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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偏坐金鞍调白羽:挑战 ...

  •   第十九章挑战

      新兵考校第一场。

      箭术。

      听到这两个字,容笑顿觉一箭穿心。

      负责制造器械的考工令,今晨为期门营送来了新近造好的一批兵器,弓箭矛戟一应俱全。

      新兵们排着队,在武器库门口按名画押,领了弓箭,再列队去了靶场。

      靶场就在演武场东侧,四面皆有围墙,防止冷箭伤人。

      场上每隔十步远,便有一线青石子铺地,作为射程标记。

      寄居在李府时,容笑搞不懂“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来还是读靶小厮为她扫的盲。原来,“步”是一种长度计量单位,一步为六尺,一尺约莫有后世的二十三厘米左右,所以一步大概为一百三十八厘米长。容笑以前看电影,常听人夸某某箭术了得,便说“百步穿杨”,当时并不觉得怎样,现在想想,谁要是能一箭射透一百四十米远的树叶,那绝对可以报名奥运会,毕竟奥运会运动员与靶面的距离才不过七十米远。

      新兵们背对着阳光,站在最靠近场侧的青石线上,也就是靶场的最东方。容笑扶扶头盔,瞪大眼睛一数,脚下的石标不算,第七道青石线上,十二个方箭靶被立得整整齐齐,越看越像十二张龇牙大笑的臭脸,表情嚣张得让人恨不得跑过去一个旋风腿将其踹成多米诺骨牌。

      叹只叹亥队的容甲员有心无力,一想到七十步就接近一百米,她连腿都开始哆嗦。在李府,她连五十步远的箭靶都没射中过。读靶小厮天天闭着眼睛喊“脱靶”喊得浑身舒畅,一天不喊就犯痔疮。

      捏着柘木弓,肛~门科的国手圣医容笑老大夫,紧张得冷汗一颗颗,额角霎时便淌出来两条小河。

      按照李敢方才所说,每人都须发射十二支箭,其中六支中靶方为通过。每队三人,人人通过,全队方可午休,否则就要被罚——正午的大太阳底下,头顶重盔,身披铁甲,绕着期门湖跑上十圈,不把心肝脾胃肺吐个全活的就不是人。

      这箭法是硬功夫,不是凭运气就可以过关的,闭上眼睛胡射,中一支有可能,但是射中六支……

      六支哇!苍天啊,来个雷,把李敢劈死吧!

      容笑无语泪流。

      李敢爱岗敬业,检查子队兵士们的器械查得好好的,没想到自己无缘无故会遭小人诅咒,不及转头,猛然连打两个喷嚏。

      站在正对面的子队甲员,夏侯始昌,生怕被传上来历不明的风寒,持械连跳两步,不小心一脚踩上个子高大威猛的队长汲偃,被狠狠瞪了一下。他还没怎么,子队乙员天离倒紧张得往后退了退,险些破墙而出,气得汲偃破口大骂:“一个个猥琐不堪,要是敢连累我受罚,看我怎么惩治你们!”

      亥队离子队甚远,容笑自然不知道她才是这场小混乱的始作俑者,队首霍去病就更不知道了。

      霍队首站在射手线上,虚拉空弦,眯眼瞄了一霎,好似感到了身后容笑的紧张情绪,边从箭筒内抽箭撘弦,边严肃道:“容甲员!”

      容笑正急得抓耳挠腮,对队长大人的话没反应过来。

      亥队乙员李广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提醒道:“容兄,队首叫你!”

      容笑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是亥队甲员,所以姓霍的又给了她一个新称呼。翻翻白眼,她大咧咧地回他:“什么事?”

      霍去病不满地清清嗓子:“容甲员,回话的时候,要叫我队首!”

      容甲员心道,这姓霍的孩子想当官想疯了吧,芝麻绿豆的三人组组长而已,何必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

      刚想回嘴,立刻良心发现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拖累这一前一后两个倒霉孩子绕湖跑圈了,十圈,整整十圈哇,能活着爬回来就算祖坟冒青烟了,现在就让他高兴下,又不会多块肚腩肉。

      于是学着某队友的模样,低头敛首,声音里能掐住一把水来:“是,队首!”

