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重生不是容易的事》透明透明的冰

2、第 2 章

　　出去之后，薛长歌与百里屠苏一开路一断后，将众人护在中间。一只半妖闯入，没等旁人有什么反应，已被薛长歌一剑斩杀。
　　青衣书生被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他已经受伤了！说不定他自己也不想变成妖怪！说不定他还有人的神智！”
　　薛长歌从容：“若是这东西伤到了你们中任何一人，那却如何？在下可不敢放任不管。”
　　“你、你可以制住他！”
　　“制住？”薛长歌挑眉，“小少爷却是好心。你却不想，等它挣脱禁制，碰上无力自保之人呢？”
　　“可是、他也未必会伤人啊！”
　　薛长歌：“它既当了山贼，吃了以活人炼的丹药，怎么可能没伤过人？”
　　“你——诡辩！全是诡辩！”
　　“小兰。”欧阳少恭劝，“薛公子所说，也不无道理。这山贼确是取死之道，并非无辜。”
　　“连少恭都这么说——这人明明是个伪君子！杀人魔头！”
　　欧阳少恭笑着摇头：“或许薛公子行事在常人眼中或者激厉，但是正所谓非常人行非常事，生死一线却也无法计较许多。今日若无两位侠客相助，我等唯有埋骨此地一途，救命大恩，不可不记。”
　　薛长歌望着欧阳少恭，摇头：“薛某并非自持恩惠，也不敢强加想法于旁人，然而有些事必得澄清：这些山贼既敢以活人炼药，想来本就作恶多端。要杀他们，实与他们是否成妖、是否有人类神智，是否生死之间，并无关系。”
　　“……在下却是轻看了薛公子。”
　　“无妨。”

　　这时，又有魂魄飘向百里屠苏。
　　“这是……”
　　欧阳少恭神情悲悯：“……果真有人在玉横上施以吸取魂魄的邪法。”
　　薛长歌垂手问：“欧阳先生对此可是有所了解？”
　　“不敢说十分清楚，仅是略知一二。”欧阳少恭道，“其实在下幼年之时即离开琴川，近日方才重返，正是为了寻找一件名叫“玉横”的器物，百里少侠所持乃是它的碎片之一。薛公子若想知晓其中内情，待寻得被抓去炼药的两人之后，在下可慢慢说与你听。”
　　“多谢先生信任。”薛长歌微笑。
　　百里屠苏：“……”

　　四个人进了丹室。里面浊气弥漫，令人胸口发闷。
　　薛长歌捂着嘴咳了两声。
　　“薛公子可是有所不适？”欧阳少恭关切地问。
　　“……好浓的死气。”薛长歌的面上全无血色，神情却是清冷平静，“这口锅里……恐怕煮了有上百个人吧……怨恨凝聚啊。”
　　“呕……”方兰生吐了。
　　“这个人……”欧阳少恭走向地上躺着的尸体，俯身探查，“……已经气息全无了……寻常人若是在洞内待上半日，便是这里的浊气，也能叫人慢慢中毒而亡……我们仍是来得晚了……”
　　“那，还有一个人呢？”方兰生问。
　　“……恐怕已经……”他顿了顿，“慢着！ ——既然他尸骨仍在，或许还有办法！”
　　他将一枚药喂给尸体，那尸体的眼皮竟慢慢地动了一下！
　　方兰生：“……！！”
　　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一脸遗憾：“果然……仍是功亏一篑，这还阳丹终究……”
　　方兰生不可置信：“他他他他他……刚才真的把眼睛睁开了！！我在做梦？！方兰生你醒醒啊啊啊！！”
　　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遗憾摇头：“离真正的起死回生尚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却耗费数年无法企及……”
　　百里屠苏：……
　　薛长歌幽幽道：“世上能让死人动一动的法子何其多。没有魂魄，爬起来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百里屠苏一直面瘫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点惊讶。
　　“薛公子对于生死也有研究？”
　　薛长歌道：“……略知一二。”
　　欧阳少恭：“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七十二福地之青玉坛门下弟子……”

