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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迷雾·梦里不知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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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经过一晚的深思熟虑,连月将事情告诉了清雪。虽然对清雪打击会很大,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她也答应过清雪不会瞒着她这些事。
然而,听到这些后,清雪反应出乎连月的预料,她一句话也未说,情绪并不激烈。水灵的眸内怎么也藏不住泪意却泄露了她的伤痛,眸内雾气迷蒙,却被清雪倔强的压在眼眶内。连月走过去温柔的抱住她僵硬的身子安慰道:“想哭就哭吧!”
清雪只是任由连月抱着,终究没让眼泪掉下,她声音有些沙哑的喃喃:“我不会哭,你知道的。”哭泣解决不了柳娉婷带给她的伤害,终归是自己错的太离谱!
连月轻叹一口气,拍着她的背,双眼透过清雪望向窗外。
天幕上,焰红的晚霞仿佛就此凝结,不远处,桃花树似乎懂得人的伤与痛,轻轻的摆动枝条,好似安抚。人总要在伤痛中清醒,不管如何都需要面对,需要成长。10年的时间,清雪终归是褪去了骄纵的盲目,这样很好!
良久,屋内传来清雪低低的声音“连月,有时候我很羡慕你,我没你勇敢,也没你聪明...”
“清雪,每个人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你觉得没有我勇敢聪明,可现在的你却有我所没有的细腻温柔啊。”连月笑着说,琥珀色的眸子充满的温暖。
连月的安慰使得清雪身子不再那么僵硬,清雪知道连月是真心为她好,一门心思想重振连家堡,可她....
“连月,我....”清雪有些犹豫的打破这温馨的一刻,她的眼角略有湿意,不过却很明亮,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你有权利知道真相。”那个秘密好几次她想说出来,可是她顾虑着连月知道秘密后的想法做法,因此一直拖到现在还未开口。和连月相处这么久,有些事她还是应该知道比较好...
连月收回目光,清雪严肃的表情让她微微吃惊,她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没等连月开口询问,清雪自发往下说了起来,她叙述着一个故事....
15年前,正值最炎热的夏季,却下着瓢泼大雨,屋外更是电闪雷鸣。连霸天说那一场雨十年难遇,清影就在那时出生...
清雪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那场雨,似上天的怨恨又似上天的忏悔。雨水哗哗不断浇下,整个世界宛如浸在了水慕里,无声无息的只有水打落的声音。
清影出生后没几天柳湘灵因为难产逝世。连霸天痛失挚爱,之后一年,他整日沉浸在悲痛里,对其他人亦是不管不问。
清雪很怕这样黑面神的爹,靠都不敢靠近。她睁着眼睛缩在母亲的怀里问道:“爹为什么都不来!”黄染舒不语,复杂的神色五岁的孩子怎么会懂,清雪只能把头更加往母亲的怀里钻。
又过了几日,清雪欢欢喜喜的来找娘,看到的,触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双脚吓的发软,跌到地上,幸而屋内垫着厚厚的红毯子才没将她摔疼。清雪颤巍巍的爬到黄染舒的身边,小小的人儿像平常一样叫唤娘,小心翼翼的摸样,却没人回应。她是小姐,何时碰过这样的事情,她不敢动弹,只是哭。哭声惊动屋外的丫环,之后,有人进来把黄染舒抬了出去,从此她再也未见过娘亲....
清雪跑去问连霸天,“娘在哪里?”男人只是抱着柳湘灵的牌位眼神呆滞的瞧着她,不言亦不语。最后清雅告诉她:“娘死了!”那时太小,她不清楚这是什么概念,渐渐的从别人的眼神里她知道娘不会再出现了...
