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之星海遗珠》千山独行

161、挽歌

　　玛里苟斯再一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只在最深沉、无望的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可是周围皑皑的白雪、重叠的山峦、阴森的城堡，脚下弱小却又顽强的凡灵提醒着他：在他所有的梦里都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他恍惚中追寻声音的来源，是那条冰霜巨龙，巫妖王制造的怪物，它发出的声音跟辛达苟萨一模一样。愤怒涌上他的心头，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亵渎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我的至亲、我的战友。

　　龙尾高高扬起，下一刻就要扫向对面的冰霜巨龙。

　　“玛里苟斯，不用怀疑，就是我！是巫妖王复活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温柔的声音仍然像以前那样让他心灵平静。

　　“万年的时光，我的□□早已腐烂，归于尘土，但灵魂永存，是巫妖王将我唤醒。”辛达苟萨摆动着龙尾，态度像个陌生人。

　　“不，不，这不可能。”玛里苟斯觉得他心房的一角被什么东西撬开了。

　　“你是因为不愿意相信巫妖王复活了我，还是因为愧疚于你那时没有来救我，或者愧疚于在我死后弃我的尸骨不管不顾，置我的灵魂在龙骨荒野孤独得游荡。”

　　“辛达苟萨，你恨我，是吗？”在那一刻玛里苟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突然明白，面前这条只剩下一堆白骨的冰霜巨龙就是他的辛达苟萨，而她恨他！

　　“是的，我恨！我恨耐萨里奥的阴险毒辣，我恨在我无法飞行、双目失明、频临死亡之际，我呼唤你帮助时，你却毫无回应。我恨这个被凡人统治的世界充满污垢、阴谋、混乱和斗争。我恨所有的一切。”

　　“辛达苟萨，是我的错！”玛里苟斯感觉有冰冷的液体划过眼角， “原来，辛达苟萨是怀着这样深切的恨意死去的。”

　　地面上的菲利西亚焦急万分，她忍不住大喊： “玛里先生，辛达苟萨已经成为巫妖王的傀儡，你应该把她解救出来。”只有辛达苟萨才能唤醒他日渐沉沦的理智，而现在正是时机。

　　“你的话太多了，小姑娘。”克尔苏加德手心中冒出一团黑雾，向她笼罩过来，黑雾散开，渐渐化成一个个小小的骷髅士兵。

　　他们朝菲利西亚扑过来。菲利西亚连忙后退，圣光之术在骷髅士兵中爆炸开来。

　　“菲利西亚，我来帮你。”一个黑色的身影冲到了她前面，是迪瑟斯。

　　迪瑟斯手持一柄单手剑，动作快得惊人，他灵活得在骷髅士兵中间穿梭，利剑刺穿了他们的身体。骷髅却在倒下的瞬间发生了猛烈的爆炸，迪瑟斯反应很快，打了个滚，躲开了爆炸，但还是被猛烈的冲击伤到了，菲利西亚看到他的黑色紧身衣右肩部位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皮肤。

　　“迪瑟斯，你还好吗？我们得躲开那些骷髅。”菲利西亚顺手给了他一个恢复术。他朝她比了个手势，表示只是小伤。

　　高空中辛达苟萨又向玛里苟斯发起了进攻，而蓝龙之王却只是躲开了她的攻击，没有丝毫要反击的迹象。

　　这种情况当然不是菲利西亚乐见的，如果玛里苟斯失去斗志的话，她和所有的人都得丧命在此。

　　她望向阿尔、福瑞克和多恩三人，他们仍旧被一波波软泥怪所包围，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其中一个憎恶已经被消灭了。但阿尔三人却满脸、满身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而阿尔比顿和她的牛头人指挥官，她艰难得把头转过去：席瓦拉，那个恶魔般的女人，张开了她的翅膀，低空飞行，手持着长鞭，正如抽打奴隶般抽打着阿尔比顿和牛头人。而他们却毫无还手之力。虽然阿尔比顿的动作在她看来已经足够快，牛头人也变身成攻击力更强的黑豹形态，却仍是无法伤到席瓦拉半分寒毛。

　　如果可以，克尔苏加德和席瓦拉可以马上要了他们的命。而他们在等什么呢？一股深沉的恐惧潜入她的身体，她哆嗦了下：我不能拖累他们，他们是为了救我才到这里的。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传送门，第一次有了逃离的念头。

　　她悄悄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突然用一种她从未有过的音量喊道：“快跑，快跑，阿尔、阿尔比顿，大家快跑，这里有个传送门，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有人像是被惊醒般行动了起来，他们也确实到了极限。离她最近的迪瑟斯第一时间跑到了菲利西亚身边，豹形态的阿什拉姆一把将阿尔比顿扔到了背上，像她疾奔而来。阿尔三人努力突破崔普塞德教授的包围圈试图朝她靠近。

