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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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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见郭芙已经得救,便不再理会众人,扭头奔回。
张无忌拉着他退到草木烧尽之处,见他衣衫头发到处被火撩的焦糊,脸也熏得漆黑,实在狼狈,忙举起袖子为他擦拭。
杨过看这满山的火随风势,愈烧越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三日前这里还是草木葱茏,世事无常,一转眼变成了这等光景。”
张无忌和他并肩而立,听他语气中尽是伤怀,微微一笑,回道:“等到了来年,这些花草还会再长啊,也没有什么打紧。蒙古鞑子攻打全真教不下,心中不甘,也只能烧山泄愤。但他们可知道人心坚固,远甚草木?不过是在白费力气罢了。”
杨过听张无忌说着花草复生,忍不住却想明年花再开时,还是此时此地,站在这里的人又将如何呢?张无忌已是毒入百穴,命不久矣,难道也能这像花花草草一般度过一劫吗?他越想越是难过,见张无忌眼角微弯,淡淡的似有笑意,一句话在心里来回打滚,终于问道:“你……现下觉得怎样了?”
张无忌摇了摇头:“我猜这毒暂时还不会发作。咱们快去引郭姑娘他们离开古墓罢。”
杨过道:“你要他们走开?那倒容易。”说话间拉起他往北山而去。
其它人还站在下面溪水中,与他俩隔火相峙,见他们忽然转身走开,郭芙不由得大急,叫出声来:“喂,你们别走啊!”
杨过哪会理她,反而更加快了脚步。只听郭芙声音越来越远:“杨过!你当真不将我妹妹还来,就算是要追到天涯海角,我妈妈也不会善罢甘休——”
张无忌也已会意:“没错。郭姑娘只顾来追我们,哪想得到郭襄还在古墓之中?不如走远一点儿。”两人干脆往山后草木不生的乱石堆中走去。走了半个时辰,张无忌觉得体内九阳真气运转渐渐流畅,脚步也轻快了些。此时已远离了重阳宫,杨过回头遥望,见东南半边天空被火光映得血红,西北边却是暗沉沉灰扑扑的一片,铅云低垂,便道:“这是要下暴雨了,我们先找地方歇一歇。”
但他俩为避火势,走的是山后的荒僻小道,满地只有乱石荆棘,莫说人烟,就连山洞也看不到一个。
张无忌听见云上隐隐的雷声滚动,倒有些高兴:“这场雨最好能下得大些,浇灭了满山大火。杨过,你说全真教的那些道长脱险了没?郭伯母他们会不会遇到蒙古兵?”
杨过道:“蒙古人日前在重阳宫惨败而回,那些牛鼻子又不傻,肯定早留好了退路,犯不着为他们操心。郭姑娘他们人少,小心点也避开了……” 说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生气,又道:“别人对你恶毒,你倒好,还去担心人家。我真想打开你这脑子,把‘待人分三六九等,不可一概真心’塞进去……
张无忌随口接道:“这我知道啊。把其他人加在一起,在我心里,都比不上一个你啊。我的真心如何,是不是对人人一样,你难道不清楚吗?”他只是无心一说,结果话一出口,说话和听话的人都愣住了。等张无忌回过神来,不免闹了个大红脸,赶忙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了。
杨过怎么不知道他话中全是一片真心,可转念想到了纵然两个人相互情深意重,也总难抵挡前路生死无常,诸般又苦又甜的心思一时间搅在一处,胸口忽然一阵剧痛,情花毒又要发作。他不肯张无忌再为自己忧心,只得尽力摈除杂念,脚步不停,专心致志的看着前路。
两人又前行数里,只听雷声轰轰,狂风大作,满地飞沙走石,漫天灰蒙蒙的一片混沌,转过了一座山腰,忽然看见在两颗大松树之间盖着两间小小的木屋。杨过真是大喜过望,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就在这儿避一避。” 他拉着张无忌奔到屋前,见板门虚掩,屋中并无动静,便朗声向屋中道:“大雨将至,我们两人路过此地,烦请暂避一刻。”隔了一会,仍是无人回应,于是伸手将门直接推开。
这屋中没有半个人影,板壁上挂着弓箭,屋角中堆着一些杂物,另一间屋中有桌有床,床上堆着几张狼皮,显然是个猎户暂居的住所。但见四处落了厚厚一层灰尘,看来已是久无人迹。两人刚走进门,外面暴雨随之倾盆而下,约莫下了半个时辰,雨势才减轻了些,却更加是绵密不绝。幸而这木屋建造的十分结实,并不漏雨,他俩略一合计,干脆就在此暂住一夜,待雨停后再做打算。便将屋子稍微收拾,又在外间升起了火堆,互相依靠着坐了下来,两个人望着面前火光灿灿跳跃,一时诸般烦恼似乎也去得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毫无变化的绵绵雨声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丝异响,是踩踏枯枝断折的声音。杨过走近窗边,小心向外望去,见远处两个人影冒雨向这边走来,脚步甚是快捷。
张无忌凑过来问道:“这两人武功看来都挺厉害,要怎么办?”
杨过实在不耐烦跟这些武林人士再扯上关系,只道:“罢了,咱们见机行事。”一边说一边拉张无忌回到火堆边,抓了些柴灰拍拍他脸颊头颈,把他扮成个猎人模样,自己当然也如是打扮了一番,又去将两把剑藏在内室。
刚布置完毕,那两人已走到屋前,却并没上来拍门。
张无忌有些疑惑,刚想上前,被杨过拦下,要他再等一等。过了一会,方听见屋外一人说道:“阿弥陀佛,山中雨大,贫僧向施主求借宿一宿。”
杨过这才去把门打开,见雨中站着两个老僧,一个白眉长垂,神色慈祥,另一个矮小得多,留着一副苍髯,身披缁衣,相貌凶恶,观之不似善类。
张无忌见二人衣衫都已湿透,忙道:“二位大师请进罢。”侧身将他们让进屋来。
杨过微微皱眉,说道:“大和尚,你们尽管烤火。只是我们俩刚进山打猎,碰上了这场晦气的大雨,还没什么收获,拿不出野味招待,还请见谅了。”
白眉僧人合十道:“罪过、罪过,我们随身带了干粮,不必劳烦二位施主。”
杨过道:“这就最好。明日我们还要早起,大家都早些休息罢。”他话一说完,向张无忌打个眼色,一前一后走回内室,将门板合拢。
内室中漆黑一片,外间却是火焰明亮,两人凑在板壁缝隙中向外张望,看的十分清楚,见白眉僧从背囊中取出了四团炒面,交给黑衣僧两团,另两团自行缓缓嚼食,神情慈和,举止安详,确是个有道高僧的样子。
张无忌悄悄说道:“我瞧这个大和尚不像是坏人。”
杨过没忍住在他头上一拍,气道:“你又来啦,这世上的面善心恶之人,你见得少了么?”
张无忌一怔,想到了过往种种,也暗骂自己幼稚,又向外看时,却见黑衣僧不知何时面对着他二人坐下,目光直直的盯着这边。他心中一惊:他看得见我们么?可我们和他并无怨仇,怎么他眼神这般凶狠?忙和杨过对视一眼,却见他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两人正疑惑间,忽听呛啷啷两响,那黑衣僧忽然从怀中取出了两件黑黢黢的铁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