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宝石》黄泉碧落一纪年

5、咖啡馆

　　德国，波恩。
　　刚从远远旅行的朋友那里得到了她寄来的明信片，上面是开满茶靡花的樱花大道。就算是车与车的轨道交错也无法掩盖住那上面覆盖了游人天空视野的鲜艳茶靡花。那由纵横交错的树枝掩盖住的天空，放眼望去，就是铺满花的海洋。
　　要是能去一趟就好了。由纪由衷的想到。睫毛轻轻颤动着，嘴角划起一个美好的弧度，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无比。
　　她端起旁边的咖啡，上面有自制的奶泡——是心形的，虽然她暂时只会做出这样的奶泡。
　　她有时会十分庆幸自己家在开一个咖啡馆店，优雅的装潢和几乎没有菱角的白色欧式家具，配上碎花桌布、透明花瓶，使得这家店充满了人气。当然，仅仅是华丽的包装还不够的，由纪家里的烘烤面包技术也是非常好，使得许多慕名而来的消遣着青葱岁月的少女常常做客。这里不仅仅是下午茶最棒的选择地，也是约会的最佳地点。
　　隐蔽，且是少女装扮。这足以令粉红少女为之尖叫吧？由纪笑了笑，脸上满满写着骄傲。

　　“一共是25元，谢谢。”服务员微笑着，着装简洁，对着坐在白色的靠背椅子上的红发少女说道，红发少女身着艳丽与泄露，与朴素的服务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红发的少女毫不吝啬自己昂贵的首饰，大大的玫瑰纹耳环在梨花发在头稍稍甩开后一表无疑。仔细看衣服标签的话，还能看到一些知名品牌。
　　二楼上，黑色的高雅栅栏后，柔软的金色卷发垂下了腰，上面别着精致的蝴蝶结发卡，身着波尔卡圆点的衣裳，下身却是休闲的蓝色牛仔裤，有着繁复的图纹，与黑色帆布鞋。
　　由纪叹了一口气，轻轻道：“真是羡慕啊，这些有钱人的生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和穷苦的人不一样。穷苦的人没有一生下来就会让别人尊敬，穷苦的人只能够凭着自己的打拼来获得别人的尊敬与认同。不过俗话说高处不胜寒，什么都拥有的他们也许会因为拥有了全部而感到空虚吧。努力而得到的东西也许会更有意义吧，我也不知道命运这样的安排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发表完了自己的一番感慨，她就回到卧室里去了。翻箱倒柜找着，想要看看箱子里有什么能送出去的东西，当做茶靡街道的回礼。

　　螺旋形的阶梯一直旋转着，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就在由纪觉得自己也许快走不下去时，前方十步处出现了白色的亮光。刹那间面无表情变成了笑容满面，她伸出左手想要抓住那一抹光辉。
　　踏出黑暗的一刹那间由纪感觉自己仿佛融化在温暖的阳光里了，也不知那隧道怎么的，竟然无比寒冷，还阴暗潮湿。她不想多呆下去一秒了。在心里打了个V字手势，然后冲向了冰淇淋车，要了一个蛋卷冰淇淋，巧克力味的。接到冰淇淋时她用右手，连带着钱也是右手给的，所以有着细腻心思的女老板给她一片纸包着冰淇淋，怕弄脏了。
　　她觉得巧克力的味道醇香浓郁，实在是十分的好吃，所以连带着喜欢巧克力味的任何东西。她咬了一口，任凭它在舌尖里轻轻融化，然后嘴里充斥着这股香气，她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一切。
　　“你好啊由纪。”一个打断她享受的声音兀然想起，这是一个如泉水般温润的声音，她瞄向了他，这不是那个对什么都一本正经的学习委员么？只是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显得休闲无比。
　　他原来也有轻松地时候吗？每次见到他都有一种认真得让她望而生畏的感觉。如果不是这身休闲服，如果是充满绅士的西式礼服或者闪着银色清冷光辉的铠甲骑士服，都一定比现在他穿着的这份衣服更加显衬气质。
　　或者，隐士服也可以吧。亚麻色的，包裹着认真的心……
　　“你好。”她微笑，望着他波澜不惊如平静的秋水般的眼眸。那双眼眸是如此的有魄力，让人望见了就移不开目光，黑色的，深邃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着什么。在一秒后，头轻轻向下垂啃起冰淇淋，移开了目光。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话题。男生的话题和女生不同。而且根本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寡言少语的同学喜欢的话题是什么。
　　就这样放松的吃着圆筒冰淇淋，上面有两个球，都由T型蛋卷托起，就像两个黑色的、耀眼的珍珠。
　　他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他想谢谢她一个月前在仿佛暗无天日的黑暗小巷里打退的三个敲诈勒索的混混，救了他一命。那时他清楚地记得其中一个朋克头的混混拿着一把小刀抵到他的脖子上，脖子那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他浑身发颤，幸好那时由纪出现了，她用弹弓在暗处射掉了握紧刀子的手，随后一个回旋踢打趴了两个人，最后一个人是用阿根廷折背摔完事的。不费多大力掰倒了三个人的她站在巷子的最深处，那里有着一丝橙色的灯光，跟那时她骄傲的笑脸衬托的无比可爱，
　　就像一个天使。救赎的天使。也给那时家庭情况多灾而颓废的他一个希望。
　　那不仅仅是搭救，那是在他黯淡无比的世界里点亮的一盏灯，一盏镶着小熊镂空的灯。

