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颂(GL)》御乐

23、你我之间

　　为甚么要那样做？

　　相对，无言。欲言，又止。
　　说甚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不论是质问、怒骂、审判、仰或是冷嘲热讽，都着实显得太苍白无力。
　　三百一十七条人命，被湼焱的火焰在一瞬间夺去，句许他们甚至来不及对这个世界表现出一丝眷恋，留下片言只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太渺小。
　　初不敢说如果自己在现场就一定可以改变这个惨况，毕竟连她也对湼焱的火焰束手无策，但是，一定不会是这么惨，三百一十七条人命，一朝尽灭。

　　整个九谷村的村民都知道了这起事情，只是每人反应却不尽相同。
　　当时在那个村子里的，久久未能从这个梦餍中脱逃出来，每一个眨眼，每一刻闭眼，不管你愿不愿意，想的见的都是那场刻骨铭心的屠杀——那根本不能灌称之为战争或是任何具有同等程度意义的名词，那在在不过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亦或可以称之为单方面的杀戮。铺天盖地染满视线的血色，七零八落难以辨认的残肢，毁灭一切带来死寂的力量——那断然不属于人间。要让他们挑一个词来形容大伙对湼焱的感觉，不外乎魔神。
　　耳熟能详的神帝造世界的故事里，不曾提及过「魔神」，然而人类习惯性的去给不幸与恶运造出一个替代与主宰者：相对于神帝的至善至美而言，那必然就是至恶至丑却带着魅惑人心力量的存在。那么一个强大到令人发抖的女子，那么压倒性让人只能仰目的力量，必然就是那神话中的魔神！
　　不曾在现场的，对这件事是欣然欢迎，无他，毗邻的强敌被灭，而那个歼灭一切拥有强大力量的女人就在自己的村子，意味着村子多了一重保护。也许此时无人想到战争、想到统一，但是攀比却是人类本能之一，而在这么个艰难的环境里，多了这一份强大的力量，哪怕只是相对于村子周围的妖兽，也要安全上不知多少。
　　一时间，村里分裂成两派，一方对湼焱避之不及，另一方却是极力欢迎，每天好吃好喝的拿出来伺候着。湼焱从未试过如此受到人类的欢迎，一时间，心里对人类的那股子痛恨竟是淡了不少，甚至隐约生出欣喜的感觉。只是她素不喜与人类过于接近，便没有住到那些热情的村民中任何一个的家里。
　　至于初，却是自那日起，不知所踪，接连数天，未曾露面。小照儿见初久久不曾出现，便以为是湼焱做了甚么把她的姐姐给逼走了，整天对着湼焱没有好脸色，然而过往一向疼宠孩子到无法无天的至照竟也少有的管教了小照儿一顿。所幸湼焱这几天被好酒好菜的招呼着也是心情大悦，倒也没有跟小照儿斤斤计较，不然照着湼焱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不会让小照儿好过。