      霍队首没料到她会李广利附体,变得如此柔媚刻骨温顺乖巧,身一寒,手一抖,一支箭离弦而出,哆哆嗦嗦掉在前方两步远的地面上。

      其他小队听到动静,纷纷看向这边,一下子发现亥队队首如此拙劣的箭术表演,不禁跌足大笑。

      教官李敢颇感恼火,站在丑队前面,指着这边斥责:“亥队,怎么回事?你们为何不听号令,私自发箭?”

      私自发“贱”?

      看着霍去病僵直的背影,联想力强大的容甲员想乐不敢乐,被憋得颤巍巍地直喘,眼眶里蓄着两包泪,就快挺不过去。

      李广利走到她身侧,看队友一抽一抽的,眼眶里又有泪水在打转,误以为她是惊惧得要哭,遂很好心地拍拍她的背,悄声开慰道:“容兄别怕,我们有霍队首在本队,没人敢判我们失败。不瞒你说,当初我捐钱进入期门军时,知道分队的规矩,才特意让人安排我与霍队首同帐的。”

      咦?

      容笑好奇扭脸,也把声音放低:“为什么没人敢判我们失败?”

      李广利睁大了一双含烟似水的俏目,用气声道:“难道容兄竟不知道霍队首的身世?他乃是……”

      “亥队!”李敢在寅队那边突然发飙:“刚说完你们私自发箭,怎么又开始交头接耳!再不遵守军令,本宿卫便赏你们每人军棍五下!”

      李广利吓得一哆嗦,忙退回原位,做低头认罪状。

      容笑在心里捶胸顿足、连连惨叫:“老天爷,要不要这么玩我啊?这是第二次了!眼见着能打听到某人的花边八卦,却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人打岔给岔过去!苍天啊,来个雷,劈死李宿卫吧!”

      李敢遇人不淑,结交个容兄弟,那位兄弟却在一天之内连续诅咒他两次。

      幸好老天爷不是个软耳根,没有听信容笑的无耻谗言。

      一轮红日当空悬,照得晴空湛蓝,万里无云,湖边时不时随风下一场桃花雨,再将三五花瓣送将过来,实实不像是要打雷的模样。

      容笑三花聚顶,气运丹田,继续发功暗咒。

      背脸再打个喷嚏,李敢不耐烦地结束检查,站到场北,也就是子队那侧,挥手示意发令兵敲鼓指挥众人。

      一鼓响,搭箭。

      二鼓响,瞄准。

      三鼓响,离弦。

      十二队的队首各个身姿挺拔,聚精会神,随着指令,动作一气呵成,箭无虚发。

      十二支箭,没有任何一箭脱靶!

      没有!

      容甲员停止念咒,只看得两眼呆滞,脚步虚浮。

      在这新兵营里,就没有第二个跟我一样差的吗?容笑哀怨地以拳砸头,结果一拳头砸在头盔上,痛得她嘴里嘶嘶拉拉喘气。

      霍去病站在前面,听着鼓声摸箭,趁侧身的工夫,低声说了句:“不会射,就好好看看别人的动作,砸自己的头有什么用?只会越砸越笨!”

      鼓声越来越急,他居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耳听八方,留神到她的鬼马动作,容笑对此五体投地矣。

      六支箭发过,众队首开始渐渐跟不上鼓点,时有失误,不再是箭箭中靶,只有站在最北侧的子队队首汲偃,以及站在最南端的亥队队首霍去病,仍是箭箭凌厉,直指红心。

      众队员渐渐把视线都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

      观众们的头摆得好似拨浪鼓,一会看南、一霎瞧北,发出各种艳羡惊叹。

      李敢站在汲偃身侧,也看得连连点头。

      容笑偏着身子,惊讶得嘴巴里可以塞下个鸵鸟蛋,心说,古人的箭术真是厉害啊,这随便偷运一个家伙回前世当街卖艺,都能赚个盆丰钵满哇!

      鼓声歇,霍去病十二支箭一气射完,潇洒回身,看见容甲员傻呆呆的模样,以为她是真心拜服于自己精湛的箭术,遂得意挑挑右眉,笑道:“本队首厉害吧?”

      容笑张着嘴,淌着口水,看见一只大大的聚宝盆转个圈,冲自己挑了挑右眉,笑嘻嘻自吹自擂:“本聚宝盆厉害吧?”

