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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满园花菊郁金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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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风轻,斜月朗朗,花儿堆堆簇簇层影叠嶂的,不辨真容。
香玉定住步子稳了稳神,可那花儿仍左摇右摆,她伸手抓了几次空,心下便有些着恼,手落脚起,一脚便踢了过去,结结实实地。
“哈哈!让你跑……”心满意足的笑着,香玉满身的酒气,今儿青楼里没了玉婵水绿俩人撑着,又赶上几个姑娘□□,几个熟客拉着她用西疆来的苗酒,不过三五杯下肚出来时没觉得怎样,可这汗劲儿进去酒劲儿发出来,竟然连路都走不太稳当了。
眼瞧着一枝满是尖刺儿的月季开得绚烂,待她脚步虚浮大张双臂直扑过去,那花儿却像活了一般,自动自觉跳入掌心,现在眼前。
“咦——?”香玉伸手握住,胡乱往脸上戳了几下,堪堪戴在了耳边,对着眼前人影妖娆一笑,“我好看么?”
“好看。”
“胡说!你都没看我!”香玉说着,已是满脸委屈,不顾身处花丛荆刺遍布,踉跄着扑在那人身上,脚下不知绊倒哪根花枝带着巨大的推力将那人影撞得措不及防,两人跌在一处,香玉宽大的水红色袍摆,将那一袭暗色长衫掩了个严丝合缝。
唇上一软,香玉下意识的张口去咬,觉得凉凉软软的很是舒服,便又重重咬了一口。
“嗒!”火红的月季自发间掉落,尖刺扎到香玉的脖颈,疼痛钻心,摔那一跤散了两分的酒劲儿,借着这股疼劲儿又消了三分。
触手柔软,香玉灵台一个激灵清明过来,便瞧见楼一刀僵硬着一张黑脸狠狠瞪着她,大有扒皮抽筋之念。
“啪!”
酒壮熊人胆,况且香玉原就不是个胆小的。
这一巴掌拍在楼一刀脸上,她已是清清醒醒的,不过借着适才的醉意耍酒疯罢了。
楼一刀当即捂脸怒目,剑眉倒竖,香玉却揉着眼角抽噎着站起来,“我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到哪儿都要看见你……”配合着可怜的表情干打雷不下雨的抽咽,怎委屈二字能表达其哀怨。
香玉这一巴掌是怀了报仇的心思,下手一点不轻,楼一刀捂着脸一边起身,一边暗自嘟囔,“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得罪了月老……”
“你怎么在这儿!”香玉狠狠剜了楼一刀一眼,一脸恍然,还装模作样的揉着手心,自言自语,“手怎么这么疼……”
楼一刀彬彬有礼地抱拳躬身后退一步,“楼某一直在这儿,是娘子推到了在下。”
“我哪里推你了!”后知后觉,香玉突然想起朦胧酒醉时干了什么,当即俏脸通红,若是寻常人定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香玉只将脸红了一红,清清嗓子狡辩:“分明是你没扶稳我!”
狗咬吕洞宾倒打一耙什么的,大抵也不过如此尔尔。
楼一刀细细思量,确实是自己没扶住两人才会摔作一处,也是他的错,于是抱拳又一躬身,“楼某失礼唐突,还望娘子恕罪。”
香玉正要点头,还是生生收回了下巴,“你说什么?”
“是楼某唐突失礼了。”
“不是这句!”
“还望恕罪。”
“你刚才喊我什么来着?”
“娘子啊。”楼一刀一脸茫然。
香玉当即一拍却忘了是站在花丛里,桌子没拍着反倒拍在了月季花茎上,当即一声尖叫抱着手跳开老远,“楼一刀,谁是你娘子!”
“金香玉。”楼一刀缓步上前,将香玉被扎的那只手柔柔握在掌心,“遇事怎可一味暴躁,伤人伤己都是不好的。”
香玉愣愣看着楼一刀利落地撕下衣袖缠绕在她掌心,一层一层,居然忘了反驳。待他弄好松开了手,香玉才触电般收回手还避嫌地在身上蹭了蹭,目光触及那块雪白碎布,语气倒柔和了不少,“这么晚,你怎么在这儿?”
“姑爷,原来你在这儿啊!”