　　百里屠苏眼神有些茫然。欧阳少恭在说什么，他仿佛听见，又仿佛没有。
　　前生他存了那样一丝明知不可能实现的奢望，由此被一步步诱入毂中。仙芝漱魂丹……娘……
　　煞气有些汹涌起来，他强压下了心绪。
　　然而如今时光回转，再次面对欧阳少恭时，他却期望决裂的那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明知道先生有什么样的算计，明知道他要的是自己的魂魄性命，却宁可装作不知。只愿再做一回知己……哪怕图穷匕现时，仍要拔剑相向。
　　总之，先生要收集玉横，他帮着，若要伤害无辜，他拦着就是了。顶多，不过还了一魂四魄，还了这条命而已——他本是已死之人，本已散魂，如今的光阴也不知是哪里偷来的，散了……也就散了吧。
　　只不知薛长歌是谁，前生根本没有他。他容貌气质行为举止，与欧阳先生又如此相像……
　　联系自己的来历，他会不会是……先生的某世渡魂？

　　“喂，木头脸？你还不把少恭的玉横交出来？喂，你发什么呆呢？”
　　百里屠苏回过神，看着欧阳少恭下了决心：“既是先生所寻之物，自当交还。若蒙不弃，我愿与欧阳先生一同去寻找其他玉横碎片。”
　　欧阳少恭：“这……在下经年炼丹，于道法修为可谓稀疏之至极，百里少侠武艺高绝，自是一大助力，只不过在下身无长物，受此大恩怕是无以为报……”
　　百里屠苏可疑地沉默了一下：“……非为报答。玉横之事，与在下年幼时大仇有关。既然遇上，自要追查。”
　　“原来……喂，木头脸，你是在怀疑少恭吗？”方兰生张牙舞爪，“你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可告诉你，少恭这么好的人不会拒绝，我可不答应！”
　　听方兰生这么说，百里屠苏居然有些想笑。然而看着欧阳少恭温文柔弱的脸，又笑不出来了。“……十年之前，先生恐怕也只十余岁而已。是与不是，在下自有判断。”
　　“既然如此，薛某也愿尽一分力。”薛长歌出声，“薛某游历江湖，本无目的，既然遇上了这般邪异之事，却不可不管。”
　　方兰生炸毛了：“怎么你也——少恭你千万别理他！这个人居心叵测，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哇！”
　　薛长歌从容微笑：“薛某自然也非全无所求。适才说到起死回生丹，在下十分好奇。先生来日仙丹炼成，试药之时可否让在下旁观？”
　　“看，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说不定啊，这个人就是想抢起死回生丹！”
　　薛长歌温和微笑：“如今丹药尚未炼成，讨论丹药归属为时尚早。”
　　“切，鬼知道你有什么阴谋。”
　　“小兰不可如此。”欧阳少恭阻止，“那在下就谢过两位侠客仗义。”

　　离开丹室时，百里屠苏落在后面问薛长歌：“听薛公子对于生死也有研究，不知对起死回生如何想法？”
　　“起死回生……”薛长歌看着他，“真正的起死回生，何等艰难。我从前曾见华尔琪一族，以自己性命为代价才使刚死的人复苏……然而那也不能算活人了。至于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我倒是见多了——”他冷冷一笑，“永远忍受饥渴，只能尝到腐烂的味道。永远看不到色彩，眼前只有黑白。眼看着躯体渐渐风干或者腐烂，也许还有蛆虫在皮肤下面爬进爬出——”
　　走慢了一步的方兰生冲到墙角吐去了。
　　“——更何况对阳光的畏惧，对生命的憎恨，永无止境的空虚痛苦的折磨，会将理智全然淹没，除了本能地杀死周围所有生灵之外，什么也不知道，对于生前亲人朋友的留恋，会化为让他们变得和自己一样的强烈欲望……也只有意志极为坚定的人，才能维持理智——然而有悖于天，不容于世，有几个人能不疯狂？”
　　“……”百里屠苏沉默了很久，“受教。”
　　离开翻云寨时，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百里屠苏告辞要走雾灵山涧，遂与欧阳少恭约定了明日辰时相见。薛长歌却是要与众人同行。
　　欧阳少恭落在最后，眼神冰冷：梦境就是梦境，不过幻想而已，果然不应有所期待。原以为复活亲人是百里屠苏最大的执念，想不到竟未上钩……何况还有个薛长歌危言耸听……无妨，慢慢来，总有办法——迫得他煞气失控，不得不解封！
　　至于薛长歌此人，不知是何来历，剑法简洁凌厉，杀戮果决，恐怕是战场上锤炼出来的……绝非表面上那般温润柔和。那番关于活死人的描述，未免太过清楚了些！就如亲身所历。有悖于天、不容于世？不知他品尝了几分，是有感而发，还是刻意而言……
　　何况他容貌气质与自己如此相像，若是假扮成自己，恐怕大有人信。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何渊源。然而他要比自己明朗洒脱，还不曾经历过最痛苦的绝望——令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