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是我的独家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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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烬阳刚转学过来的时候狂妄的不行，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上课下课对他来说都很即兴，想睡觉，想听课都看他自己心情。老班几次踱到叶烬阳桌前想关心一下新同学，都被他冷淡的反应窘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几次三番明示暗示郭凝宋子谦要和新同学多交流交流，搞好关系，要让他感受到集体的温暖不要让他太孤单云云。
那时候手机还是个稀罕玩意儿，叶烬阳却有一个非常漂亮的黑色手机，听班里的同学说那是某某牌子的当季的最新款，总之在学生里头是个奢侈品。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叶烬阳就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机，根本懒得搭理周围的这些同学，郭凝偷偷和宋子谦抱怨：“新同学这么冷艳高傲，真是想让他体验一把来自于集体大家庭的关怀都找不到机会啊。”
宋子谦笑：“没有关系，你我伺机而动，见机行事。”
郭凝：“......”
当初不过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伺机而动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一周一次的政治课对理科生来说是八卦，睡觉，写作业，休闲的最佳时间，可怜高二一的孩子们却都正襟危坐，一脸仇大苦深的盯着讲台上秃顶的中年发福男人抑扬顿挫的充满S市特色的普通话念着大段大段的“我国是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人民是国家的主人.....”这样杀伤力直逼催眠曲的课文，还要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知道有多辛苦。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政教处主任，还顶着个副校长的头衔，校长的课，谁敢开小差？！
郭凝纵然对政治很感兴趣，但是耳朵也架不住老师这样的摧残，默默的把课本立在桌子上，身子向下滑了几分，悄悄扭过头去看窗外，郭凝的位置正对着校门，视力够好的话还能看见校门外的那一条马路和校门口的小贩，九月份午后的太阳还有几分毒辣，校园里马路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郭凝开始无聊的数外面行人的个数。
正数到第九个人的时候，突然后面传来书本散落到地上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就听到后头叶烬阳低吼了声：“我草！”。紧接着吱呀一声，叶烬阳已经推开桌子跑了出去。
时间仿佛有那么几秒钟的停顿，几秒种后，教室里轰然一片。
叶烬阳刚才那一声经典国骂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足以让整个教室的人听见，当然也包括现在正黑着脸愤怒的盯着门口的政治老师。
“不像话！”政治老师在讲台上过了十几秒才彻底反应过来，从教十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学生？！挑衅！公然的对他教师威严的挑衅！他气得手都哆嗦了，把课本狠狠的往讲台上一摔，倒背过手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教室。
同学们都眼巴巴瞅着着政治老师涨红着脸消失在教室里，半饷，教室里炸开了锅。
郭凝没理会大家的议论，依旧歪着头看窗外，窗外突然多出的男生身影已经成了小小的一截，男孩儿向着校门奔跑的姿态像是某种猫科动物，迅疾，优雅，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乎依然能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线条，带着那么不可一世的急切与张狂。
校门口零散站着几个人，大概是被门卫拦在了门外，郭凝的位置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但是看身形都是些十分年轻的男孩儿，待叶烬阳跑近时甚至有几个男孩儿不顾门卫的阻拦直接翻过伸缩门就冲了过去，剩下的几个也跟着效仿翻门而入，几个大男生嬉笑着彼此推搡着抱做一团，门卫气急败坏的从保卫室冲出来拉扯那一群男生，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郭凝没来得及继续看下去，教室里骤然的安静令她疑惑的抬头，转过头就看见班主任皱着眉头站在宋子谦旁边，似在低声询问着刚才的事情。
郭凝悄悄瞄一眼窗外，男孩儿们都已经被门卫大叔赶到了门外，可门外的情况看起来更加诡异，刚才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叶烬阳正和其中一个男孩扭打在一起，其他的人围在周围，不知道是在劝架还是助威。