说话的自然不是楼一刀,小池难得笑靥如花,自寿客居中出来,看见楼一刀,香玉明显觉得那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你……你喊他什么?”香玉嘴角僵硬,只觉得自己耳鸣。
小池疑惑,“姑爷啊!”
“谁许你这么喊的!”
“锦姑娘。”小池说完,面色已恢复平静如冰的模样。
香玉顿时泄气,怎地姆妈也跟着瞎闹,分明自己是为她挡了外公的胡闹,她怎么不帮着自己反倒还把楼一刀请到青楼来了。
小池瞧着香玉气冲冲进了寿客居的背影,回身请过楼一刀,“楼公子,锦姑娘为您安排了住处,请随我来。”
月色向晚,香觅锦将信鸽放进笼中,看也不看怒冲冲的香玉,返身进了屋子。
“玉儿,你近来是越发不沉稳了。”香觅锦浅笑着坐下。
香玉一愣,回想自己近来确实易怒,不免心惊,面上却不变分毫,“姆妈,您打哪儿又给我认了个妹妹,连妹夫都带回来了?”
香觅锦一愣,浅笑着斜眼觑过来,“那可不正是丫头拜过天地的相公,哪有将相公往别人怀里推的道理,这种大度可千万要不得,人财两失的买卖,姆妈可从没教过你。”
想起拜天地,香玉就一肚子的火,“外公分明是要您和干爹成婚的,错害了我您不给我申冤也就算了,还跟着起哄!”
“呦!我可不知道他整了这么一出,”香觅锦故作愣怔,“明明昨儿白日里你干爹就回药王谷去了。”
“你骗人,干爹昨儿白日里走了,你怎地这会儿才回来!”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香觅锦一眼瞪过去,才将长辈的架子端起来,“骗你又怎样!我就是瞧着那楼一刀忠厚老实俊逸非凡,喜欢得不得了!”
母女俩都是千里挑一的人精儿,绕不过话去,香觅锦便拿出了长辈架子耍无赖。
“姆妈喜欢便喜欢,干我什么事儿!”香玉柳眉一挑,母女俩圆瞪了凤目,真真若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地。
“丫头,说良心话,你是真愿意在这青楼做一辈子的老鸨?若真是如此,你便不会那般费尽心思想寻齐五圣玉来同我换你亲爹的下落了……”
香玉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确然,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呆在风月场中卖笑为生,她金香玉虽长于此间贪财好利,这点上也毫不例外。
“你幼时咱们母女俩需靠这青楼为生,是姆妈对不起你,可如今若真能寻得一良善之人安稳度日,便不要计较太多了。”
“可是姆妈,我已经长大,你和干爹……”
抚弄香玉发丝的手忽的一顿,“药无忧确是个好人,我也倾心于他……”说着,目光坚定地迎向香玉,“可我不嫁他的缘由,如今还不能告诉你。”
听了这话,香玉心底一恼,“既是如此,姆妈便也不要管我,香玉长大了,诸事皆有分寸!”
“臭丫头!”锦姑娘一掌虚拍在香玉头顶,“老娘告诉你,你一日不嫁人,便一日不算长大,那楼一刀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好了!”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话中威胁的意味十分浓重,香玉也倔起来,“姆妈若喜欢楼一刀,只管收来做义子便好,我才不嫁那种呆子呢!”香玉心中不是没想过嫁人,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必然是风度翩翩文采卓然的人中之龙,如楼一刀那般……长相虽还过得去,人却愚钝得能气死人。
看着香玉出神,锦姑娘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蹦出一句:“你没听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如意呐!”
屋子里一时静寂,香觅锦起身推门,正要往外,香玉却一个箭步上来将门牢牢掩住,“可……”盯了母上大人许久,才若壮士断腕般开了口,“可他不是你女婿啊!”
“是不是自然是你说了算……”
听到这话,香玉一个愣怔,锦姑娘推门而出,回首嫣然一笑,“药无忧夜观天象,说你红鸾星动,姆妈就是就近替你看着他,再说那五圣玉,你不还得靠他才能拿到么……”
锦姑娘扭着水蛇腰翩然远去,香玉扶着门框泪往心底落,她那姻缘线波折颇深的干爹,什么时候改算姻缘了……
就这样,楼一刀稀里糊涂住进了寿客居中专为药无忧空着的那间屋子里,一住便是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