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Ilens夏

19、不放手

　　她说：“有些故事里面，注定了许多事情都是司空见惯的平常，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列车上面的人很拥挤，他说他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一起回家。她却是想起了家乡的一句老话：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个时候总是一到天黑的时候，所有的小孩子像是商量好了，都喊着这样的话跟同伴告别，唯有自己，还在巷口徘徊，说是因为赌气，更不如说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在最好不见便可以不见的时候不见到那些熟悉的陌生人，习惯了在真正的陌生人面前大笑大哭发泄所有的情绪。

　　她和他说，人们以相聚为分离的开始，以分离做相聚的重点。

　　她说，这是分离的前奏，人们都在奔赴着另一种离别。

　　对面坐着的女孩一直喊她姐姐，却是叫他叔叔，这让他觉得自己与她是有着好远好远的距离的，至于这距离的产生，他归咎于自己的病，还有那个把病遗传给自己并且已经死去的那个人。

　　女孩是很可爱的，她说她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家过年，并且询问他们是不是也是回家的。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冲着女孩微笑：“是的，我们是一起回家。”

　　他们在一起总是给人一种错觉，像是恋人但是更多的相互扶持让人们觉得他们更像是生活已久的夫妻，然而彼此脸上的表情却是平常的夫妻很少会有的，他们给人的情绪太多的看透，总是与他们的年龄不适合。

　　女孩的父母和他们初次交谈的话题是一个极具诗意又让人感到放松的话题，这个话题里面太多的是关于过去，还有现在，以至于他们没有任何尴尬并且感到轻松。

　　他们一起谈论家乡谈论婚姻，这个时候，季和秋才知道他们一开始与别人相处的时候，他们就被人当做夫妻。

　　这个开端，极具温暖，在一节车厢里面开始变得充满了被人回忆起来的可能，同时，季和秋也觉得，在这奔赴一次有一次盛大的离别的过程中，总是让人充满了安全感，同时这种安全感的存在，对于他们日生夜长的惊恐，是一种充满亵渎的恐吓，令人既喜悦又害怕。

　　火车上随处飘着的食物的味道，让秋感到难受，这种难受，比起小时候发热呕吐要来的厉害，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但是，神经里面又有人要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她开始听见一些时有时无的声音，她知道这些声音都是不存在的，但是，她还是难受，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真的会吐出些什么东西，其实，她从上了火车之后就一直没有进食，即使是在上车之前就已经买好了食物，但是，她一直什么都不吃。

　　她躺在原本属于季的下铺，车窗外的风景她总是看不清楚，眼睛不是太累而是因为自己神经疲劳而出现各种不适，她看着对面的女孩，并且将手中的糖果递了过去，那是绿色的糖果，青苹果的味道，酸且甜，这是秋一直喜欢的水果糖，那种味道对于自己来说一直都是毒药，然而每次吃过之后她都要捂着肚子痛上好久。

　　秋胃不好，非常不好，所以她总是随身带着许多胃药，更多的是止痛药，然而，这些药的存在却都只是为了宽慰别人，秋知道，那些药都是没用的。

　　此时的季在秋的一旁坐着，一直看着她。旁边的妇人打趣道：“多令人羡慕的两口子啊。”其余人都附和着，仿佛是他们这样说着，他们两个沉默着，这句话便是事实了。

　　借由别人的口说出了彼此想要的一切，这种情绪里面，多多少少有着悲哀，不同的是，季觉得这辈子对于秋只能是路过而已，而对于秋来说，她总是觉得季对自己再有好感，也是不会娶她的。

　　他们都没有说话，周围的人只当是他们默认了，对面的女孩在这个时候说的话也让季感到愉快，她稚嫩的声音酥软香甜：“原来叔叔和姐姐是一对啊，那么叔叔就是哥哥了。”

　　他愣住了，本来自己也不是多大的年岁，然而让这女孩一说，自己竟是占了秋的光，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秋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昏昏欲睡了，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好像困了好久却一直撑着，季在这个时候没有多想别人的话语，他微微起身，靠近秋的身体，他拿着毯子，轻轻给她披上，同时将她的脑袋托着，自己则在脑袋下方的地方坐下，然后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这一连串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惊扰了她一样，而秋，也是在他的腿上蹭了蹭，就像是在家里一样，找到合适的位置，便进入梦乡了，而他，也体贴地将耳机放在她的耳边，他了解她的习惯，若是在外面，一定要听着音乐才不会被吵醒来。

　　车厢里面的人的声音因为他贴在嘴巴上的食指小了又小，这样的车厢多得说不过去，和许多陌生人的遇见也是经常发生的，但是，像这样的温暖自然是很少见的，幸而，他们都是不虚伪的人，幸而，他们遇见的，也都是不虚伪的人。

　　季看着怀里的秋，她仍旧是睡不安稳的，但是却是没有醒过来，眉头有些微蹙，他伸出手，抚着她的眉间，看着她弯弯的细眉，还有吹不散的那股忧愁。

　　火车里面的暖气是有的，但是他仍旧抱着她，他很少抱她，然而现在，他抱着她，在这个带人去聚散离合的地方，他抱着她，只是想告诉自己，或者说提醒自己，他和她，永远不会有人一个人去赶赴这场相聚和分离，他不会，她也不会。

　　他记起在他说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回家的时候她说的那就话，她说，只有一直不放手的人，才可以逃离这场离别。

　　他，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