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Ilens夏

3、其实是喜欢

　　他把她带到卧室，通过窗户可以看见对面的那个长长的堤坝，废弃的样子让人感到心疼。他对她说，他现在在数着指头过日子。她说，那我陪着你吧。她没有笑，表情柔和而认真。他说好，就这样。他也这样想着让她陪着他自己，以前想，现在也想。他想笑，或许那样可以轻松一些，但是他却笑不出来。他对她说：

　　“我一直在每一个清晨驱车经过那条长街，然后看看她，她乘公车的样子，还有，她笑着的时候的样子。”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沉重的心情，我们在注视某些人的时候，心情自然而然地庄重，就像是信仰。可是，她却是不知道，这个“她”便是她自己。

　　她说，遇见你是不是真的只是碰巧而已呢。她又想说什么，但是却始终没说。

　　她坐在床上的样子安静极了，旁边微亮的灯光打在身上有着淡淡的光晕。他望着她，觉得心里真的安静而美好，于是便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他细细望着她，他说：

　　“你真的很像江南女子。”

　　她说自己是北方人，但是却是一直都被误会成江南女子，她本来还想说下去，说多一点来证明自己的话的，但是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看着他，很想问他是不是见过自己，因为此时他的侧脸如此熟悉，总觉得自己只要努力想想便可以记起来什么，她说：

　　“我见过你吗？”

　　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细细思索了一番，便肯定地说：

　　“不，从来没有见过，除了今天。”

　　他又问她是不是江南女子，以至于两个人的对话不会中断，然而并不是每一个问题都可以拿来去用以维持某一段对话的。他试着多找一些话题，可是却找不出什么。

　　他又问她那个问题：“为什么不回家呢？”

　　想必是回答惯了诸如此类的问题了，她笑着说：

　　“不想回去，不能回去，也不该回去。”她一直在笑，仿佛那家对于她来说是无足轻重的。

　　然后她突然又不失温柔地捧住了他的脸颊，轻松地笑着：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想，不能，不该。”

　　他突然才了解她，也是那种会握住别人的软肋不放的女子。

　　她看着他，那笑一点一点淡了下去。继而放开他，自己捂着自己的脸颊，想要掩住哭泣，可是却好像是更加催促着那哭声溢了出来。

　　她拼命地掩住那掩饰不住的哭声，那样子让他心疼。

　　他轻轻抱着她，手不停地在她的后背轻轻抚摸着，仿佛是安慰小孩子一样。

　　她一直在道歉，像是对着他又像是对着自己或者是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害怕了，好像自己是故意刺中了她的旧伤，同时还故意撕扯了一把，然后那鲜血，就大喇喇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一直在发抖，而他，却也跟着感觉到了颤抖。他以为，她即使不快乐，也不应该是如此难过的。

　　他忽然不敢看她的脸，所以才会温柔地将她揽在他的胸口，即使她的眼泪润湿了他的衣服，即使她因为哭泣而喘着粗气。

　　他责怪自己为什么就那样愚蠢，他还记得公车站旁她对那些猫咪笑着的时候是那么温暖，他懊恼自己毁了这温暖。

　　他看着怀里的她，这个时候轻轻诺诺有着抽泣，似乎哭累了而睡着。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上。

　　而她，却一直不停地蜷缩着身体，直到整个身体像婴儿一样的姿势，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看着这样的她，轻轻握住她放在枕边的手。

　　他想要问她，是不是那个家里到处都是尖锐，所以她才这样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

　　可是她睡着了，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还表示着她的难过。

　　他任凭自己的手，轻轻画着她的容颜。

　　他还是想看着她的笑。

　　他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手，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仿佛害怕动作太大便会惊醒她一样。

　　她是真的累了，哭累了，所以，才会陷入深深的睡眠里。

　　他忽然想起来，深度的睡眠是因为伤害，或者死亡。他不禁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好，还好。他还是那么害怕她会离开，即使现在在她对他的记忆只是那么短暂而已。

　　他伸手调了调台灯的光，尽量让它显得柔和，知道觉得不会打扰到她的睡眠，他才满意地笑了笑。

　　他低头嗅着她的味道，他知道那是一种说不出却极其令人上瘾的味道。

　　他看着她的脸，不算精致却让人感到万分舒服，他想起那些猫咪那么喜欢粘着她的时候，她总是淡淡的笑，却是异常温暖的，于是，他将嘴凑了上去，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他像做了坏事一样，但是却很是高兴的。他看着她好像是看着自己的爱人一样，但他却从不知“爱人”二字作何解释。

　　他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中，关好了所有的门窗，抱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褥去了大厅，却又觉得不妥，至于哪里不妥，他却不知道。

　　他一直睡不安稳，而是夜却是异常好梦。

　　他梦见她站在他的面前，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一直笑一直笑。

　　他也拥着她，看着她笑，就像是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其实，

　　其实，他的确是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