命运总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和她开玩笑,一个月后,清雅也离开了。在一个阳光明媚,本该是踏青游玩的日子里,她们在给娘上香的路上遭人追杀,清雅为了保护她掉下悬崖,死了。
出了这样的事,连霸天也未曾关心过她,清雪孤苦伶仃,不知道该怎么办。幼小的心理对连霸天满是委屈和怨恨,就在这时,柳娉婷出现了。清雪与这个二娘不熟,不过从下人口中却听说她是个好人。
柳娉婷说,“连霸天也是有苦衷的。”而后摸摸她的头,叫她不要怪他。柳娉婷面容虽冷,手却温暖,就像娘的手一样!清雪喜欢这样的感觉,宛如她不再是一个人。耳边模模糊糊的听到柳娉婷低喃,“要是她没出生就好了....” 声音极小,清雪却还是听见了。她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谁,人总归是喜欢找理由的来逃避伤痛的。她心里亦不认为连霸天是那样的人,她想来,发生的事情都是连清影出生后才开始,清雪怨恨的矛头终于找到了出口。
后来,经过柳娉婷三天三夜的劝说,连霸天终于推开了留情阁的大门,重新振作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谈话,清雪对柳娉婷的好感却迅速飙升,但她却再也没看到连霸天的笑容了...
顺理成章的,柳娉婷主动要求抚养清雪,清雪心里亦是感激的。连霸天愧对于柳湘灵,对清影视如珍宝。不知道为何,清影的身子渐渐衰弱,请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他们都以为她活不过这个季节,连霸天却一直不肯放弃,也许是黄天不负苦心人,几日后,堡外来了个长门僧,疯疯癫癫的说能治!
连霸天出来一见那人,便大礼将其请进屋。众人摸不着头脑!堡主没疯吧!这是当时所有人的心声!连霸天将老人带进留情阁,令所有人不准靠近那间屋子。可两人并不知道清雪偷偷先他们一步进入房间,躲在了柜子里,他们的对话也被她听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推门而入的声响后,清雪透过门缝瞧得老者走到床边将手放在清影的脑袋上,凝神细诊。片刻,他抬头告诉连霸天:“此女元气不足,迟早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后连霸天还未来得及开口,老者越过他走到窗边望着夜色下的星空,盯着那颗最亮的星星,掐指一算继续说道:“天生异象,非杰则妖,连家堡日后恐有大劫。”
连霸天先是震于女儿的生死,听到这句明显是惊了,“出尘大师可有破解之法!”连霸天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既然这人如此说来,必然会灵验。
清雪躲在柜子里,惊讶的捂住嘴,原来这人不是什么糟老头,而是闻名天下的“智者”出尘!
老人不语,转过身看着床上的连清影,眼中有种智慧的光芒在闪动,“连家的命运,败也此女,成也此女。”
“这....”
“只要她能挨过五年,到时一切便会不同。”
“只怕小女熬不到五年后,望大师指点迷津!”连霸天语气渐急,这么下去,连家堡大劫该如何度过。
“莫急,莫急”出尘眼内精光闪闪“我有两法可行,至于哪种,还得你来决定。”
“大师请讲!”
老者从怀里掏出一药丸递给连霸天,“将这回天丸给她服下,半日内定会好转。然而元气不足,心智定会不全,不过也算保住了性命。但连家之劫看得天命了!”他微微叹息。
“第二种方法又是什么?”连霸天未接药丸,只是再次请教。出尘这么说,连家的劫数不能安然度过吗?
出尘望着安睡的孩童,眼内是一种怜悯,“我可用引血之法,将她一半的灵魂封印,待到五年后自会有一抹灵魂进入...”老者的话锋一转:“不过,令爱五年后便会死去,由另一灵魂代替!堡主需要考虑清楚...”
“那连家堡之劫....”
“自会解除!”
“......”过了半响,连霸天一字一句吐得很艰难,“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这两样都是他的心头肉,万不可失去!
出尘摇头,世上怎有双全法,事情有两面,不可能尽如人意的。见连霸天犹豫不决,他道:“凡事有轻重,只看你心里哪个比较重要!”说完他就不再说话,在一旁等着连霸天的答案。
“大师..就第二种方法吧办吧....”半响,声音充满无奈。
清雪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曾经那个睥睨天下的爹爹不见了,连话语中都多了几分沧桑。她更加不喜欢这个妹妹了!
