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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往事 ...

  •   看见唐梵进来,赵凌珠微微往里缩了一些,尽量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唐梵走上前,坐在床沿边,开口说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不如先听我说一段往事!”

      赵凌珠把头埋在被子里面,含糊的答道:“你说吧,我在听!”

      思绪在唐梵的静静诉说中逐渐清晰起来。

      三十年前,唐门的声势早不如以前显赫,而唐盛,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作为唐然最器重的嫡子,他身负振兴唐门的重任。为此,他不知疲倦的钻研祖传秘籍,为唐门配制出大量失传的毒药,也因此被唐然钦点为下一代掌门的不二人选。此时的唐盛已经成亲,妻子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刚为他诞下唐梵。两人浓情蜜意,生活得不知道多惬意。谁料,苗都的苗王天思给他抛来了绣球。

      天思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苗人,他的母亲是一个汉人,但却得到前任苗王的特别宠爱。因为这个原因,在他继任苗王的时候,苗都还起了一些纠纷。天思出门总是戴一张面具,为人低调,行踪神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在苗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势力渗透到整个西南边陲,连朝廷也拿他没折,只能与其和平相处。天思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她看上唐盛了,要嫁给他。这就是深红。

      如果是以前如日中天的唐门,对于这门亲事还可以托辞婉拒。可是三十年前的唐门,完全没有能力与苗都抗衡。对于这门亲事,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唐然没有办法,只好让唐盛休妻另娶深红。于是,唐盛的原配妻子只好抛下还是婴儿的唐梵连夜离开了唐门。

      唐盛的心中自然是充满了悲愤,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相反,他还要妥善安置唐梵,然后再强颜欢笑,张灯结彩的迎娶深红。这门亲事在道上被传为佳话,无数人都羡慕唐门能够与苗王攀上亲戚,只有唐盛,内心的苦楚无人可诉。

      几年之后,深红一直没有身孕,因此唐盛借机从外面将唐梵接回唐门。深红当然是不依不饶,与唐盛大吵大闹。最后闹得唐然出面,给她立了若干保证,才肯接纳唐梵。这些年来,唐然一直对唐梵的母亲心怀有愧,不然也不会全力栽培唐梵。

      深红为人阴毒,唐然素来就不喜欢她。前些年天思病故,苗都衰败,深红失去了靠山,为人就收敛了一些,如此大家才能相安无事。最近,为唐蜀葵出嫁一事,唐然与深红之间起了争执。按唐门祖训,唐门正宗支派的嫡传子弟只准与本门弟子婚配,以免将唐门的武功泄露出去。但深红执意不肯,一定要将女儿嫁给花海的曹淡。这曹淡是深蓝的亲传弟子,很有可能就接任深蓝的衣钵,这叫唐然怎么不怒!

      天思虽然故去了,但他还有两个徒弟,分别是深蓝和深白。两人之间心存嫌隙,关系并不好。苗都衰败后,深蓝占据花海,深白占据云都,各自独立行事。两个地方都与唐门离的近,一直对唐门的地盘虎视眈眈。唐然早就有心要对付他们,如今正好借唐蜀葵出嫁之机,一举行事。

      这些事情,唐梵以前并不知情,唐然和唐盛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直到最近,唐然才陆陆续续告诉他一些实情。

      赵凌珠的思绪在唐梵的静静诉说中逐渐清晰起来。她犹豫了许久,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与唐然,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彼此吧?”

      唐梵微微颌首,露出一丝浅笑:“你说得对,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赵凌珠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略微愣了一下。突然又想到唐然方才说的暗香,不禁又问:“暗香是你新配的毒?”

      唐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说道:“暗香是一种迷烟,无声无息。人若吸入就会全身无力,偏偏神智还能保持清醒。”

      赵凌珠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下三滥的迷烟,却有一个如此风雅的名字!”

