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Ilens夏

27、他们

　　他们没有回去，准确地说，不能回去，这次的行程本来就是个错误，那么，点到为止，就好了。

　　从前是从前，既然从前如此不欢迎自己，那么，割舍也不见得就是坏事。秋决定将过去全部当成A，他们和他，都已经死了。

　　苏荷再次见到秋的时候是在车站，这就意味着离别，她是接到秋的电话之后才知道，秋在回家之后发生的一切，再之后，秋说她要离开，和季一起离开。

　　车站的喧闹让别离变得没有任何味道，秋握着季的手，笑着看着苏荷带着的土特产，而这些，都是秋曾经喜欢的，是曾经喜欢现在不再喜欢的，秋没有拒绝，这次的相聚存在不过数日，她们诉说彼此也不过寸光之间，然后，相聚结束了。它用自身无法控制的速度生长，死亡，这样的相聚，让季再次觉得，这里，对于季来说只是牢笼而已。

　　没有挥手再见，苏荷以为，秋只是怕痛所以才选择逃避，那么，不痛了，她还是会回来的，这里，无论怎样，是秋一直无法割舍的过去，可是，苏荷忘记了，秋在这场一点欢愉都没有的相聚里面收获的伤害生生割掉了血脉里面所有的期许和不舍，所以，在许多年之后的之后，她记得起秋的名字，却不知道她的样子，他们，再也没有见到过彼此。

　　秋的笑里面有着眼泪，没有上车的时候就告别了苏荷，这个女子，在自己最最无助的岁月里面不停守着自己的女子，在经久分别的岁月里面一直记得自己的女子，她喃喃地说，

　　苏荷，谢谢你记得我。

　　看不见苏荷的背影的时候，秋忽然抱着季，没有任何顾忌地痛哭起来，就像是曾经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一无所有的时候，她觉得无助，她不相信自己是真的被别人扯掉了骨头含着血肉就这样从生命里面扔了出来，她更不相信自己被扔出来之后一丝丝的挂念都被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拔去。

　　她说，我一直在做梦，一直在哭，一直都知道得不到原谅，得不到他们一丝丝的不忍心。

　　她在他的怀里哭得异常委屈，仿佛生命里面所有的难过都堆积于此再也不能承受一般，即使她一直都知道所谓的期望都来源于那些现实与梦境相反之类的话语，而现在，她来到噩梦的源头，却不过是否定了别人的话而已，噩梦，还是她的噩梦。

　　季一直安抚着她，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感情在遇到秋之后便突然变得剧烈，他一直安慰自己说那只是更多的欲望而已，但是，现在的他却无法忽视这感情的实质，他看得懂秋对自己的态度，这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爱情。

　　是的，他们都说，这种感情，是爱情。

　　候车室的外面，开始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让人不能忽视的存在。

　　秋已经停止了哭泣，她看着候车室外面的雪，那漫天被风拖拽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的雪，她告诉季，

　　我生在冬天，却一直以为是秋天，他们，当然，除了，除了——（她停顿了一下），我的父母，他们都是自以为是的笨蛋。

　　她说，我也是笨蛋。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姓名与自己的生命有着密切的联系，却在父母的嘴里知道，那只是随口的一个名字而已，尽管现在，她习惯了这个随便的名字。

　　她在确定离离开的时间还算充裕之后，牵着季的手走出候车室，苏荷送给他们的东西，她拜托旁边的人照看着。

　　她牵着他的手就那样静静站在雪地里面，簌簌落下的雪花钻进衣领里面，季问她，不知道还要多久，冷了这么久，还要，冷多久。

　　秋笑着说：“冷不好吗？至少，伤口不会腐烂的太快，疼痛，不会扩散的太快。”她在这个时候，像是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的伤口，那么深的伤口，不能消失的伤口。

　　不能消失的伤口，白痴，什么伤口，会真的消失呢。

　　他们站在雪地里面，像是傻子一样，即使在他们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停下脚步围观了。

　　“他们傻了吧？”

　　“他们傻了吧？”

　　“他们傻了吧？”

　　……

　　他们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距离不远的候车室，广播着即将要带着他们逃离这里的车马上就要出发了，他们这才走回候车室里面，苏荷给的东西太常见了，所以，即使看着它的人不在了，它还在。

　　秋又想起苏荷了，那个被自己过去遗忘了姓名却是不愠不恼耐心在自己手心里面写着姓名的女子，那个在这之后注定要被自己遗忘了样子的女子，她笑着，苏荷是唯一一个不用原谅她的人，因为，苏荷从来就没有责怪过她，她庆幸，苏荷的存在，让她遗忘的过去还存在着美好。

　　她努力仰起头，那眼角仍旧是抵不住的一片濡湿，她大喇喇地抱着被放在地上的东西，季没有去帮她，他看着她，这个时候的她，是真的决定开始放手过去好好过活的女子，那么，在这以后，自己对于她，就不单单只是陪伴了。

　　不只是陪伴，从现在这场逃离开始，他们，被束缚在一起的命运，相互嵌合的灵魂变得无比重要，从此，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他和她，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