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漫草》枪花怒放

4、【菊花残 满地霜 肆】

　　巧国永和三十二年春，纳兰大将军之女纳兰若大婚，承袭母位，女皇亲颁圣令，特封纳兰若为睿亲王，封地西梁。此后，即便是纳兰若的干娘丞相大人见到她也需礼让三分。
　　由于，王府修建尚需时日，所以纳兰若大婚后依旧住在丞相府敏湘阁。这日清晨，纳兰若和沐轻云一起向丞相正夫请安，顺便带沐轻云认识一下丞相府中的众多人口。
　　初春的风带了几分寒意，路旁微微冒芽的草尖而犹自点着几点露珠儿。纳兰若一身紫色华服，长发高盘，只在两鬓垂下两缕乌发，随着走动的步伐一晃一晃。沐轻云跟在她身后，略低着头，露在外面的额头白净光润，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时不时瞥眼前面的人影，面上流露出几分慌乱，几分不安。
　　“啊！”一声小小的惊呼，吸引了众多的眼睛。
　　纳兰若半转身子，望了眼一头撞上来，如今又羞怯懊恼的人儿，扯动嘴角，略显无奈。伸手握了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触感，两人都不由得一颤，“走吧。”纳兰若恢复常态，淡淡地说。
　　沐轻云看向相握的两只手，恍了神。他记得，那天神庙这个人说让他相信她，他们只会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有名无实，那时，他不信，可经了昨日，他有些动摇了，这个声名狼藉的睿亲王，他……能信吗？沐轻云在心里问自己，却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任由摆布了。
　　恍然之间，便到了朔素苑。门口已有人立在一侧，看见他们，便迎了上来，躬身行礼后说道，“正君已起，王爷王君请随奴来。”纳兰若点点头，拉着沐轻云跟上去。眼前这个并不妖娆，也不十分突出的男子是丞相正君身边的小厮，名素菊，长相一般，身材也是一般，但不过二八年华，便已经是朔素苑中一等奴，在正君面前也颇有几分分量。素来与人和善，府中大小奴仆过百，却无一人与之结怨，可见其手段。
　　几人进了正屋，便见屋内已坐了四五人，再加上一旁伺候的小厮，满满当当一屋子人。正座上坐着正君洛氏，不过三十八九，形容较好，眉如粉黛，细长如柳，淡淡地妆容，盘起的发显得整个人雍容华贵，尽显皇族王室的贵气。
　　纳兰若和沐轻云上前几步，行了礼。洛氏道：“如今你已是亲王，怎能给我行礼。快坐下吧。素菊还不看坐。”
　　待纳兰若和沐轻云坐定，纳兰若便道，“我在相府一住便是十一年，义父教养之恩，若儿莫敢忘。行礼自是应该。”随后，对沐轻云说，“轻云，快叫义父。”
　　沐轻云点点头，站起身来，又行了次礼，叫了声：“义父。”这才作罢。洛氏也没再推辞，毕竟洛氏也算是皇室宗亲，纳兰若也确实该给他行礼。
　　这厢两人坐定，那厢便听到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自外传来。“快让我看看，我那新过门的妹夫倒是比得比不上醉春楼的悦心公子，哈哈……”众人皆抬眼望去，只见门帘揭起，走进一位风华正茂、花里胡哨的女子，一身碎花长衫，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倒也有几分慵懒之意，只是那双桃花眼眯成一条线，连带着笑容也有几分痞气。女子进门，先作揖，后眼光便落在沐轻云身上，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嘴里还啧啧地念叨着什么，看得沐轻云十分不舒服，只是碍于场合，不敢发作。
　　洛氏冷眼扫过去，斥责道，“玉华，你太放肆，快向若儿道歉。”
　　此番，墨玉华才正正经经地行了礼，笑道：“我一项散漫惯了，妹夫可莫要见怪。”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之前，沐轻云已听人讲过丞相府人丁情况，如此看来，这边是正君所出的墨玉华墨二小姐，很是风流，时常出入于风月场所。另一边坐着的是丞相的侧夫徐氏，徐氏育有二子，墨巧儿和墨莲，墨莲也是墨丞相的长子，年方十九，去年嫁给了礼部侍郎之女。墨玉杰，丞相长女，年方二十二，在朝中任编修，此时还未回来。
　　之后，几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直到，洛氏说自己有些乏了，大家才散了去。纳兰若便也带着沐轻云在相府的园子里走了走，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默地散步。
　　“可还习惯？”纳兰若的声音淡淡地，仿佛飘散的风。
　　“还好。”沐轻云答。
　　“那好。”