      唐梵将她蒙住头的锦被扯开来些,笑着对她说:“唐某并非附庸风雅之人,只是这迷烟施放的时候会带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所以才命名为暗香。”

      说到这里,赵凌珠顿时明白了。那日花轿远去后,老夫人仍独自站在院子外眺望。赵凌珠知她心情激动,于是上前劝慰。正言语交流之际,老夫人还“咦”了一声,奇怪这个季节竟会有梅花香。看来,那时她们就已经中毒了。

      凌珠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暗香有解么?”

      唐梵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不由得笑道:“当然有解,只是这解药我可不能给你!”

      赵凌珠淡淡一笑,不去理他,只是低头沉思。

      见她迟迟不语,唐梵暗自好笑:“还有哪些事情是你想知道的?如果没有,我就要睡觉了。”

      赵凌珠回过神来,很不自在的说:“暂时没有,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唐梵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不住的打量着面前的丽人。赵凌珠下意识的一抬头,正对上他满脸戏谑的神情。

      赵凌珠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要去睡么?怎么还不走!”

      唐梵对她眨眨眼,满脸俱是掩不住的笑意:“这是我的寝房,你要我走到哪里?!”

      赵凌珠这才明白他的深意,又想到唐然刚才暧昧不明的说辞,脸突然涨得通红。看在唐梵的眼里,却又是一种别样的诱惑。他忍不住心神荡漾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她的面颊。

      赵凌珠心中大骇,出声制止:“我又想到一些问题问你了,你快把手拿开!”

      唐梵心头一震,暗暗告诫自己,同时把手缩回。他扬扬眉:“你问吧!”

      赵凌珠咬了咬嘴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唐门的人?”

      唐梵迟疑了片刻,方才答道:“想要一个人开口,并不是一件难事。唐门有种药,叫做‘痕’,服用的人会瞬间产生幻象,以为对面的人是自己最亲密最信任的人,从而有问必答、知无不言。前些时日,我在你的两个随从身上试过。”

      赵凌珠惊疑不定,拿手指着他:“你是说,你全都知道了?”

      唐梵的眼眸,蒙上一层灰暗。他双手拥住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语气黯然:“我情愿你不是,我本不想告诉爷爷,可若不如此,就救不得你!”

      唐梵的思绪回到前一日,他去求唐然放人,唐然一口拒绝,严厉的警告他:“老七在外面带回的那个丫头,八成跟他们是一伙的,不然白派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送她那匹白马!我打听过了,送马的人叫陆之轩,是深白唯一的嫡传弟子。这个丫头不简单,不能放出来,先关起来杀杀锐气!”
      一些话在心里百转千回,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唐梵久久不出声,暗自思忖。直到唐然见唐梵神色异常,忍不住喝问:“梵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唐梵上前一步:“唐梵确实有重要事情禀告!”

      唐然狐疑的看了他几眼,屏退了周围的人。

      唐梵这才开口说道:“她确实不是唐门的人,目前我已查清,她其实是前朝的公主。”

      唐然先是一幅不相信的神色,转而又一脸喜色:“梵儿,若她果真是前朝公主,那这就是唐门的机会!前朝安帝立皇太女一事,天下皆知。安帝死后皇太女下落不明,才由貔王世子即位。世人皆以为她已死于当日兵变之中,没想到她竟然还在人世。”

      唐梵猜到他的想法,眼神一紧:“爷爷有何打算?”

      唐然摸着花白的长须,狡猾的笑了:“这天下本来就是她的。若是唐门助她复国,那她登上帝位之后第一个要感谢的是谁?”

      唐梵的担忧写在脸上:“爷爷,唐门祖训,不得与朝廷官府勾结,恐怕唐门中其他人不服!”

      唐然看着唐梵,精明的眸子透着一股狠劲:“梵儿,你尚未娶妻,又是未来的掌门人选,她若跟了你,那她的事不就是唐门的事?!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唐梵面上一红:“爷爷,此事还需斟酌!”

      唐然笑道:“那是自然,先解决了面前的事再说。今日就罢了,明日你去地牢将那丫头带走吧。后日老七回门,一切都准备好没?”

      唐梵朗声应道:“一切早已准备周全!”

