带回了了房间里，灵堂内就只有聂凝汐的尸体静静地躺着，海玉生走到聂凝汐身边，轻轻握着聂凝汐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容。
为什么偏偏要这种时候，我才可以牵你的手？
海玉生无奈一笑，从怀中掏出了那颗海神珠，海玉生口念咒语，海神珠慢慢飘在半空，散发出如深海般幽蓝色的光芒。
海玉生重新回到了深海巫师之地，他问巫师要怎样才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巫师沉默了一会，给了海玉生一本斑驳古老的册子，那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法术，也是海国的禁术，施展禁术之后，施法之人将法力全失，落得与凡人一般。
施法之人法力越高，起到的功力就越大，一个海神若施此法，起到的功力就能让一个凡人起死回生。
在失去法力与失去聂凝汐之间，海玉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当海玉生要赶紧回去救聂凝汐的时候，巫师叫住了海玉生，给了他一瓶蓝色的凝仙液，“好好利用这瓶凝仙液，它可以暂时让你恢复一天的法力，海神，不管你能不能听进我的话我还是要再告诉你一次，海洋和陆地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海玉生匆匆收了凝仙液转头就走。
海神珠慢慢旋转，将海神的法力一点点转化为生命力输入聂凝汐体内。
海玉生看到，聂凝汐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海神珠的光芒慢慢变弱，落回了海玉生的手里，海玉生虚弱地轻轻一笑，他知道，聂凝汐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
聂凝汐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朦胧间，她好像见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故人，聂凝汐轻轻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海玉生的衣角。
“是你吗？”
聂凝汐的声音微弱至极，却让海玉生惊喜异常，那一瞬间的快乐让他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
（六）
第二天清晨，幽王来到灵堂内，却不见了聂凝汐的尸体，幽王真焦急寻找，一个家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满脸惊恐，“幽王……幽王，王妃她活过来了，她现在正在房间里。”
幽王眼睛一亮，拔腿就朝聂凝汐的房间跑去。
聂凝汐躺在床上，背对着幽王，那个之前为聂凝汐诊治的医生为聂凝汐把了脉，满脸的不可思议。
幽王轻轻做到了床边，“凝汐，你有没有感觉好点了？”
“幽王，我身子不舒服，你先回去吧，”聂凝汐没有转过头来，声音冰冷。
海玉生站在一旁，她还是不快乐，我要怎么做她才能快乐呢？
海玉生忽然想起了大海，他要给聂凝汐一个惊喜，他要让聂凝汐快乐。
待幽王走后，海玉生推开聂凝汐的房门，上前一把就抓住了聂凝汐的手，聂凝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不明白这个陌生的男人为何如此无礼。
“凝汐，我想让你快乐，你相信我吗？”海玉生满脸笑容。
聂凝汐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有一种天生的信任，聂凝汐轻轻点了点头。
海玉生拿起那瓶凝仙液一饮而尽，他双手一挥，两人脚下顿时一朵云彩，托着两人的身体慢慢向天空飞去。
那朵云在向南方的海疾驰，海玉生紧紧地拉着聂凝汐的手，聂凝汐由一开始的紧张害怕，慢慢变成了闭着眼睛享受这自由和快乐，而现在，她对着海玉生笑了，发自内心最深处地笑了。
原来一切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只是海玉生之前一直没敢迈出那一步。
云彩缓缓降落在海边，聂凝汐一见到南国的海，就快乐地叫喊着朝海中跑去，聂凝汐扬起海水故意洒在海玉生身上，如同一个天真调皮的小女孩一般。
玩累了，聂凝汐就站在海边，闭着眼睛吹海风，温柔的海风吹乱了聂凝汐的发丝，也许她在想她牵挂的那个人的味道吧，海玉生轻轻笑了笑，慢慢走进了海里。
“聂凝汐！”海玉生叫聂凝汐。
聂凝汐睁开眼睛，看到海玉生立于海水之上，海玉生变回了神身的样子，纯白的袍子随风飘扬，漆黑如墨的发丝垂在身后，手中拿着一根淡蓝色的海神之矛。
海玉生微笑地看着聂凝汐。
“聂凝汐，我就是那晚从双凤楼救出你的人！”海玉生向聂凝汐说出了一切，包括他第一次见她，还有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日日夜夜守候在海边寻找她。
身后的海浪因为海玉生的激动上下翻涌。
聂凝汐就在那怔怔地望着海玉生，她的眼神中忽然间变得苍凉，不见忧也不见喜。
聂凝汐开始微微地颤抖，眼泪盈满了她的眼眶，然后，她蹲下身来掩面而哭。
（七）
海玉生以为，聂凝汐也和他一样激动，所以才喜极而泣，便静静地陪着她，直到她恢复了平静。