　　近在咫尺的传送门却走得异常艰难。

　　福瑞克是第一个进入传送门口的，猎人的速度果然无人能比拟。阿尔和多恩离传送门较近是第二批进入传送门，迪瑟斯和菲利西亚紧跟在他们后面，而离传送门最远的阿尔比顿和阿什拉姆却拉在了最后。

　　“你们先进！我们马上就到。”后面的阿尔比顿冲他们大喊。

　　“阿....”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叫声临空落下一个黑影。

　　菲利西亚猛地转身，竟然是阿尔比顿，她重重得摔在了她和迪瑟斯旁边。

　　“阿什拉姆。他还在后面。”阿尔比顿不顾全身疼痛，试图往回爬，想要拉回阿什拉姆。迪瑟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

　　菲利西亚回过头发现在他们身后几米远阿什拉姆强壮的身躯一动不动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被法术攻击过的身体上有妖艳的红光在缓缓流动，而他已经死了。

　　不远处，崔普塞德教授夸张得叫嚷着，哀叹他其中一个儿子的死。而克尔苏加德冷漠得站在原地，既没有追过来，手上也没有做任何动作。半空中席瓦拉全身包裹在透明的翅膀中，苍白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菲利西亚不再看他们，她不敢猜测他们脸上无动于衷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她也不敢猜测席瓦拉送给她的那个意味深长的吻包含着什么深意。她只知道，传送门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她和迪瑟斯得带着伤心过度的阿尔比顿逃出去。

　　“阿尔比顿，我们得走了，我们不能让阿什拉姆白白牺牲。”阿尔比顿的身躯重得像块石头，她和迪瑟斯几乎是拉着阿尔比顿进入了传送门。

　　“不！”耳畔传来阿尔比顿压抑的哭咽声。在那一刻，菲利西亚的心仿佛也被泡在了苦涩的汁液里。

　　传送门后是一片冰天雪地，狂风怒嚎，漫天飞雪。阿尔几人昂首而立。

　　“阿什拉姆，他在最后一刻将我扔了出来。”阿尔比顿的鼻子通红通红的，她跪在雪地里，失魂落魄。

　　菲利西亚蹲了下去：“阿尔比顿，我想我们没有时间伤心了。

　　阿尔比顿抬起了头，用疑问的目光望着她。

　　“你看这里，我们根本没有走出冰冠堡垒！”菲利西亚语气低落。

　　阿尔比顿站了起来，目光穿过飘零的雪花，在最高处的寒冰铸就的王座上，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她倒吸了口冷气：“他是....”

　　“虽然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但毫无疑问他是巫妖王，怪不得，克尔苏加德和席瓦拉以这样的目光看着我们。那是怜悯的目光。”菲利西亚苦笑。

　　王座上的男人套在了厚重的盔甲中，强壮高大，面目模糊，但菲利西亚却被巫妖王面前的那把剑吸引住了。它厚重、纯粹、材质卓绝，寒气逼人。

　　“那是霜之哀伤。”即便隔得那么远，菲利西亚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它散发出来的蛊惑人心的力量，这种不容忽视的力量让他立刻想到了那个她只听过一次的名字。

　　“既然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搏。”阿尔抽出腰间的剑，将剑指向了王座。

　　“的确，我们没有退路了！” 沉重的叹息声从多恩的口中发了出来。菲利西亚没有见到过这样子的多恩，他总是给自己留后路，但这次菲利西亚在他眼睛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们出现了！”福瑞克的声音忧心忡忡。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通往王座的冰桥，那里本来空无一人，而刚刚还在霜翼大厅的克尔苏加德、席瓦拉、崔普塞德教授教授和他的憎恶儿子此时却虎视眈眈得矗立在那里。桥的尽头是靠近王座的位置是一排沉默的亡灵士兵，他们几乎和巫妖王一样高大强壮。

　　“欢迎来到冰冠堡垒，我的王国。凡人们，这里是倒影大厅。”巫妖王的声音厚重冰冷。

　　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他们中间蔓延，“如果真的要死在这里，我是要学柯林斯吗，还是就这样屈服于席瓦拉成为她的傀儡？”这个念头在菲利西亚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立刻甩掉了这个懦弱的想法。

　　“凡人们，我钦佩你们的勇气。我曾经也是你们中的一员，那时我已经是你们的天之骄子了，我英勇无畏、强大执着，但却总是陷入焦虑、紧张、愤怒、沮丧、悲伤、痛苦这些软弱的情绪中。我渴望这些情绪在我身上消失，渴望掌握自己的命运，渴望成为更强大的所在，渴望无论从□□还是心灵我都是坚不可摧的。你看，我成功了，现在的我才是完美无缺的。”

