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童珀

6、第六章

　　病房里。
　　曲凉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安静沉睡的男人。他想起自己刚才见到萧铮的时候，萧铮踉踉跄跄地奔跑，地下是一路过来的暗红血迹。一向挂着笑的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紧皱的眉头显示了主人隐忍的痛苦。
　　曲凉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只知道看到萧铮将要被人砍的那一瞬间，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地了一样。他止不住的害怕，他不敢想象这个男人如果在自己面前倒下了会怎样。
　　他发了疯一样地加速赶到这个男人身边，什么明哲保身什么殃及鱼池他通通顾不得了，他只知道他不能看着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砍死。一直到摆脱了那群人之后，曲凉才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不比萧铮好多少。
　　曲凉默默地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杂陈一样，萧铮啊萧铮，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

　　推门的声音打断了曲凉的沉思，是暗门的人和萧老爷子来了。曲凉站起身来，向老爷子微微颔了颔首。
　　老爷子很快地打量了曲凉一眼，声音颇具威严地说：“听说是你救了萧铮。年轻人，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曲凉淡淡地笑了笑：“不必了，只是凑巧路过而已。既然有人来了我就先走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大踏步走向了病床。曲凉关上门离开后，老爷子淡淡吩咐：“去找人查查他的资料。”

　　曲凉出来后有些茫然，微冷的夜风吹过，他微微打了个寒战。
　　曲凉想起刚刚老爷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来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连留下来默默守着这个男人的理由都没有。
　　是啊，他是萧少，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太子爷。他受个伤来探望他的人排队都未必轮得上。自己又算他什么人，像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哪有什么资格守在他身边。
　　曲凉心中涌上了一种深深的凄凉感。日日纵情夜夜欢又能怎样，暖得不过是那一时的寒夜，天亮人陌路，一颗心冷硬得硌人疼。
　　曲凉面无表情地想，心底却有作祟的小人儿跑出来对自己做出一个扭曲的嘲讽笑脸。

　　病房里，萧铮悠悠醒来，脑子短暂的空白之后，他看着床边的老爷子沙哑开口：“送我来的那个人呢？”
　　老爷子见他醒来也没什么激动的表情，脸上仍是淡淡的：“你认识那个人？”
　　“嗯。”萧铮点了点头。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什么，口气有些严厉地说：“你这次做事太冲动太大意了。”
　　萧铮平静地说：“是我轻看了宋祁安。”
　　“你对宋祁安了解多少你就敢带那么点人去见他，啊！你以为他不敢对你怎样？”老爷子突然发起脾气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他是不要命的，你也不要命了吗！”
　　萧铮沉默着没有说话。
　　“行了，你先在这养着点。自己好好想想，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这一帮子人交给你。”老爷子说完话转身就往外走。
　　“父亲，这件事与曲凉没关系，你不要去为难他。”萧铮急冲冲的话脱口而出。
　　老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你玩男人没事，自己有点儿数就行。”说完就离开了，病房里再一次陷入安静。
　　萧铮躺在床上直直望着天花板。他想起自己将要昏过去的那一刹那，当他听到曲凉的那一声吼时，他只想告诉他，曲凉，这里危险，不要过来，快走！
　　萧铮闭上了眼睛，曲凉，我多希望你现在能陪在我身边。你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这几天曲凉一直心神不宁，他索性告了个假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这日他一觉睡到中午刚醒来，门铃就“叮咚”地响起来。
　　曲凉打着哈欠疑惑地去开门。门开之后他沉默地在门前站了几秒钟，接着面无表情地就要关上。
　　“曲凉！”萧铮用手臂撑开了欲关上的门，刚刚出院的他脸上带着憔悴的神色，他低声恳求，“让我进去好吗？”
　　曲凉沉默着，侧开身子让萧铮进了屋。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曲凉瞥了一眼这个不请自到的男人，口气不善地说。
　　萧铮苦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去看我。可是你一直没出现，我只有来找你了。”
　　“你的伤好了？”
　　“嗯，没什么大碍了。”
　　曲凉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半晌后他淡淡地说：“看也看到我了，你走吧。”
　　萧铮蹭到曲凉身边，他迟疑着把手搭在了曲凉肩上，看着他低垂的眼眸，语气认真而无奈：“曲凉，我想你想得快要发了疯。”