十七八的男生，打起架来都有种你死我活的狠戾，叶烬阳更甚，招招下的都是死手，看劲头简直就是不要命了，和他对打的男生也不是善茬，前后勾拳推提横踢轮番上阵，两人拳来脚往就纠缠在了一起。
碍于班主任就站在旁边，郭凝不敢明目张胆的转过头去看，只好佯装找什么资料微微的把身子侧过些去想看得更清楚些，还没等她再从那一群乱成一团的男孩之中找出叶烬阳的身影，班主任突然轻轻敲了敲他们的课桌，眼神示意郭凝宋子谦二人跟他来一下。
郭凝最后瞄一眼外面，门卫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正手舞足蹈的和那帮男生比划着什么，几个冲动的男生围过去似乎想要动手，场面几乎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
郭凝心里突然就冒出了“希望他不要受伤”这样的想法。
只闪现过那么一瞬的疼惜，却连自己都惊异。
班主任找郭凝他们不过是想了解下叶烬阳这半个月的情况，郭凝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新同学，只好含糊其辞的说着“挺好的”“不错啊”诸如此类，倒是宋子谦风淡云轻的，对班主任的问题都对答如流，郭凝心不在焉的附和了宋子谦二十多分钟，就被班主任打发了回去，作为班长的宋子谦被留下来继续无休无止的问话。
郭凝跟宋子谦交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退下了，回到教室时下一节课已经开始，郭凝坐下后再看窗外，叶烬阳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讲台上老师正不厌其烦的讲着宾语从句的用法，同学们沙沙记着笔记，一切平静的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
从那之后一天，两天，叶烬阳都没有来上课，期间不少同学跑来打听内幕都被宋子谦平平淡淡几句话搪塞了过去，郭凝也没有再去追问之后班主任和他说了些什么。
直到第三天。
郭凝早晨习惯早到读一篇英语课文，那天她依旧去的很早，而当她爬上楼梯拐弯的时候却发现教室门口有一个人影，正背靠着墙，仰着头似乎在盯着天空的某一处，一动不动。待到郭凝走近了几步，才看清楚，那位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正是消失了两天的叶烬阳。
他的侧脸线条真漂亮。
这是郭凝走近后的第一想法。
叶烬阳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后扭过头看向郭凝的方向，眼中似乎有种未来得及褪去的迷茫，郭凝看到他脸上有几处不明显的青紫痕迹，显然是那天留下的战果。
郭凝一边缓缓的向教室门口挪动一边思量着要不要和这位新同学说句话，当她还在暗中纠结的时候却没料到叶烬阳几步就跨了过来，伸出手便狠狠捏住了郭凝的下巴。
少年的手劲很大，郭凝的下巴很痛。
......
郭凝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男生的手死死卡在她的下巴上，疼得她几乎飙出泪来，艰难的抬起头对上男生的眼，张了张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疼......”。
几乎是同时，叶烬阳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样，飞快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十分懊恼的旋身背对着郭凝，说了句对不起。
郭凝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才看见的少年的眼眸。
悲伤，控诉，痛恨，疯狂。
或许更复杂，她不能理解。
而当许多年后，郭凝终于理解了叶烬阳那天的失态，也终于明白，原来在那么远的时光里，就早已经埋下了她注定是个玩笑的伏笔。
再多失意癫狂，终究也不是为她。
男生在旁边说了句对不起，语气中是浓浓的自责，或者说是自嘲更加贴切。郭凝的下巴还是很痛，可是面对这样的叶烬阳，她直觉自己不能做出责备的语言或者举动，因为她有感觉，现在她面前的这个沮丧的少年，很难过。
郭凝没有回应叶烬阳的道歉，尽量做出很平静的样子打开了教室的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抽出课本，开始读课文。
这是此时大脑一片混乱的郭凝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而叶烬阳始终没有进来。
上午第二节课课间操的时候，宋子谦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郭凝和同学从操场回来，看见宋子谦坐在座位上，而赫然坐在后面正和宋子谦说笑的，正是叶烬阳。
跑课间操的同学们回来见到前几天政治课上揭竿而起随后消失了两天的的叶烬阳又是窸窸窣窣一片议论，可是谁都识趣儿的没过去凑和，班长和那个新同学相谈正欢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郭凝磨蹭回自己座位的时候宋子谦站起来侧身让她进去，叶烬阳猛的抬头，盯着郭凝直到她坐下，郭凝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下巴又在隐隐作痛，心里不由得腹诽，这人不会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隐疾吧......偏偏宋子谦现在和他一副和谐友好的样子，她又不能和宋子谦说......