　　“谢谢。”回想完毕，他脸上满是感激的笑容，如沐春风般，而她还沉浸在没有话题的尴尬里，低着头。听到这句话，她疑惑的扬起了娃娃脸，镶嵌在脸上的两颗琥珀没有别的情绪。
　　顿了顿，少年把积蓄已久的话道了出来：“谢谢你，在一个月前救了我。”
　　她恍然大悟起来，原来是那件事情。“哎呀只是一件小事嘛，举手之劳。”这样的状况在一个月内约莫三次有了。
　　“但是，一定要离我远点呐。”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气氛温度骤降，他用余光瞟到几个人同时从五彩斑斓的建筑后走了出来，统一穿着黑色的西服。“因为——”
　　救人的话，很得罪人呐。她如此想着，眼瞳渐渐地褪去光芒，越发的黯淡，黯淡，最后没有了焦点，眼眸也无神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黑化了一样。
　　也不知道她在用笔在一片纸上画了什么，强硬的贴在他的身上，推开了他。
　　“风之祝福。时限五分钟。”她低声说出了这句话。随后把他往即将关闭的游乐园门口一推——他健步如飞，感觉自己快得好像飞了起来，脚已经离地，只是横冲直闯的向前跑着。
　　随后她将视线从一瞬间远去的背影收回，转过身来，看见眼前如海妖般妖娆美丽的男子。他天生就是魅惑人的妖精，看了他一眼视线就移不开目光。
　　雨。
　　雨丝。
　　这才发现，天空的颜色早已灰暗了。在这个沉闷的天气里，美好的丑陋了，希望的绝望了，但每个人的头上空，还有一颗火热的宝石在云层后熠熠闪耀。
　　她举起了彩色圆点的花雨伞，架在头上，遮盖着小小的地盘。
　　良久。男子的锥子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你竟然连地头蛇都敢惹？”
　　“……”她低垂着头，滴落在她头上的雨滴顺着粉嫩的脸颊滑下，滴落到地面上，刹那间映出了她仿佛嘲讽的笑脸。
　　“我问你呢！回答我！”男子见由纪不说话，认为这是沉默的挑衅。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想要掐住由纪的脖子。
　　在心里画了一个圆形法阵，上面写满了未知符文，就这样的，在她的头顶上，仅仅容得下两人的地方，魔法实体化。然后，半径几米外，一阵大风挂起，渐渐地越刮越大，形成了龙卷风一般的存在，只是风眼一直不变，就在两人呆着的法阵内。他怔住脸反应都不及作出的几秒内，一定没发现由纪呢喃着听不懂的字。
　　蓦然，悬在半空的手僵住，望着身旁一堆白骨——血肉早就被强劲的风力刮成血雾。
　　所以曾经学习魔法的初衷，想要治愈别人的初衷已经没有了吧。她自嘲。自从导师被同样的光明法师杀死后，她就一直浑浑噩噩，打开了那道本应永无天日的门学习代表诅咒与黑暗、哭泣与束缚的黑色魔法书架。
　　眼前的人想要逃走，她举起圆雨伞，跳到了他的面前，轻轻的落地，溅起一地水珠，水珠上，是他的惊慌，与她的失焦。
　　“不要妄想逃走。知道我会魔法的人要不然就成为我的同类，要不然就得死。”她轻轻的，从嘴里说出了这些字符。
　　随后凭空出现丝带缠绕住他，他越是挣脱就越缠得紧。
　　“这不是DEAD FLAG。”她讲了冷笑话。（PUELLAMAGIMADOKA第三话梗）就算不讲也能明白周遭的气氛有多寒冷。