　　曲凉沉默了片刻没有动，两人之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安静起伏。
　　就在这时，曲凉突然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他拼命地推着萧铮嘶喊：“滚！你给我滚！你凭什么这么说，萧铮，你凭什么！你到底想要怎样！”
　　萧铮没有松手，强硬地把这个倔强的男人紧紧地圈揽在怀中，温柔而执着地叫着他的名字：“曲凉，曲凉。”
　　怀中的人儿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萧铮：“萧铮，你到底要怎样？”
　　曲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无力地靠在萧铮怀里，声音痛苦而绝望：“萧铮，你不就是想跟我上床吗？我把这身子给你便是……你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你不要跟我说……”
　　萧铮强迫地抬起他头，盯着他湿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曲凉，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为了跟你上床，我喜欢你。曲凉，我喜欢你。”
　　说完，萧铮不顾曲凉脸上诧异而复杂的神色，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上了怀中人儿微张的薄唇。灵活的舌头霸道地挤进温热的口腔，占有似的缠上了那意欲闪躲的小舌，温润美好的触觉让萧铮舍不得松开。
　　曲凉只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的气息完完全全地包围了，他是这样的强势，宣告似的占有让他觉得自己此生都无法再逃离这个男人的怀抱。
　　萧铮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那形状美好的薄唇。看着怀中人儿微微泛红的脸颊，他怜惜而低声地说：“曲凉，曲凉……不要拒绝我，我喜欢你。”
　　曲凉长舒了一口气，认命似的把头埋进了萧铮的胸膛，嘴里吐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喃喃：“萧铮……”

　　萧铮，如果你只是一个幻觉，我只祈求这幻觉可以再长一点，再久一点。人生沉浮起起落落，我冷眼旁观上演的一出出虚情假意的戏，宁愿醉在片刻的温柔缠绵中一世不醒。
　　萧铮，我愿意为你再勇敢一次。

　　“曲凉，你是疯了不成！”叶黎失控地朝着曲凉大吼。曲凉显然被他的怒气吓到了，在曲凉的记忆里，叶黎从来没有朝着自己这样发过火。
　　“黎，萧铮他……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曲凉费力地解释着，试图平息叶黎的怒气。
　　叶黎突然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曲凉的肩膀。
　　“曲凉，曲凉，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那个混蛋在一起！”叶黎痛苦地低吼。
　　曲凉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冷静地说：“叶黎，你不要这样。”
　　叶黎听了这话，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是痛苦而复杂的神色。
　　他慢慢平静下来，扯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阿凉，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控了，吓到你了……我……我先走了。”
　　叶黎说完转身踉跄着离去。曲凉没有挽留，他复杂地看着叶黎离开的背影，低声喊了一句：“叶黎。”
　　叶黎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只想知道，我是否还有幸福的权利……还有没有人，愿意爱我……”曲凉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感情。
　　叶黎没有回头，他推开门离去了。曲凉没有看到，叶黎的脸上，是一抹浓重的苦涩的笑。

　　阿凉阿凉，你何时变得这么傻。有没有人愿意爱你。呵，曲凉，我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曲凉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尖锐的铃声打断了他的发呆。
　　“宝贝儿，我想你了。”萧铮低沉的嗓音让他收回了心神。
　　“萧铮……”曲凉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凉，你怎么了？”萧铮敏锐地察觉到曲凉异样的情绪，他立刻收起了懒散的语气，紧张地问。
　　“没事，我没事。”曲凉听着萧铮紧张的语气，心里涌上了一种暖暖的感觉。他恢复了往常的语气：“铮，今晚你有事吗，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萧铮笑了一下，柔声说：“我当然有空。就算今晚有什么事，也比不上与你吃饭重要。”萧铮压低了声音坏坏地说：“何况宝贝儿，今晚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萧铮故意重重地咬了最后一个字，愉快地听到那边传来曲凉弱弱地抗议声。
　　“那我等你过来。”曲凉红着脸挂断了电话，心里暗暗骂萧铮这个色鬼。
　　曲凉自认为以前自己足够开放，可是自从与萧铮好后，他一句调情的话都能勾得自己脸红。也许这就是是否有感情投入的差别。
　　萧铮挂断电话后，转头对陈云吩咐道：“今天晚上和刘总的约会先给我推了吧。”
　　陈云皱了皱眉：“少爷，这恐怕不太好……恕我多嘴，还是公事重要些，您与曲先生……”
　　萧铮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用多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萧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老爷子那里，我不希望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是，少爷请放心，我不会多嘴。”陈云恭敬地说。
　　萧铮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几日事情太多，好些日子没有和曲凉好好在一起吃顿饭了。想起自己心爱的人儿娇羞的模样，萧铮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