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的春日 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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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
时光的步辇在他脑中又压过了夏的霓裳，秋的惆怅，冬的冷寂。像过去的五年一样，留下一地斑驳而缤纷的记忆碎片。他不知道，他在不断逃避的同时，他正在努力将它们一一拾起，凑成他们的归年。
凄凄寒冬叹又过，最是人间五月天。
五月的阳光是恋人的手，能抚平所有的伤与痛。五月的微风吹面不寒，杨柳也吐出新芽。五月的小雨沾衣欲湿，深巷里亦卖杏花。这么美好的春天，踏青再好不过了。
于是在这春光灿烂的日子里，离歌笑约了应无求和一枝梅众人去郊外踏青。京城的近郊景色还真不错，山清水秀的，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和谐美好。
行至水穷处，一片桃林出现在眼前。正是桃花怒放的时节，春风拂过引起的落英缤纷之景让整个世界变成了耀眼的淡粉色，让人挪不开眼。应无求本来就喜欢花花草草，便走进桃花林细细观赏。离歌笑等人在后面慢慢行着。春天太美，连柴胡这粗枝大叶之人都被春意渲染，提议在这里休息片刻。于是，知会了不远处的应无求一声，四人便席地而坐。
生性浪漫的贺小梅最先诗兴大发“人间春色芳菲尽，四月桃花始盛开。”三娘立刻接了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然后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小青年便兴致勃勃的提议要诵关于春天的诗词。柴胡自知没趣，便在一棵桃树下打起盹儿来。小梅和三娘便转头向一言不发的离歌笑望去。
离歌笑正看着不远处摆弄着桃花的应无求。
自从应无求官复原职后，行为举止都越发优雅恰当起来。他现在变得更独立沉稳了。离歌笑想。从前，面对着成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应无求，离歌笑总会先想到，他是来硬。包来硬，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住了好久。来硬老实质朴，来硬很坚强，来硬善良痴情，来硬……他一直执拗的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中，他并不是不知道来硬的改变，他只是，不愿相信。是的，很幼稚很老套，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侠一枝梅的首领离歌笑，一直生活在回忆里。
如果来硬一直只是来硬，但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所谓的如果，是凋零的回忆，幻灭的梦想。事实就是，现在，世界上只有应无求。决战之后，随着严家父子的倒台，应无求丢了官职，离歌笑曾经天真的以为他会变回原来的来硬。于是，离歌笑强迫受了重伤的应无求在醉生梦死住下。但结果……远远超乎他的意料。
关于应无求，离歌笑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料到这种。运筹帷幄的盖世英雄离歌笑，终究敌不过一个应无求。在醉生梦死的日子里，应无求慢慢的开始变得和善可亲起来。这着实让梅柴燕三人震惊了好一阵。不过，也许有一种人叫烂好人，抑或是他们没有离应一样纠缠的过往，很快，几人就和谐相处了。应无求脱下官服，换上布衫，他又开始种菜煮面，做些像是只有来硬才会做的事。但是他依然，还是应无求。在某些方面，他还是像做指挥使时一样。他很聪明，凡事都会做两手准备。他动作干净利落，居然还渐渐透出贵气。这些，是绝对不像来硬的。
看着应无求优雅的忙进忙出，离歌笑感到十分迷惑。他知道有一种不一样了，这样的应无求让他怀疑起他们的曾经。突然变得如此的不真实了，一切。好像纠缠的命运都可以被掩盖了，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他们的纪念。这种迷惑，甚至远甚于五年昏暗的地下赌场时光。奇怪的是，他毫不反感这样的应无求。他第一次隐约觉得，一个再也变不回来硬的应无求不是那么糟。他居然，还是被他吸引。一个不再拿刀追杀他的应无求。一切好像很简单，但又缠在一起。他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又重新爱上了他，应无求。
就像这一刻，应无求身着一身深紫色的缎袍，洁白的手指轻抚着桃花向自己露齿一笑，迎着五月的春阳惹得离歌笑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时，哪是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可以形容的？
“歌哥，回神了！”离歌笑从思绪里挣脱出来，贺小梅正不满意的朝他嘟嘴。“我在问你关于春天的诗词！”
“诗词？”离歌笑满心残留着关于应无求的想象，他想着那人明亮的眸，洁白的贝齿，如花的笑靥脱口而出“人面桃花别样红。”此话一出，顺着他视线方向看的小梅和三娘都愣住了，然后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我去别处溜达一下。”留给离歌笑意味深长的一眼，相继转身离开。
离歌笑站起来，向远处那人走去。
“大哥！”看见离歌笑走过来，应无求放开了手中的桃花迎了上来。“还记得么……以前在锦衣卫时的春日野外训练？”
“是啊……”离歌笑轻叹。时光逝去如斯，那些以为快乐的曾经，也一去不复返了。