连霸天出声的那一刻,出尘早以料到结果。他走到熟睡的清影面前,咬破食指,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她的眉心,绽开似嫣红的莲花,有种妖异的圣洁。血触到她皮肤的那样刹那,清影发出痛苦的呜咽,蠕动着小小的身子全力抗拒着!连霸天见她痛苦的脸色下透着不寻常的红紫,好像微微碰触就会爆炸了一般!他慌忙走到出尘大师身边“怎么会这样!”
出尘只是微皱眉头,不显慌乱。这娃的意志是他见过最强的,受到他血的侵袭居然还可反抗..但天命难违,她注定活不过五岁。老者惋惜,又滴了一滴血,血痕慢慢变淡消失,清影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做完一切后,转过身子,很是郑重的对连霸天说道:“在五年内,千万不可给予她关爱,不能让她对人世有过多的留念,否则她的灵魂一旦解开,一切就没用了。”
连霸天点点头,为了连家堡不毁在他手里,只能如此了,脸上表情颇为苦恼,这样做正确吗。
老者见此摇头,抬脚踏出了屋子,吟唱声透过空气传到房内....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既然已做决定,后悔亦无用,不如看开些。
清雪的故事说完了,望着连月的表情小心翼翼,这个真相,连月会怎么看呢。
椅子上坐着的人,眼神盯着自己的脚背,沉默不语,脑中思绪却剪不断,理还乱。
原来连霸天对她像女儿一样万般的宠爱和信任不过是为一个预言,可悲的是她这个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
十年,整整十年!要她怎么想如果当时连霸天告诉她一切缘由,连月自认自己不是冷血之人,她可以帮他们。如今这个骗局被揭穿,心里就像喝了一碗混着老鼠屎的粥,恶心,满满的全是这个!
“清雪让我一个人静静吧...”连月疲惫极了,再强势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何况她本来就不是。这件事真的戳到了她的痛处,她没享过父爱,唯一的一次,居然也是假的.....
清雪不好再说什么安慰的话,毕竟是爹的错,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日子就这样表面平静的过了两天,此时,连月斜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南耀通史》认真的翻阅,清新的墨香萦绕在鼻尖,不管何时,心情烦闷的时候,书果然是能让她享受平静的东西。清雪没再来找过她,尹仇连也未再出现,她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品手中书的宁静致远。静下心来的时候,她想了很多,连霸天待她是假的,清雪和连衡待她却是真的,这点她还是感觉的出。只是她自己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她讨厌欺骗...
突然,屋门被清雪一把推开,她脚步微乱,身后的门也忘记关上,水晶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串串珠子被屋外投进的阳光折射出白茫茫的光,晃花了连月的眼。
这还是他们住进流云山庄后,清雪第一次这样,连月将手中的书置于桌上,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清雪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奔到连月身边,抓着她的手将她拖了出去,语气焦急,“连衡出事了!!!”
“......”
两人进了屋,绕过屏风,一位长须老者坐在床边安置的椅子上,正为连衡把脉。他表情凝重,眉头更是拧成一团。连月心道不好,果然,片刻,老者颤颤的起身,对坐在椅子上的尹仇连行了一礼,语气惶恐,“老夫才疏学浅,这位壮士的毒实在难解,庄主另请高明吧!”说完拿起一边的药箱,身旁小童见他欲走也小心的搀扶其离去。
清雪奔到老者身旁,拦住他的去路,“大夫,你再仔细诊诊吧”
老人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他只是大夫不是神仙,那人最多也就能撑五天,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绕过清雪从另一侧离开了。
“.....”
连月走到床前,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身形在几日的奔波中有些消瘦,下巴长满青色的胡渣,一看就是连日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赶路造成的。
此情此景,她还需要纠结什么呢?连月想,现在她保护连家堡还是因为对连霸天的承诺吗?难道不是因为有关心她、追随她的,还有她要守护的人在那里。这才是她努力想要坚持下去的理由吧。她怎么能眼睁睁的见同伴死去,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会有办法。
白衣一晃,如昙花一现,只一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留下屋内几双诧异的眼睛。
连月快速的穿过青石小路,奔向马厩,随手扯过一匹马。她的力道惊得马儿嘶嘶鸣叫,前蹄高高抬起想将眼前之人毙于足下,连月侧身一避,轻盈的跳起,单脚在马背一踩顺势跨于马上,一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手猛挥长鞭,马儿吃痛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
一个时辰了,从连月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屋内其他人都走已经走光了,只留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子和坐在一旁孤独的身影....
