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颂(GL)》御乐

10、山水之间

　　「饶恕？我要如何饶恕？妳倒是来教我。」听着初的话，湼焱回过神，再次冷笑起来，只是这次到底冷静了许多。她双手用力推开初，站了起来，低头探视着初，嘲道：「我从血岩逃出来，第一次见到人类，我还没说一句话，那些人便指着我的眼睛——」湼焱伸指指着自己的眼目：「就提着武器过来攻击我，要不是我跑得快，说不定就被他们怎么了。」她放下手，继续恶声道：「这些事一直发生着，我也曾经希望可以跟人和平共处，但是我面对的只有刀与矛，即使后来我走入山林，对我的追击依然毫不间断，我避了又避，却发现这根本并非可行之法，直至我忍无可忍杀了他们，在那些人类的面前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撕成碎片……」湼焱的身子俯的更下，她的鼻尖就贴着初的鼻尖，她残忍的笑道：「然后我发现，原来这些人类还是会怕的，他们就是这般欺软怕硬。我再也没有犹豫过一次，每一次的相遇我便把他们撕成碎片，骨头、内脏、皮肉、鲜血散落一地……初，妳说这样的我们要如何共处？每当我见到他们，曾经受伤的地方都痛了起来，妳要我如何饶恕人类？」顿了一顿，湼焱站起身，背转身，又笑了，笑声带着一种癫狂，与及痛苦，因为初的那些话又勾起了她对过往的恨意：「妳知道吗？我突然觉得连妳也不想放过了。」
　　「那就不要放过我。」初也凝视着那双血眸，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感情：「杀了我吧，假如那就能使妳高兴起来的话。」她专注的看着湼焱，目中的无波压得湼焱喘不过气来。
　　「妳以为我不敢？」湼焱嘶哑着声音，双手再次化爪，卡在初的颈上，尖锐的爪子甚么已经划破了初颈间娇嫩的肌肤，一丝红痕浮现，鲜血慢慢渗溢出来，滴落到湼焱的爪子上，带着一种异样的温度。
　　初却肆意笑了起来，而且向着不可停止的方向前进，湼焱迷惑的看着她。她搞不清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每每在她以为应该要哭的时候笑，应该在生气的时候特别平静，只是她是那样子的无害，湼焱几乎以为她是没有脾气的了。「我知道妳没有甚么不敢，妳也确实可以在一息间就置我于死地，人类对妳而言根本就不是威胁，因为妳在一眨眼间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既然如此，何不先试着跟他们相处一下？也许，妳会发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答案。」终于，笑声停了，初看着湼焱正色道：「湼焱，再试一次，好不好？」
　　湼焱的眉头拧了起来，感性上她想让每一个她看见的人类消失在世上，理性上她知道初说的没错，这是理性与感性的斗争。而在这场斗争里，胜利的天平越发倾向理性。初分析的头头是道，除了习惯，她找不到方法反对初的话，而要说自己已经习惯杀害人类的话，无异于承认自己喜爱杀戮。事实上湼焱虽然不覊狂暴、恣意妄为，但却打从心底里厌倦了战斗。这无关乎甚么道德，单纯的只是她厌倦了不断战斗的生活，瞒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她从来不擅长这种事。
　　初看着湼焱那内心纠结挣扎的样子，不自禁露出一个会心微笑。她对着瑟缩在洞外发抖、却捺不住好奇心不时睁着两只黑豆眼偷看的予照招了招手，让她进来。只是大概先前的经历太恐怖，小照儿竟然猛的摇着头，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初看着这孩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举手更大的的挥动了几下。
　　这一下动作大了，便自然惊动了纠结中的湼焱，她往洞口一看，便见到那个小女孩吓的脸色发白，现在一双乱转着的眼睛还是不敢直瞧自己，视线一碰上便立刻逃了，还转过身躲甚么似的躲到山壁后……湼焱的眉拧的更厉害，几乎都要混到一起去了，因为她发觉看着那个女孩如此的惧怕自己，真的很难下手去伤害。
　　而看着湼焱那阴沉的脸色，满布戾气的血眸，小照儿吓的又要再哭起来了，这下更是动也不敢动，死死躲在山洞外，说甚么也不要再进去了。
　　忽然，一片黑影覆盖了她的视线，投映在地上，棱角变得模糊不清。小照儿一抬头，便看见那个凶神恶煞的女子被她的初姐姐拉着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不情不愿，只是那种暴戾残忍的气息却柔和了不小。
　　「照儿，不用怕。」初伸手拉起小照儿，替她拍掉衣衫上的灰尘，脸上是一贯温柔微笑，知性、典雅：「她叫湼焱，刚才只是误会，她以为妳是要来追杀她的人。相信我，她不会伤害妳的，不用害怕。」
　　大概是真吓到了，听了初的话，小照儿还是没敢立刻放松下来，两只小手揪着初的裙子，躲到她的身后，乌黑的眼珠一滚一滚的打量着湼焱。在阳光下，湼焱的脸容更显清晰。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孔，轮廓深刻，五官都很突出，英气十足，却又不可思议地透着一股妖媚感。黑长的发丝如瀑，发尾却透出暗紫红；皮肤是健康的蜜色，右半边脸却被一些复杂的火焰图腾占据，乍看下有点吓人，细看了便觉得没甚么，平添一种妖异之美，甚至额上那枚红焰印记更为她带来一种飘渺感，不像俗世间人；惟独那一双血眸狭长，如世上最锋利的寒刀，带着一股冷然寂杀之气，只一个眼神，就能叫你寝食不安。这样的一个人，小照儿只想到两个字的评语：吓人。
　　幸好，除了眸子冷点、眼色凶狠点、脸上的花纹多了点、态度恶劣了点外，湼焱基本看上去还算正常人，不像豹王那类妖物人化后还带着一股浓厚妖味。而且湼焱外形纤瘦，甚至不比初来的要高、肌肉线条也不像村子里那些男人那般发达拢起，小照儿便觉得也许真如初所言，刚才真的只是误会。
　　小孩子的心是纯良的，虽然小照儿对湼焱的血眸和那些火焰图腾也抱持着疑问，但那更多是好奇，而不是惧怕。最重要的是，她信任初，只要初说不会伤害她，她便相信自己不会有危险。
　　照儿从初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看着湼焱，怯怯的问：「妳真的不会伤害我？」
　　湼焱没吭声。
　　初睨了她一眼，倒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嘴角再次勾起弧度，一手牵着湼焱的手不放，一手再牵起照儿的手，柔柔笑着：「照儿，带我们在附近走走吧，还有很多地方没走过。」
　　其实几天处下来，这附近还哪里有甚么地方没走过？不过就是一个说辞，是一个初希望湼焱可以试着与人类相处的说辞。湼焱长着一副人模人样，就算妖化了也不过就是爪子长了点、牙齿尖了点，怎么说也不可能归类到「非人类」那方去，但是明显她的思想里已经不再拿自己当人类看，那种仇恨心理，跟妖兽仇恨人类的道理一样。