就这样到了第三节上课铃响，郭凝突然觉得下面有人在蹬自己的凳子，不是叶烬阳又是哪个？不禁心里暗骂道真是欺人太甚，换了一副比较凶残的表情准备兴师问罪，可一回过头看见叶烬阳那张脸，登时就泄了气。
那是一张多真诚的脸啊。
此时的叶烬阳，正趴在桌子上歪着头小小的扬起脸看着她，墨染般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歉意。前面说过，叶烬阳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而平日里漂亮到近乎锋利的一张脸蛋，此刻却刻意做出这么柔软的表情。再加上他看着郭凝的眼睛，无比认真的又低声说了一遍：“对不起。”
男生压低的音调带上了一点鼻音，有种说不出的缠绵味道，郭凝瞪着眼看他看了半天发作不出来，只好把刚酝酿出来的那一点点怒气再重新咽回去，愣愣说了句：“没关系。”就飞快的把身子转了回去。
小半节课听不进老师讲的什么，眼前耳边全是男生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面碎钻般星星点点的光芒和那一句拖曳着温柔音调的对不起。
叶烬阳的事情结束的相当低调，不仅班主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以后课堂上有事要先和老师打报告就一笔带过，就连锱铢必较的政治老师非但没找叶烬阳麻烦，反而仿佛选择性失忆一样对那天发生的事决口不谈，甚至好几次还语气甚为和蔼的对叶烬阳生活上学习上都表示了相当的关心。
从那之后，叶烬阳一改刚来时冷漠的样子，开始在班里混的风生水起，花名在外。
也是从那之后，叶烬阳宋子谦的关系一日更好过一日，郭凝也因为宋子谦的关系，和叶烬阳从点头之交变成泛泛之交最后变成饭饭之交。
所谓饭饭之交，就是习惯早到的郭凝从此又有了新的习惯，就是给总是迟到来不及吃饭的叶烬阳带一份早饭......
郭凝在吃饭方面原本是个很随便的人，早晨一个煎饼一杯豆浆就能凑合出一顿早餐，可叶烬阳不行，他挑食又固执，起初和郭凝不熟的时候还好，不喜欢吃的偷偷丢掉便是，后来和郭凝混熟了，就越发的得寸进尺起来，不吃香菜不吃胡萝卜不吃葱姜蒜，还嫌弃煎饼里面的油条不新鲜，太油腻，校门口的小贩不够卫生不安全。
郭凝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去离学校远一点的早餐店买那里的生煎包和原磨豆浆，六点多钟店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学生，郭凝常去，久而久之便和店老板熟起来，买豆浆的时候总能比别人多小半勺，满满的盛在保温杯里带回去，直到叶烬阳踏着上课铃来教室的时候都是烫的。
那时候郭凝觉得不过是多走几步路，于是做的无怨无悔，叶烬阳习惯了被宠爱，所以也享受的心安理得。
而许多年后，郭凝的大学室友兼闺蜜许诺看不惯叶烬阳那副吃定了郭凝的死样子，恨恨的拎着她的耳朵教育她“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的时候，郭凝也只是淡淡的笑着，给几乎抓狂的许诺递过一杯水示意她润润嗓子再说，罔顾许诺看着她一副“你病入膏肓没得救”了的表情，目光悠远绵长彷佛看透重重时光。
“早就习惯了。”
也是了，在那些无数个天色蒙蒙未亮的清晨，捧着保温杯垂首踏过满地落叶寂寂冬雪的少女穿过校门外植满高大悬铃木的马路上，早已承载了尚还是少女的郭凝，纵容叶烬阳的最初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你是我的独家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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