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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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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条荒径,四顾无人,却教我们惺惺相惜。
其实只是想出来走走,城市太过吵闹而尘埃布满的天空,已经无法再让她继续忍受下去了。生活的摆钟在这里就像是被人故意拨弄着,马不停蹄地走着,左脚走向黑夜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右脚奔向黎明的速度。
一年最终以冬天的结束为结束,但她仍旧不愿意滞留在某个地方后,坐同一列次的火车回家。这是第几个城市,第几份工作了呢?她总是害怕回家,看着父母不断的争吵,自己却也要被逼着走向另一个悲剧里面囚禁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么,那所谓的宿命也就真的太简单了,她想。她或许就可以刮去身上所有的印记,然后重新找另一副面孔来做自己的自己。
她喜欢这样乱想,偶尔会想到某些荒诞的事情的时候,她也会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这条路的四周都是高高的杂草,或许是冬天吧,此时的荒芜里,充满了枯黄,就像是枯黄的海。因着要开发的原因,这片土地的记忆,也就要步入消逝之中。
一丝风吹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不远处一座还算是不错的别墅,难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像她一样,喜欢荒凉,别墅有很大很大的落地窗户,窗帘半掩着,大背景是被落日烧得通红的云,然后,别墅的前边有一座荒废的花园,还有被野草吞掉的小路。
大厅里面的景色是看不清楚的,因为视线被遮挡的原因,她能够看见的事物不是很多,她看见一双脚在走动。在她又向着别墅走了一段距离,穿过及腰的杂草的那一段很短的时间里,大概不到五分钟吧,他,也就是那双脚的主人,走到了落地窗前,拉开了整个窗帘。
那个男人走到窗前,立定着站着的时候,她来不及收住自己的脚,又或者说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抬头看着别墅里面的一切,及腰的杂草在她的双手间发出“呼呼”的声音,她一直在低着头,努力想要在这条小径与别墅之间拓出一条路来。
他看着她,她还是低着头的,专心地拨弄着野草,似乎只有这样,非得弄出一条路来才甘心。
他看着她,看着她手臂不停地挥动着,却是始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他恨自己怎么就是看不到她的脸呢?
她很年轻,脚上穿着及膝的长靴,虽然冬日的寒冷使得她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但是仍旧可以看见她身材的瘦小,裸露在外面的脖颈看上去纤细而柔软,落日的光映衬着她的侧脸的皮肤甚是白皙,并且透着淡淡的红晕,她有着自然而微卷的亚麻色头发,他只能透过窗户这边看见打在她侧脸上的光,她穿着不算时髦的风衣,耳朵上挂着耳机,从风衣里面延伸出来的耳机线,是那种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白,头发随意挽着的发髻松松散散,他很想看见她的脸庞,还有就是她的眼睛。
他想要看见她的眼睛,可是他还是看不见。
他看着她专心致志地将那条小路一点一点延长,一点一点靠近着自己。
越冬的候鸟经过的时候发出一声呼唤。
她想她应该没有听见,这个时候起了风,他看见她把脖子缩了缩,手下的动作仍旧没有停止,他听见她时有时无的歌声,那是一首英文歌,他从未听到过的英文歌,她的嗓音有着东方人特有的口音,元音拖着腔,似乎带着哭声,而且,辅音在某些字母之间听不清任何究竟。他想,她的英文,辅音无论将玻璃尺放在桌子边沿的任何一个位置被弹出一样,元音在其中颤颤巍巍。
她的声音如此难以捕捉,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声音能够走得更近些。
他看着她越走越近,在离别墅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睛望着这边,嘴角上扬的弧度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是的,她看见了他,同时也知道他在看着她。
耳机里面重复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她跟着哼唱的嘴巴也突然间紧紧闭上了。
他听不见一点声音了,除了野草因为风吹而发出的那一些声音,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他看着她,眼睛里面有着喜悦,但是又因为那突然停止的声音而有着一丝丝的恼怒。
这四周都是荒野,他好奇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也好奇他和这栋别墅的出现。
她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短短的黑发,他右手抓着窗帘,而左手似乎没有知觉一般垂在身体的左侧,他一直努力想要看清楚她的脸,而现在,她就在自己的面前,这令他激动不已,激动到只剩下站在那里呆呆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那张脸如此年轻,仿佛是不曾有任何痕迹一样。她的眼睛就像是琥珀一样,他看到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耳朵,她的嘴唇。她的唇,刚才还在一直唱着歌的唇。
她用手势指了指远处的堤坝,她请他一起去堤坝上走走。他看她,点了点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转身离开了大厅这边的玻璃,向玄关那边走去,拿了外套,穿好鞋子。
他从大门走出去,咯吱一声便关好了门。
他向她走去,一点点地靠近她。
她冲着他笑着,并伸手牵过了他的手,他没有挣脱,朝着她指点的方向走去。
他一直在注视着她,手不由自主地回握着她的手。
她停了一下脚步,没有看他,继续牵着他走。
他定立在那里,手不由握紧,他在等待,等待女人可以他开口说说话,他想知道那样的声音是不是真的。
她被牵制着不能走动一步,不得不回头看向这个男人,他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怎么用力拽着都是不动。
这是一个让人有些着迷的男子,身材颀长,尽管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个孩子,但是眼里的固执却是让她喜欢的,他穿着和她一样颜色的风衣,就好像情侣装一样,她心里不由一惊:情侣装呢?继而婉转笑着,直到他也被她笑得不舒服了。
他想问她在笑什么,但是却又怕打断着声音,没错,就像刚才唱歌的声音,只是这笑声里面多了更多的情绪。
黄昏暗下的四野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让所有的景色突然间都有了情绪,他的情绪,就连飞过的候鸟的声音都减弱了,直至全部消失。
他是安静的,她是安宁的,继之落日将要离开天空的瞬间,真不知道是劫是缘,光亮在某些时候的消失却让某些人的存在更加的明显,他们相遇了。
不差一分,不多一秒,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