　　“那我选，和你在一起。死。”他挣脱了丝带的束缚，右手旁白色光芒紧紧包裹，随后出现的，是中间镶嵌着黑色宝石的银白色十字法杖。浑身的衣服也由白色包裹，夸张的衣服下，是属于正义的光明法师绽放的纯净光芒。
　　“……”她沉默着，嘴角不知又念着什么，黑色与白色相间的衣服在混沌的颜色中绽放，被一层又一层蕾丝包裹着。喉咙里哼起了《生命》，嗓音没有情绪。
　　“枯萎的花瓣回归大地……”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的睫毛轻轻下垂，嘴角变换成不同的样子，不同的唱者。用有声调的“法文”。她最憎恶的白色法师，白色的光芒下遮掩了多少血液。
　　死掉吧。她低喃着，带着被战争蹂躏的痛苦回忆，带着被积雪覆盖的流浪记忆。一片雪噗的从她的脑袋上落下的时候，她就知道，白色代表着的东西不一定美好。
　　一瞬间，无数小小的冰锥穿梭在两人的身边，一片与她擦肩而过，另一片刺入了他的手心，他面色扭曲，但仍然极力挥舞着法杖。想要为自己迎来一线生机。
　　白色的碎发随风飘着，身躯却缓缓倒下，左耳垂上，十字耳环坠闪耀着光芒，只是不再是纯洁的光芒。而是白色之后的深邃与黯淡。
　　他闭上了眼，心里想着，也许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吧，杀戮总算可以结束了，心里也无比释然。在自己亲手杀掉了那一个无辜的人起，命运早就像当头喝棒，把敲晕的他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一醒来，堕入黑暗，万劫不复。
　　“谢谢。”在最后一片冰锥即将刺入他身体之时，她听到了这句话，顿住了。
　　只有身经百战且满负罪恶的人，才会这样，到了生命的最后不是叫喊不是慌张，也不是寻找着生的希望，而是一脸释然。释然沾满了鲜血的自己终于也死掉，可以偿还杀孽了。
　　她收回了冰锥，转而刺向了那个想要逃走的小喽啰。小喽啰从逃走时的兴奋到蓦然怔住，最后也没有闭上眼睛。
　　没有办法。祈祷他们下一世轮回到一个好人家吧。她闭上眼睛。
　　“我们，是同样的人。经历了战争、生死离别，或是与复仇之火灼烧着自己的痛楚。但是，只会有着一次生命，就算我们能通过修炼乃至成神，但是，我们终究没有办法回避罪孽。人本身便有七大罪孽。那些罪孽能够成为比正义的理由更加强硬的力量源泉。放不下过去的自己，太愚蠢了吧。人应该向着光明前进，那些晦暗的过去，就过去好了。
　　没有希望的话，人会太过懦弱，乃至于活不下去啊。”
　　他有点疑惑，听着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但后来，脸上送出了释然的笑容，就是给她这些话的感激吧。
　　“就让我们来相互救赎吧。等了一百年，总算等到了同类。我也曾是白魔法师。”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脸上笑盈盈的，仿佛樱花般，幸福，美好。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那个手骨节分明，手背细皮嫩肉，但手心却有着茧。
　　他们进入了咖啡馆，那间充满了各种缤纷颜色的花，与碎花的欧式田园建筑。那些玩偶冲着他们笑着，仿佛说着，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