“大哥，”应无求笑着甩甩手臂，“不如，我们在这里活动一下筋骨，比试一下怎样？”话音未落，应无求已使劲一蹬地，右手朝离歌笑抓了过去。早就料到他会出这一招，离歌笑微微一笑，向左一闪，瞬时已经抓住他的右拳。来来回回数个回合，应无求有些体力不支，离歌笑便趁机在他腰间一推，左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腰，瞬时将他压在了地上。
刹那间，天地都安静了，一阵风吹来，花瓣飞舞漫天。应无求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被离歌笑推倒在地，他压在他身上，应无求抬头看去，离歌笑放大的脸充斥着视野。他好像那样高大，连太阳都被他的身影挡住，在他的阴影下。应无求突然感到，这个人，他一辈子都超越不了了。离歌笑，他那样高大神圣，他应无求……根本无法和他相提并论。他永远都赢不了……永远……
承认了这点，真是不甘心……不甘心……应无求望着离歌笑，逆着光，离歌笑撑起的一边阴影中，应无求突然感到一种不真实的虚幻，飘渺的他住不住。愤懑，还有点解脱，应无求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感到无边的惆怅淹没了他，他永远……掌握不了局势。两行清泪突然流下，他的一切尊严都好像抛弃了，他渐渐的……在阳光中泣不成声。晶莹的泪不断划过完美的脸颊，没入衣领。
“无求……”好好地，居然哭了，离歌笑微微的怔愣，他不知所措，慌乱的去抚应无求漂亮的脸，可那双绝世的眼睛里，泪却不断涌出，越来越多，滚烫，仿佛带着他心中的热量，灼伤了离歌笑的手心。离歌笑抬眼想对上他的眼睛，可那双妖冶的灿眸却含着泪躲躲闪闪。离歌笑索性搂紧了他的腰，脸贴上了他被打湿的脸。
看不见他的脸，离歌笑知道他还哭，泪沾上了两个人的脸颊。离歌笑将脸埋在自己的颈边，应无求又感到阳光又打在了他脸上，很明亮，却不像想象中的温暖，反而有些灼热，让他有些难受。
“来硬……”离歌笑不自觉轻唤一声，应无求听在耳里，觉得好刺耳。作为来硬，和如忆与离歌笑生活的日子，那三人同行的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也同样是他最难堪的经历，也许甚于被山贼侮辱。他忘不了，但也不想去思考，所以他一直用着“应无求”这个名字。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他用这个名字走的路途中，他恨着，但也同样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他在当指挥使时，在谋划着的同时，发现了很多比看着如忆的幸福笑容更美好的事。他第一次感到真真实实的生活，比如训练锦衣卫……
严家父子倒台后，住在醉生梦死，他愿意为燕柴梅三人会无比记恨他，没想到那三人对他的宽容超出了他的阅历，他们的友善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死去的如忆和他的死对头离歌笑，还有其他人他可以去在意。当那种不知名的平静带着生活的芳草气息充满他心间时，由衷的微笑终于时隔多年再次浮上他的脸。他又开始做面，打扫，带着兴奋忙进忙出。但他知道，自己永远回不到包来硬，有一些内在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他是自信的，向上的，渐渐趋于完美的应无求。
他对离歌笑的恨意已经随着一次次的决斗飘散了，剩下的只有抹不去的命运，还有……一种很单纯的，想追上他的渴望。想和他肩并肩，站在同一个高度，一起看美丽的日出，年复一年……他难道，连如此，也不能达到？
猛地推开离歌笑，应无求别过了头。“应无求。”简洁，利落。他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离歌笑牵起嘴角，宠溺的将他重新拉过去，轻叹一句“无求……”应无求不自觉回头看他。
“不管叫什么，你喜欢就好。”离歌笑长长的羽睫下，深情的眼中满是温柔。“你一直是应无求，我喜欢的……也只有应无求。”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应无求有些茫然，他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环着自己的人。“你的心里装满了天下，哪里还有我应无求的位置……”
“可是……”离歌笑持起应无求的手，指上自己左边胸口。“这里是你的天下，而你……一直是我的天下第一……”
应无求彻底傻了，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离歌笑垂下眼帘，勾唇一笑，揽起他的身子，唇厮磨上他的耳垂，拥着他站起来，朝桃林深处行去。
风来风又去，云卷云又舒。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是归时。午后的春风裹挟着花香而来，卷着花瓣，弄醒了睡在桃树下的柴胡，他揉着睡眼伸了个懒腰，不情愿的睁开眼环顾四周。
“咦？人呢？”
应无求，这是属于我们的春日。还有以后每年的春日，都是我们的！
哼！离歌笑，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家伙，明年春天我还要去拜祭如忆呢！
应哥哥！你弄错了！对于歌哥来说，你呀，才是旧的！
哼！是么？以后每年的春日，我都去拜祭如忆。
那我们一起去！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我爱你，你呢？
我……你懂得，我不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们的春日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