连月离开他们了吗?这是清雪脑中的想法。她自嘲一笑,人都是有自尊的,如果换做是她,被骗了这么些年,也会受不了...
算了吧,是他们连家对不起连月,走了,也好....
她又想起尹仇连走时飘过的眼神,带着七分询问,三分探究。她不知道他眼神的含义,她猜不透人的心思。家变后,虽然她不再目中无人娇傲蛮横,但终归被保护的太好。连月的离开,她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说什么为父报仇,说什么和连月一起面对,都是空话!
清雪将头埋在掌心,身子克制不住的微微发抖,阳光从窗外洒进却照不暖内心,她感觉分外的冷,曾经在意的两人都要离她而去了.....从此又只有她一个人了....
突然臂上一热,清雪懵懂的抬起头,慢慢瞪大双眼,脸色狼狈的瞧着同样狼狈的某人....
“连月!”眼前这个人白衣染浊,细看下衣裳处还有几道划破的口子,神情亦是掩饰不了疲惫。才一个时辰,连月怎么就这样了!她猛霍然而起,又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动作变得轻轻的,深怕把眼前人吓跑,“你回来了.....你不气爹的骗了你?”
连月摇头,她没那么大度,不生气那不是正常人。
“你还是走...”清雪双眼暗淡下来,刚才的惊喜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怏怏的。
“清雪”连月出声“我不是要离开,我找到治连衡的办法了”看来她的摇头被清雪误会了,于是她索性一次讲完,“师父说有种花能解百毒,叫霜下花。”
虽名花,形似草。听说,不分冬夏,花开时周围尽是寒霜...
“真的!出尘大师有说在哪能采到吗!!”惊喜的话语脱口而出,连衡的伤不能再拖了!
连月点头,她们也算幸运了“采花节的时,河滨会出现一座小岛,岛上便有霜下草!”
“既是一年一度的采花节,得到花的应该不少?”清雪疑惑,她从没听到这花的名字。
“因为去的人基本都有去无回,成了河神的祭品!而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去的。”性感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内。
尹仇连踏着阳光而入,光从背后洒在他的身上,是一种充满厚重的美感。连月抬手遮了遮眼,不知是屋外阳光太刺眼,还是火红妖异的男子太耀眼!
而清雪一时失了言语...
“你们不相信?”尹仇连好笑,他好意告知,连家小姐居然不信。他调转视线,望向连月,她倒是没说什么表情。而看着她的尹仇连心又无节奏的乱蹦了,从那次连月闯进屋,瞧见他的秘密后,他有时总会想起她,这让尹仇连非常懊恼。现在脑中甚至有声音会说,“就他了吧!”这个想法让尹仇连吓了一大跳,为了制止脑中在产生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不自在的重重咳了一声!
连月没注意尹仇连略不自在的表情,倒是一旁的清雪望了眼假装咳嗽的某人...
见清雪瞥来的眼神,尹仇连只能尴尬的再次咳嗽了声,以证明自己是....感冒了...
“尹庄主可要保重身体。”这下连月也注意到了,想到他有无数姬妾,遂出于一片好意的提醒。
这话怎么那么怪异呢?最后尹仇连的千万解释只能化为无语。
屋内,是秋风扫落叶般的气氛,三人都没开口。
“我听说采花节也是一年一度情人节,怎么还会有如此的活动?”还是连月受不了这股诡异的气息,首先打破了沉静,“在情人相会的日子,居然也是死别的期限,怎么说也太奇怪了!”
尹仇连见气氛缓和不以为然回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倒觉得连玥口中的“情人节”这名还挺符合的,“他们将这当做上天给予的考验,乘风破浪历经艰险后得到的才是最好。”
“况且霜下草治百毒,千金难换!”尹仇连说出了最主要的原因!“为了自己的利益,明知是万难,也要抱着侥幸的心理,无知的人!”
连月又一次他眼中看到了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对人性的深恶痛绝。
这人究竟又有怎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