　　很长一段时间里，沐轻云甚至都有些怀疑纳兰若究竟还在不在府里。虽然两人同住一个院里，可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的。对此，沐轻云倒是放心了许多，只是在一旁的青枫看着直着急，总觉得公子失宠了，以后王爷若被其他狐媚迷惑了，自家公子的日子怕是会很难过，如此想着，心里便一直计较了起来。
　　而另一厢，纳兰若原本只想将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进行到底，可这日傍晚回来的时候，就被丞相叫到了书房。除了询问她近日的学习以外，竟然还问她有没有和沐轻云圆房。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着实吃惊了一把。
　　墨宇面色凝重，皱着眉头，很是不满的说道：“若儿，人已经娶回来了，你若是一直不碰他，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母亲大人费心了。我只是觉得人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开心，我并不喜欢他，如今娶了他，也是迫不得已，母亲又何必苦苦相逼。”纳兰若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墨宇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你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就更应该表现好点，免得外面谣言满天飞，受人以把柄。”墨宇气结，怒气冲冲地吼道，“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和他在一起，难道你还打算休了他？”
　　“若是可以，我一定会休了他。”给他自由，让他寻找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她的真心话，当然她是不会告诉墨宇的。
　　墨宇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件东西，就扔了过去。“休了他，我看你是疯了。就算他再怎么不合你心意，想休他也还得等个三五年。”
　　“那就等三五年。”纳兰若很坚定的说。
　　这话终是惹怒了墨宇，墨宇冷哼一声，“那是以后的事情，能不能过了现在这一关，才是关键。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什么计划，三个月之内，你必须让沐轻云怀孕。”
　　“这……”
　　“这事就这么定了，休再多言！”说完，墨宇就拂袖而去。
　　纳兰若皱眉，她倒是没想到墨宇对此也要插上一脚，只是不知外面到底传了什么谣言，让她如此盛怒。纳兰若并没有十分在意这件事，只想着，就算墨宇再怎么样，这洞房的事却是无法勉强她的。
　　待到她回到敏湘阁的时候，天色已黑。沐浴过之后，正准备看看书，就听见外面有小厮说道：“小姐，夫人有事相商，请小姐过去。”
　　没有多想，便放下书，和那小厮到了沐轻云的房间。进门并未看见沐轻云，只听见内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她也没有多想，就向卧室走去。只是她刚走进卧室，便听见外面的门似乎是被落了锁，这才让她警觉起来。屏风后面，哗哗的水声伴着男子清脆的声音传来。
　　“青枫，是你吗？啊！”沐轻云连忙缩进水里，“你怎么进来的，快快快出去！”被热水熏得脸颊微红，如今含羞带怒，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裸露的肌肤光滑细腻，淡淡地光晕笼罩着，尽添魅惑。
　　纳兰若看到如此美色，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下午墨宇说的话，心里一阵咒骂，但人已经转过身，走到了外面。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以及那人因为着急而发出的低低地咒骂声。
　　沐轻云慌乱地穿好衣服，出来便见纳兰若还站在外面，又羞又怒，连忙喊道：“青枫，青枫……”纳兰若转过身来，见他如此模样，淡淡地说，“门被锁了。”他一惊，不可置信地跑过去推门，果真如她所言，推不开，叫人也无人应答，这下沐轻云慌了。
　　怎么会这样？他拍打着门，喊了几声，还没有人回答。他猛地转身，“为什么？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挑眉，纳兰若冷笑，“知道，但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丞相为了逼她，果真是费尽心机，连这种手段也能想到，可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女子，不会因为这个男人长得漂亮，便起了欲望，更何况她原本就很讨厌这种事。
　　她环顾一周，房间虽不是很大，却是样样俱全，至少还有书案和摆满了书籍的架子。这样今晚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纳兰若走到书桌前，正好有一本摊开的书，便拿起来看了几眼，这是一本史书，野史，讲得都一些功成名就的大将如何如何所向披靡。哼，她撇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若是不想睡，你可以不睡。不过我提醒你，这门今晚是不会开的了。”说罢，她便从书架上重新挑了本，自顾自得坐在那边看书去了。
　　“你究竟在干什么？”沐轻云第四次起来喝水的时候，纳兰若忍不住问道。只是沐轻云转过身来，两眼迷茫，眨巴眨巴地看着纳兰若，有些委屈地说，“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