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你风雨飘摇路》言迹

4、chapter04

　　4.
　　话中之意已是把他当做小厮的后备人选。
　　童子勿心里别扭，他想反驳，但也不知道从何反驳起，于是跟着这娟秀的女子去了一旁的耳房。
　　耳房更是温暖，里面有三两个穿着绿湖色厚棉衣，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见绿叶领着人过来，齐齐叫道，“绿叶姐姐。”
　　绿叶唤道，“还有热水吗？”
　　其中一个丫鬟道，“有的，今天热水只用了一半，尚余少许，姐姐拿去吧。”
　　看到绿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她问道，“咦，这是……”
　　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寒酸的童孩。
　　“这是童大郎家的孩童，”绿叶吩咐道，“你们弄一点水来，为他清理一下，看有没有合适他的衣服，有就换上，没有就罢了。”
　　其中一个大大咧咧的，就直接道，“姐姐知道，我们这里除了老爷，哪里还有什么外男郎君的，别说小郎君了，就是一只猫，那也是公的。”
　　绿叶听了这话差点被一口痰噎住，手指点着她的额头，骂骂喋喋道，“整天看你说着郎君郎君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已经定给了陈管事的大郎！真是羡煞一群人，我看呀，还是让你娘亲赶紧把你嫁了好！”
　　那丫鬟脸立刻红了，像是一朵即将绽开的清水荷花，含苞待放，引人采摘，脚一跺，就转而出了耳房，不胜娇羞的模样异常动人。

　　另外一个穿戴略差的丫鬟走到童子勿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惊奇的发现这个孩子眼中没有一点好奇之色，沉稳的令人心惊，仿佛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女子，也没有任何值得他关注的。
　　一个六岁左右的孩童，出入一个新环境，无论如何，都会有羞涩、踟蹰的表现，或者是亦步亦趋的胆怯，或者是不谙世事的莽撞，但童子勿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眼睛安静的眨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注意面前发生的事情。
　　衣服是换不了的，丫鬟就为他洗了洗脸，然后把头发重新扎起来，这样略收拾了一下，竟也有了模样。整个过程中他完全没有一点的卑微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落难的小少爷。
　　绿叶看着满意极了，眼角余光注意到那盆被用过之后的油污污的水，喉咙又像是有个东西噎住了，不上不下的，脸上就没有了笑容，道，“我们去见老爷。”

　　绿叶进去的时候，江老爷正在发呆，一手拿着一个杯子，一手拿着书本，眼睛却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绿叶轻轻的叫道，“老爷。”
　　没有反应。
　　绿叶心里有些担忧，又叫了一声，江老爷这才怔怔的抬头看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放下杯子与书本，咳了一声，道，“什么事？”
　　绿叶在心里不住的猜测着前因后果，她知道这个杯子，也经常看着老爷拿在手中把玩，以前还会认为是老夫人或者是哪位姨娘的，现在觉得不像是妇人会用的，那图案精致大气，松柏之型跃然而上，应该是哪位郎君的，可大爷知道老爷喜欢松柏，为了孝道，从来不曾用这种图案。四爷今年曾回来娶妻，但在这府中落脚的时间绝对没有超过一旬，她曾去四爷住的宇院看过，那里的一花一草一物一景，俱是四奶奶祁氏的东西，四爷东西寥寥无几，而且四爷用茶杯向来喜欢青花瓷，那这个杯子到底是谁的？而且价值不菲的样子。

　　“老爷这些日子叨扰着童大郎的事儿，前两天童大郎的后事完了，今日，这童大郎的孩子就来感谢您来着。”
　　老爷哦了一声，坐起身来，问道，“是童生的孩子？”
　　绿叶笑道，“正是。”
　　老爷道，“赶紧让他进来。”
　　绿叶不知道老爷为什么对这个孩童如此的放在心上，就带着童子勿进来。
　　童子勿进来，看着江老爷，行了一个幼儿礼，嗓音清清楚楚的，不卑不亢道，“蒙此祸事，兹是伤感，老爷心善多次帮扶，子勿感谢不已，然逝者已逝，愿老爷多多保重，身康体泰，万事无忧。”
　　绿叶和江老爷都诧异了，这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说出来的话吗？
　　江老爷对他招手，道，“童小郎到我面前来。”
　　童子勿上前几步，站在江老爷面前，模样端正可亲，像是面团一样的脸蛋，虽然瘦，但以前的底子应该打理的很好，骨骼笔直，眼神清澈。
　　江老爷摸着他的头，问道，“多少岁了？”
　　童子勿答道，“六岁多许。”应该说他是准备过七岁的生日的，可是他的父亲永远都不能爬起来为他过生日了。
　　江老爷又问道，“读过几年书？”不问他读没读书，是童子勿的谈吐表达流利，用词雅然，绝对是读过书的。
　　果然，童子勿答道，“生母早逝，子勿由父亲一手养育，三岁开始教导，五岁交由镇上的先生教学。”
　　江老爷更惊讶了，他没有想到童生会读书，而且还会如此教养孩子，把一个孩子教养的如此之好，令他都觉得眼前一亮，家庭贫寒，但志气不贫！

　　童生会武，江老爷是知道的。
　　童生以前曾经在镖局做过镖师，但童子勿出生之后，为了照顾孩子，辞了这份厚薪，这让很多人都不解。
　　童生却道，“有一子够已。”让很多观望他会娶继室的人家都觉得此人傻气，不知生活艰苦。但童生仍旧辞了镖师，开始跟着散队行南走北养家糊口，孩子由一位婶婶带着。后来家中凋落，再无一人，就带着童子勿一起行走各方。
　　五岁的时候，童子勿开始进学，童生又把孩子丢给了先生照顾，自己跟着队伍为别人保驾护航，先前从未出过什么事端，没有想到这次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不得不说，童生的胆子真的很大，敢让三岁的孩子一起行走，童子勿的命也很大，没有在走南闯北中丢了性命。
　　但江老爷没有想到，童生竟然还会文！
　　穷文富武，童生的家庭普通贫寒，到了后来，为了童子勿的束脩，家里更穷了，但这么一个穷人，不止会武，还会文，而且还不是三脚猫的功夫，这实在是令人震惊。
　　既然会文会武，为什么不去考科举？反而每年都在外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