　　他按着剑，慢慢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睥睨着他们。

　　“你放屁！你的信仰呢，你的理想呢，你的亲友呢，你的爱人呢，你的战友呢，你的士兵呢，你的王国呢，你的子民呢，你背叛了所有的一切，背叛了你的誓言才换来的一切，却成了今天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真为你感到可悲。”谁都没有想到，阿尔比顿会在这个时候如此言辞激烈得反驳巫妖王。

　　巫妖王笑了，无从猜测他被头盔遮住的脸庞上展露的表情，但菲利西亚却认为那上面多半也不会有任何感情。

　　“你唤醒了我遥远的记忆，也提醒了我懦弱的过往，让我猜猜，你是银色黎明的成员，对吗？” 巫妖王漫不经心得说。

　　“你这个杀父弑师的畜生，你不会得到好下场的！”阿尔比顿破口大骂。

　　“我的结局早已注定，你们的结局也早已注定。这个世界是我的，你们也是我的！你们会臣服在我脚下，心甘情愿做我的士兵。”最后一句话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也拉开了这场惨烈战斗的序幕。

　　很多年后，菲利西亚仍然记得福瑞克浸泡在鲜血中的场面、瑟迪斯蜷缩在雪地里的情景，他的胸口插着霜之哀伤，她也记得多恩的脸被砍得无法辨认面貌，她更忘不了的是阿尔被逼着跳进万丈深渊的场面，她柔软的身躯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被丢弃在诺森德无尽的雪原中，无从寻找。

　　但在那时菲利西亚仍然认为他们能够全身而退，就像她的每一次冒险一样全身而退。后来，她便知道自己错了，柯林斯的死只是开始，神祗永远公平公正，它不会怜悯任何一个生灵，他们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妥当，凡人无从反抗。

　　而当她看到玛里苟斯和辛达苟萨相携落在她面前时，玛里苟斯用他古老的声音与巫妖王达成结盟之意时，她便深知所有的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因为玛里苟斯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澈的冰蓝色，是第一次她见到他时那种让她惊叹的冰蓝色，没有一丝杂质，却盛满了无尽的哀伤。而现在他眼中的哀伤褪去，多了丝隐秘的欢喜和难以掩饰的野心。他找回了他的伴侣，而她却失去了她的伙伴。

　　她只能紧紧抱着福瑞克，就像抱着最后的希望，一遍又一遍对他惨不忍睹的伤口使用大治疗术。伤口在恢复，可是腿却再也长不出来了。她想劝受伤严重、摇摇欲坠的阿尔比顿就此罢休，不要再像个护犊的老母鸡挡在他们面前，这没有什么用。可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忍住泪水，心中下定了一个决心：“玛里先生，这是你的决定，对吗？”

　　蓝龙之王回过头，对她说：“当然，巫妖王给我了妻子第二次生命，我和辛达苟萨都讨厌那些凡人，他们对魔法的滥用，对自然的摧残，巫妖王在做着正确的事。”

　　“这么说我也让你很讨厌，你会杀了我吗？”菲利西亚盯着他。

　　“你当然跟他们不一样，只要你到我这边来，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他轻轻扫着龙尾，扬起一片雪花。

　　“愿意为你效劳，玛里先生。我只有一个要求，唯一的要求，让他们离开！”

　　不等其他人反应，菲利西亚脱下小拇指上的龙形尾戒，往地上一扔。片刻后一头色泽纯净的蓝龙静静得蹲在了她身旁。

　　“让他们离开，蓝龙之王，用你送给我的蓝龙送他们离开！”

　　玛里苟斯沉默，菲利西亚却眼神坚决。

　　“柯林斯死了，没有尸体，没有灵魂，是彻底得死了。我想如果柯林斯还在，他也会这样求你得！”菲利西亚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玛里苟斯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立刻将福瑞克拖上了龙背，又将阿尔比顿推了上去。

　　阿尔比顿将手伸下来，想要拉她上去，她却摇摇头：“这头蓝龙最多只能载两个人，因为它并不是一条真正的蓝龙，我会没事的，蓝龙之王已经保证了我的安全。去吧！”她猛地拉了一下龙尾，小蓝龙仰天长嘶，展翅飞向早已失去星光的天空。

　　高空中隐隐约约传来阿尔比顿和福瑞克的呼叫声，她抬起头仰望着他们，曙光初露，天际仍旧晦暗不堪，明亮的太阳被遮掩在重重叠叠的云层后，冰凉的雪花一片一片遮住了她的眼睛，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我逝去的挚友！

　　再见，我天真年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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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团灭的节奏，我还是狠不下心。
喜欢“海伯利安”第二部结尾，试着模仿了下。
“海伯利安”是部神作，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