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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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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童子勿被领进江府大门的时候,懵懵懂懂的大眼睛满是好奇。
旁边的男侍即使是身穿褐色的仆人冬装,脸上也写着些许倨傲,晃荡道,“这江府,虽说只是五品府邸,老爷也已经致仕了,但也不是随随便便阿猫阿狗就可以进来的,你可知道?”
童子勿稚嫩的脸孔点了点头,杂七杂八的黑发束在脑后,像是一堆稻草。
男侍看到他这副样子更加不屑,手指拢在鼻子下面,挑剔道,“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等福气,居然可以进江府伺候人……”
梧桐树萧条的只剩下枝干,在灰暗的天空中阴阴沉沉的,满是萧索,假山下的水池已经结冰,寒气扑面,若是在春日里,这里应该是一幅高山流水,绿荫丛生的样子吧……
童子勿人小步子也小,踉踉跄跄的跟在男侍身后,从鼻子出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白雾,随即消散。麻布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很消瘦,大概是天气太冷,他的嘴唇已经偏紫色,白皙的皮肤也隐隐泛着青色。
他紧跟在男侍身后,突然,男侍的步伐一顿,朝旁避让。
童子勿刚刚还在庆幸不用追赶,待看到男侍卑躬屈膝的立在道路旁,脸上散发着讨好的笑容,颇有些不解的朝前看去。
宽敞厚实的大道上一辆马车远远的驶来。
童子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马车!居然是马车!他想起了父亲的那匹马,矫健的四肢,有力的躯体,灼热的体温,受到一点小小的伤害便心疼的厉害,即使是自己触碰,也要小心再小心。现在居然可以看到马车,而且还是一辆青皮马车!
想起父亲童子勿的神色便黯然了,是呀,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旁边的男侍看到他呆呆的立在马路中间,怒斥道,“你个没脑子的,还不赶紧过来,挡了贵人的车架,小心没命!”
童子勿这才回过神的走到道路旁,但他无论如何也学不会旁边男侍讨好的姿态,他的背脊很挺直,像是一株小小的白杨,眼睛纯粹而简单,好奇的打量着一切。
男侍低声对他道,“以后在江府当差心思放灵活一点,呆头呆脑的迟早被赶出去。”
童子勿启了启唇,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那句话咽进肚子。
他才不想来江府当差。
要不是他的父亲随着江府大爷一起丧命,他根本就不会来江府!
他的父亲也许贫寒,也许困顿,但从来不会媚颜巧色,更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进入这所谓的富贵之家来当一个小小的仆人。
那车架从面前驶过,马夫手中的鞭子抽在马匹上,在半空中发出呼呼呼的声音,锐利而刺耳,棕色的马匹踏出像琴弦一般的旋律。
男侍恭敬道,“恭送贵人。”也不管那马车里的人听没听到。
马车一过,男侍的腰不弯了,背不驼了,脸色也变的不耐烦了,对童子勿道,“快快快!磨蹭干啥呢,我把你人带到了,还要回去睡觉呢!”
江府的确很大,至少比童子勿的家要大多了,越往里走,风景越秀丽,特别是庭院里,种了不少的松柏,像是守将一般,立在里面,还有腊梅,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其它的一些漂亮景色童子勿也说不出来,太稀罕少见,只见有人在清扫院子,水洒在地上溅湿灰尘,扫把轻声的划过地面,充满了别致的热闹。
那男侍道,“江府在这乐城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名贵府邸,多少人想进江府都没有门道,能在这里面干事,不知是多么体面的一件事儿。”
童子勿看着男侍,笑道,“别的我不知道,就您在我面前,就知道这府里的风水是多么养人了。”
男侍红光面滑,那身干不知有多么厚实,听到童子勿如此说,自然高兴,提醒道,“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这风水嘛,若你进来,以后定然享受得了。”
童子勿嘴角弯了弯,他天生面容可亲,端正秀气,这一笑,模样还挺正,像是水里的波纹,晃荡出一道道的清澈的圈儿,清新而温和,小小的人儿已经初露了点点的特质。
“您说得正是,”童子勿想了想,又轻喃道,“用父亲换来的命来享受……”他还享受不起。
又往前走了半响,从一处垂花门进入了院子,刚刚进去,一股花儿的暖香味临面扑来,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有人烟味,这里的景致不似前面那班的粗矿,反而充满了细腻,不少花儿树儿正舒展着枝条,享受这寒冬难得的温暖,就连童子勿,身上也变得暖和了不少。
男侍道,“这地方可是整个江府的中央,叫央园,以前是我们老爷夫人住的地方,自从老夫人去世之后,老爷就独居在这里,把这里一边当做会客处事的地方,一边当成了就寝居,你的命好,这次就是我们家老爷可怜你,让你亲自来见他一面。”
童子勿静静的听着。
顺着九转长廊一路向前,沿路有不少的婆子丫头端着洗漱的东西来来往往,见两个男人这么早从此处经过,探究打量的眼神落在他们的身上,这种眼神令童子勿很不舒服,黏糊糊的,怪不得他的父亲说——妇人之见,于微于没。
但是男侍很享受这种眼神,脚步反而越放越缓,用余光不停的扫视这些女人。
童子勿很希望自己变成外面的一株芭蕉树,不受任何人的关注,至少也不要这么显眼。
突然,一道清雅的女人声音传过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童子勿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说话的大约是一个管家娘子,二十来岁,颇为年轻,身上穿戴具为不俗,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鬟,她们手上端着一乳白色镶金边的盏盅,质地不凡,很是鲜艳,那管家娘子的眼睛看着这两个人,像是看着两只俗物,带着漫不经心。
男侍立刻上前两步,拳拳手行礼,笑道,“娘子,奴才是江府门卫的,这次是领着这小子来给老爷磕头领恩,以后他可就进了我们这江府,是我们江府的人了。”
娘子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悠悠道,“门卫处的?帮着跑腿本是好事,可跑到这内院……”静静的打量他,“以前可有这番规矩?”
男侍脸上的笑容一顿,慌张道,“这……这……”
娘子甩甩手,道,“如今大爷已去,府中难免有所松懈,你这次我就不说什么,可没有下次了。”
男侍讪讪的,仍旧感激道,“是,娘子说的是,多谢娘子提醒,是我鲁莽了,一不小心就慌了神,只顾着把老爷的事情处理好,就忘了这事儿越了规矩,娘子勿怪。”
娘子后面的两个丫鬟看着他闷闷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