      容甲员由衷地点头赞叹:“厉害,真是厉害!”

      霍去病突觉生平从未像此刻这般心胸畅快过,禁不住得意,仰头大笑。

      容笑被他的笑声惊醒,幻觉退散,视线重新对焦,只见霍家猪头抚弓笑得满脸放光,广利美人低头以袖遮面羞答答恨不能钻入地缝,不禁懊恼抓脸,暗道:“这两个队友好像哪个也不怎么靠谱。不过……霍去病的笑声好耳熟,到底在哪里听过来着?”

      令旗出,报靶兵士跑近靶面,依次大声宣布成绩。

      李敢听完所有人的数据,朗声宣布:“第一轮,子队队首汲偃十二射十二中,胜出!”

      “哎?”霍去病不服,大声质疑,“李宿卫,我亥队也是十二射十二中,你为何单单宣布子队获胜?”

      李敢慢悠悠踱步过来,走到近前,冷冷斜睨一眼:“霍队首,你违反军令,私射一箭,且未中靶,故此你第十二射不算。如此一来,你亥队便是十二射十一中!”

      霍去病听完解释,从鼻孔喷出两团冷气。

      “怎么,你不服?”李敢板着面孔追问。

      霍去病撇撇嘴:“不敢,宿卫大人!”顿了顿,突然又道:“素闻宿卫大人家学渊源,箭术了得,何不趁此机会,让我们见识一下?”

      李敢眯着眼睛打量他半晌,倏然一笑:“若我今天不给你看看我李家的箭法,恐怕你终是不服气,也好!来人,把我的角弓拿来!”

      当下有个小跟班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将角弓和箭囊双手奉上。那弓经过多年使用,早被摩挲得光滑温润,被灿烂的阳光映出莹莹一角虹光。三棱黑羽箭的长尾一簇簇排列整齐,静静栖息在暗红色的箭囊中,就像是隐藏起利爪却伺机待发的嗜血苍鹫。

      李敢垂下眼帘,用手轻轻抚过箭杆上的长尾羽毛:“亥队首,你说吧,要如何见识!”

      霍去病也牵弓引弦,走向射手位:“将箭靶移至百步,你我二人依样同射十二箭,鼓声落时,谁射中靶面的箭多,谁便胜出。若我输了,我亥队便认罚绕湖跑十圈;若是你输了,便轮到你跑。如何?”

      容笑大惊。传说中的“百步穿杨”就要再现了么?但是,姓霍的,你凭什么代表全队打赌啊?不要连累我哉……不过,话说,似乎本来也只有我连累人的份哉……

      李敢听到挑战,颇有不以为然之色,讥笑道:“区区百步算何考量,你未免太小觑我李家!想必新兵中不服我李敢的,不止你一人。也好,今日便索性让你们都见识见识我李家的箭法!”

      除了容笑,众兵士大多出身名门望族,自然人人皆知霍去病的身世来历,有谁不对这位来自平阳县的纨绔子如雷贯耳?

      只是,谁都没料到霍纨绔目空一切至斯,居然敢挑战以箭术闻名天下的李家人,心中不禁都激动万分。

      容笑冷眼瞧那些好事者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道,若不是在军中,只怕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此时就要支起赌桌,开个赌局,看这霍李两家究竟是西风烈,还是东风破。

      可她自己此时甚是纠结。

      从私心上说,她可不想和霍去病、李广利一起绕湖跑十圈!吐心吐肺的十圈哪!

      然而反过来说,若真是李敢输了,她也舍不得让他受累,毕竟他对自己一直关怀备至,亲如手足。

      报靶小厮将两方靶面移到了第十条青石线上,跑了回来。

      两个少年走到射手线后,长身玉立,盔甲闪耀。

      鼓声响,二人齐齐弯弓搭箭,绛红色的紧袖勾勒出手臂肌肉的形状。

      阳光璀璨,箭光如电似虹。

      “嗖!”

      “嗖!”

      两箭几乎同时发出。

      远处飘来的桃花瓣被凌厉的破空之声惊醒,慌张落在两个少年的铁甲之上。

      呆呆看着二人背影,容笑心里百味陈杂,不知道究竟该希望谁输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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