聂凝汐擦干了眼泪，朝着海玉生走去，海玉生双手一抚，扬起的海浪顿时平静下去，海玉生站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和聂凝汐四目相对。
聂凝汐接过海玉生手中的海神之矛，温柔地抚摸着它，“真漂亮！”
海玉生就这么心满意足地看着聂凝汐，多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瞬间。
聂凝汐拉着海玉生的手走上了海岸，她盯着海玉生的眼睛，像是在寻找什么，然后，聂凝汐慢慢闭上了眼睛，双唇慢慢贴上了海玉生冰冷的嘴唇。
海玉生口中倏地涌起一股腥甜，一瞬间，甜蜜和苦涩充斥在海玉生身体中。
聂凝汐手中的那根海神之矛，深深地刺进了海玉生的胸膛。
“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画仙城那一场海啸吗？”聂凝汐一双冷漠决绝的眼睛看着海玉生，就像海玉生第一见到她时的眼神一样，那时的她，也许已经决定了要杀掉陆霆。
海玉生的脑海中中属于上一任海神的记忆飘渺而来。
画仙城外一座渔村的有一个叫顾小幽采珠女，她与上一任海神在海中相遇、相识、相爱。
有一次，海神接到了一个任务要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收伏一个海怪，于是他便离开了顾小幽整整一年的时间，恰好那一年南国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旱季。
人们曾今看到过顾小幽在海中飞扬嬉戏，于是都认定了顾晓幽是妖女，这一场灾难都是妖女带来的，于是便要抓顾晓幽来祭天。
那时候，海玉生还只是海边一块修炼千年的轮回石，他亲眼见到，画仙城的人将顾晓幽带到海边，把她架在许多木柴上，活活烧死了顾晓幽。
等到上一任海神回来的时候，顾晓幽早已尸骨无存，他连施展禁术救顾晓幽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他悲恸至极，用一场海啸将画仙城全部毁灭。
海玉生还记得，男子仰天长啸，海水如蛰伏千年凶悍的野兽一样翻腾，天空一下子暗得没有一丝光线，海浪重重地向岸边打去，翻江倒海，天崩地裂，那是一只死神的手，渐渐抚平了岸上的生气。
男子嘴角轻轻扯起一个笑容。
然后，便是漫天的碧蓝，那是海神的血的颜色，海玉生知道，他在那一瞬间用海神长矛刺向了他自己的心脏，所以他才会笑，他以为一切都可以随着他的离开而结束了。
其实，一切都还没结束。
当那些碧蓝的血洒向海玉生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因此吸收了海神的精魂，而且还被天帝任命为新一任的海神。
海玉生接过天帝递给他的那一把海神长矛，淡淡的水蓝色的矛身，流光萦绕。
聂凝汐失魂落魄地看着痛苦倒地的海玉生，从怀里拿出了那枚有一条裂缝的满月蛤，“当时我和父母恰好就遇上了那场海啸，父母用快马在海啸来临之际把我送走，这就是我当年手里紧紧握着的满月蛤，而我的父母却都在那一场海啸中尸骨无存，我不会忘了我当年回过头去，看到就是你站在海浪之上，你手中的正是这海神之矛！”
海玉生的神身，和上一任海神一模一样，再加上手中的海神之矛，聂凝汐把海玉生当成了上一任海神。
海玉生无力地躺在地上，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法力，还被海神之矛刺进了心脏，海玉生努力想要向聂凝汐解释，她却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一家爱财如命的人收养，我不会迫不得已要嫁给一个整天骄奢淫逸的败类，我也不会在那天你走后被人掳走，他是个禽兽，他不仅把我买进了青楼，他还夺走了我的清白！”
聂凝汐朝着海玉生吼道。
原来就是那一晚，海玉生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晚留她一个人，竟然会让她遇到那么恐怖的遭遇。
“我曾经以为在遇到你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希望，没想到你却是毁了我一切希望的始作俑者……你知道当我被买去青楼那一晚老鸨对我说了些什么吗，她说，如果要想活下去，就必须靠自己，要学会狠心，要不再相信任何人！”
聂凝汐把海神之矛从海玉生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刹那间，漫天碧蓝。
海玉生看着聂凝汐举着海神之矛仰头大笑，泪如泉涌，那样悲伤，那样心如死灰。
海玉生开始有些明白上一任海神在死去的那一霎那为什么会笑了。
情至伤处，也许死亡才是摆脱苦难的唯一出口。
只是她的一切苦难也会因为他的死而结束了吗？
海玉生不可能知道了。
（八）
南国到了仲夏，好像一切都充满阳光。
画仙城里有人传言说看到了那个多年前杀死陆家大少爷的聂凝汐，陆震阳听说后马上派出一队人马搜寻聂凝汐的下落，却没有任线索。
画仙城外海边的悬崖上，一个女子一身大红嫁衣，滚金的烫边被正午的阳光晒得闪闪发光，女子闭着眼，满脸的笑容。
阳关，真暖。
女子纵身跃下，海面上扬起一朵浪花。
这次，不只是她的眼泪，她的全部，都溶进了这片大海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泪海之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