　　而此时距离清河村发生的那场杀戮，已然过了十天左右，初就在这第十天，终于露面。
　　十天之中，没有人察觉到她的离去；十天之后，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归来。她就是风，如风无形，如风自由；无怪乎人类总说抓不着神帝的祝福，因为他们从不曾察觉到神帝在他们的身边悄然走过。
　　湼焱在这十天中就住在那个山洞里，虽然头一遭被热情招待让她心情愉悦，只是山洞主人的不知所踪无疑为她心里添了一股子气，像是一块大石压在上边似的。
　　在那一天，在那个河边，在那一刻，她对上那人的视线，清澈闪着光芒的泪珠犹如无声的谴责，心，竟然痛了。那样深刻的、突然的，如被锥子贯穿一样，痛了。曾经有过那么多次的齿伤、爪伤，掠过她的心胸之间，都不曾觉出半分痛意；惟独是在那目光之中，痛了，痛得彻底，痛彻心扉。
　　在她那样的心痛过后，那人却在回到村子里以后消失了，无声无息；然后她又出现了，无声无息。此刻两人，竟然就在山洞中相对而坐，一为主一为客。主却是自己，客却是初；湼焱忍不住笑了出来，此情此景着实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为甚么要那样做？」忽的，耳边响起清冷如水的美妙嗓音，说不出的疲惫，拉回了湼焱的心思。
　　她回望着眼前一身白裳也似披上了疲色的绝色女子，嘴角噙上一抹冷笑，反问道：「我做了甚么事？」
　　「湼焱，妳杀了人，而且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一条村子上下三百一十七口人，妳都杀了。」黑衣少女嘴角的笑，牵动白衣女子心中的伤与痛：「妳为甚么要做这样的事？这些人可没惹到妳……」三百一十七条人命在她眼前流逝她却无力阻止，耳边似乎有哭喊哀求之声绕过。自人类灭绝以来，她未曾见过如此庞大的杀戮，十日间，她自我放逐，不想再待在那满手血腥的人的身边，却依然不得不回来。一声不响地离开虽是她的风格，但既然认识了一个小女孩，依着人类的礼节，怎么也该道别的吧？再说，不问清楚心底的疑问她着实不安，为何那人，明明已渐渐脱了杀伐之气，却竟在顷刻间屠尽一个村子？
　　听得初的质问，湼焱却笑得更大声，那样的放肆，桀骜不驯的笑声流淌出来，止也止不着：「是啊，那些人倒没有惹着我——」只不过是在看见她跟九谷的村民到了村子的时候大声放肆的笑着，然后言语间猥亵下流：「初，妳贵为神帝，竟然不知道我为甚么要杀死那些人？妳不是被称为全知的神帝吗？」
　　「我确实不知道妳在想甚么。」万妖之王，天地间唯一的魔神，早已超越她的掌控，到底是何般存在，她却从来不知道她的来历与心思，除非她亲口说出。
　　「初，妳不觉得妳的想法太可笑了么？妳可曾知道，当日央我去那村子杀死那些人的便是妳刻下身处的这个村子的村民啊！」湼焱怒极，笑得张狂：「现在妳不去教训他们杀戮的不该反而站在这里来指责我？我应了他们的愿，为他们杀了那些人，何错有之？！」
　　「妳的力量如此强大，更应慎重其事，岂能随便允人而行！」初说不出自己面对湼焱的质问是怒还是痛，妳当然知道人类的力量有多小，另一方面那野心却有多大，正因如此，自己才万万不想在人类面前表露身份。他们是她所造，所以她清楚的知道他们的那种劣根性，无论是上一个世代还是现在，她深深的无力于此却未能改变甚么：「湼焱，妳可知妳所做之事只是将这一潭混水彻底的搅混浊了？妳如此这般又有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湼焱毫无姿态可言的仰卧倒下，嘴角那一抹的嘲讽笑意却是收不回去：「初，我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呢。我都不记得我恨了人类有多少年了，而又有多少年人类是那般的痛恨惧怕我，然后满怀恶的的驱逐于我。可是妳知道吗？」她忽然站起了身，缓慢的踱步到初的身边，笑道：「妳这些人类啊，知道我灭了他们的对村，现在可是对我欢迎得紧啊。」她不理会初握紧了拳头，脸上悲苦忿然，只是将目光放到山洞外村子里那些营营役役的村民身上：「妳不觉得好笑么？当初我意欲与人类交好，人类却弃我而去、伤我至痛；如今我不过是应他们一件小事，他们即侍我如神，而这件小事，不过就是杀了几个人类——这还是最初他们驱逐于我的原因。」靠在洞口的女子回头，笑意在逆光中无限放大，显得恶质无比，尽情地嘲笑着初臆想中的一切美好：「妳不觉好笑么？当那个小孩子，那般央求我去替他杀人时，我真的笑出来了。」
　　可是初笑不出来。
　　在笑声中，湼焱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她伸出那只右手，五指成爪，凑到初的耳边，笑着道：「知道吗，我当初，就是用这只手，用这些火焰——」爪中忽然冒出炽热红焰，火光照出初的隐忍：「把妳最爱的人类一一烧成了灰烬。」
　　「够了！」初一把推开了湼焱，站直了身，红红的眼眶中似有泪水：「我希望妳能好好跟人类共处，却不是这一般！」她一直希望各个物种之间能够共存，同享这个美好的世界，而眼前这位，却是与她背道而驰。她们犹如平衡线，不可能交迭，更不可能体会对方：「妳走吧，我不想再见妳了。」她以为，她已经有一点点让这人放下对人类的成见，却不想竟是这个结果：「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了。」然后她也会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再见了，她改变不了，也下不了手如她那般残忍的消灭了她，于是只能走，直至某一天终于再见，然后站到彼此的对立面——是的，终会有那么一天。
　　因为妳我之间，便如同两极。我至善，而妳，却是极恶。

作者有话说

　　更了……如果我说开始虐，会有人相信么，有人抗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