　　小照儿看着一手一个拖着她和那个阴晴不定的冰山在前方走的初，觉得突然看不清这个姐姐了，怎么才一个晚上，人就变了那许多？小照儿跟初认识也有好些日子了，一直以来都是寡言淡静，很多时候都是小照儿自己说上了半天话初才回她一句，哪像现在这般，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是真的让人感受到她的热络，最少不会让场面冷了下来；再说了，先前初就是清清冷冷的，有点谪仙仙气，飘飘渺渺，有时说话根本不像凡人，可现在呢？前方哪个提着裙子轻快跑跳着的姑娘不是初又是谁？出尘仙气尽去，眼下是真的像个双十年华的姑娘家了。
　　初拖着湼焱和照儿跑了一段，到了一条小溪旁就把两个人丢下，这个小溪就是当初小照儿遇上初的那条小溪。小溪水位一点也不深，刚好浸过小腿一半左右；倒是小溪的水很清很凉，身体沾着便觉得冰凉舒爽；而且小溪水流一点也不湍急，缓缓的流动着，可以恣情戏耍，看着水流流过，更能沉淀心里一切经纶杂想。
　　湼焱和照儿你眼看我眼，然后又一起看着那个自己在小溪里玩得欢快的女子，哪里都觉得别扭。只是不能否认，走了一路，湼焱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孩子，照儿也没那么害怕这座冰山了，不过距离愉快的相处明显还是很远。
　　「别光站着看，下来啊。」初对着那呆在溪边手足无措的一大一小身影招手。她赤足站在水里，水流在她那里就绕了弯，水里的游鱼却聚集在她身边打圈玩的开心，阳光照耀在水上，就反映出点点磷光，又给她的那身白衣洒上了金粉。她的笑容在阳光里更显得柔和温暖：「水很凉，下来吧。」
　　湼焱和照儿心里一震，真真是看不清这女子。她可以很清冷、可以很温柔，是那么的疏离；当妳以为这就是她的真实，她又变得热络、变得亲近，真的像人一样……如雾又如水，无形，又处处是形。

作者有话说

　　我著实跟你們說，初姑娘和小湼子就是乐乐我精分的兩個人格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