      第二天,他就随唐然一起到地牢,将她放了出来。此刻,虽然佳人在怀,心里却没有一丝安稳的感觉。他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赵凌珠的挣扎惊动了唐梵,他凝神望着她,随即嘴角挂上一丝笑:“我给你配的药,你一直没有吃吧?”

      赵凌珠把头偏过去,默不作声。

      唐梵笑笑,柔声说道:“我若要害你,有无数种方法,何必如此!我只是怜惜你体弱!你这毛病,像是早年在寒泉中浸泡过,由此落了病根。若再拖延,我没有把握治好你!”说完将一粒药丸飞快的塞入到她嘴中。

      赵凌珠没有躲闪,闭着眼温顺的将药丸吞进去。她面色苍白,黛眉紧锁,两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紧抿着小巧的嘴唇,平日里的悠然气质已荡然无存。

      唐梵看得有些呆,他松开双手,将她放平在床上,拉上锦被。然后背过身去,嗓音略带嘶哑:“你睡吧!我睡到外屋去!”

      等他出去后,赵凌珠才睁开眼,松了一口气。她紧紧抓住锦被的一角,呼吸略显急促,默默回忆着知晓的一切。她直觉其中有些不妥,至于不妥在哪里,她一时也悟不出。

      她不认为深红是一个阴毒的人,唐然应该隐瞒了一些事情。按日子算,明天就是唐蜀葵回门的日子,她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担忧。该怎么办?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宰割,如今之计就是想办法逃出去。

      想到逃,赵凌珠眼睛一亮,在黑暗中闪着灼灼的光。怎么忘了那匹马!那匹叫作白泫的马!那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只要骑上它,这怀璧山庄怕是没有人追得上!主意一定,心里也安定多了。她头脑渐渐空白,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

      赵凌珠却不知道,此刻的唐梵,也在外屋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回忆的决口一旦打开,就会源源不断。父亲在最后时日所说的话一直历历在心,而今又一次撞击自己的心腔。

      唐盛说:“唐门这些年不行了,在江湖上都没有以往的地位。身为唐门嫡系子弟,就不得不担起振兴唐门的责任,不得不做出一定牺牲。”

      唐梵问道:“牺牲什么?”

      唐盛凄凉的笑:“可能会放弃心爱的人,可能会娶不爱的女子,可能会交不想交的朋友,可能会做一些并非出自本意的事,有很多个可能,都是要牺牲的!”

      唐梵直摇头:“我不会做出这样的牺牲,我要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唐盛眼睛一亮:“如果你不想牺牲这些,你就记得要对你爷爷有所保留,不要让他控制你!”

      这些年来,唐梵一直是这么做的。他新配出的毒药,并没有全部告诉唐然。对于他这个爷爷,他时时刻刻都留了一手。怀璧山庄的唐三珈和琉璃,一直是他的心腹,事无巨细都向他汇报。

      当唐蜀葵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回家,并称她是父亲在外的骨血时,他马上就起了疑心。唐然也起了疑心,却是不动声色召见了她。

      一切看来,都是无懈可击,唐然心里虽然有所猜疑,表面上却还是认可了这个孙女。可是唐梵心里,多么不情愿她真的是他的八妹。

      借着教她轻功的机会,唐梵回到了怀璧山庄,他用“痕”令她的两个随从说出了实情。原来,她果真不是他的八妹,却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身份高贵的前朝皇太女。

      几分庆幸,又有几分担忧,她的体内残留寒毒,且有加剧之势。精心为她配了药,就被唐然召去相商要事。

      叫琉璃在熏香里掺了 “疏”,趁着夜色潜入她的卧房,却听到她憨稚的梦呓。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聪明的女子,竟然每天都偷偷将药丸藏起一颗,用以应付琉璃的检查。若不是他觉得他气色不对,还真当被她骗了过去。

      唐梵想到这里,面上露出一点笑容。想到明天的计划,他有些无奈,却又无比决然。这就是命,没得选择。

      夜色越来越浓,唐梵也进入了梦乡。

      两个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距离如今之近,心却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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