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等》小友

1、等

　　一.
　　村子靠海，就掩藏在那个小海湾里。
　　村子里的人大多是渔民，每家每户都有条小船。
　　海浪年复一年地拍击着沙滩，伴随着戏水的孩童，欢快地歌唱。
　　这村子在这儿多久了？没人知道。就连村里最年长的老人都直摇头。“早就在这儿啦。我出生的时候，就在这儿啦。那时候，我的曾爷爷，都不知道的哟。”
　　村子侧边儿的山脚下有座神社，就在海边，孤零零地被海风吹打，破破烂烂的岌岌可危。
　　这神社谁建的？在这儿多久了？没人知道。而最年长的老人点点头，肯定的回答：“早就在这儿啦。在村子建起来之前就在这儿喽。”
　　为什么没有人照顾神社啊？村里的大人皱起了眉，村里的孩童撇了撇嘴。“我们进不去啊。”
　　那原本鲜红的神社门都早已在岁月下褪去了颜色，灰得阴暗。可不管是谁，都迈不过那门。“是小鬼在捣乱呢。”村民都这么说。村里的女人把孩子叫道神社门前走，看他们走不过去，便笑着告诉他们，“看吧，妈妈没有骗你。不好好听话，小鬼就把你捉去喽。”
　　可那最年长的老人瞪起了眼睛，气呼呼地挥着拐杖。“小鬼？没礼貌！那是个小姑娘，等人的小姑娘。”
　　村民都摇头。老人还是老了，敌不过年龄，开始说胡话啦。

　　二.
　　老人病了。
　　他整日只能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村子里的医生来了，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村子里的人直叹气。唉，时候到了。唉，敌不过病啊。
　　老人快死了。
　　那天晚上，他闭着眼睛，睡不着觉。直起身，他竟然有了力气，颤悠悠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向神社。月光如水，夜色下，他似乎与自然融为一体，身子很轻，像一个影子，像一片云。
　　远远的，老人就看到了神社门上坐着的那个人影。
　　“小友哟，还不睡呀？”老人用拐杖敲敲石砖地，四周回响着清脆的声响。
　　坐在神社上的身影像是个石像般一动不动，半晌，才低了头，冲老人笑了笑。“阿助，你记性越来越差了。鬼不用睡觉的。”
　　“啊，看我这脑子，不好用喽。”老人慢慢弯下腰，小心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年纪大喽……”
　　一老一小，安静地注视着海面。

　　三.
　　“你等的人，还没回来吗？”老人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有些疲惫了。“我恐怕，没办法陪你看到那一天啦。”
　　女孩平静地闭上了眼，好似早已知道了结局般，声音淡然。“阿助要走了吗？”
　　“啊，我老啦……小友等得人，都是些什么人啊？”老人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似乎就连讲话也让他疲劳不堪。
　　神社门上的女孩闻言，似乎完全不介意老人又一次问了这个他从儿时起就缠着她问的问题，耐心地进行这上百上千次的回答。
　　“我在等，海的王者。他们，都是一群笨蛋。”
　　海风轻柔地抚过大地。
　　“……这样啊。是很重要的人吧？”老人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事物，笑得温暖。
　　女孩点点头，终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是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每一个人，都是。”

　　四.
　　天色渐渐亮了。海变清了，东方未明，水中却已有清光闪烁。灰色的神社门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好看了些，也终于有了些生气。女孩的身影变淡了，像是一片雾，半透明着，闪闪发光。
　　“小友啊，我要走喽。”老人突然出声了。声音，似乎微弱了很多。“我的曾孙子，也有我这样的眼睛，他一定回来看你的哟。跟他讲讲我们俩的事，让他快活些。若你等到了那些人……一定要告诉我哟。”
　　“……他们一定会回来的。”神社门上的女孩点了点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悄无声息地，淡去了身影。

　　五.
　　老人死了。
　　村民在神社门前发现了死去的老人。他带着笑，似乎是心满意足，又有些遗憾。
　　人群中，一个小小的婴孩瞪大了水灵灵的眼，注视着神社门，咿呀咿呀地叫。

　　六.
　　这是她的故事。我只是负责把它写下来而已。
　　她说写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你们快点回来吧，她还在等你们。
　　请快回来。

　　七.
　　那个女孩在神社门前，一坐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