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下午茶

4、第四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陶谦是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陶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不刺激母亲大人，他没有告诉家人生病的消息。住院的那段日子，叶裴在办公室、家和医院当中奔波了半个月，眼看着人瘦了下去。陶谦心中不忍要请护工，叶裴却担心按时间付薪的人不会尽心，坚持事事亲力亲为。他做得一手好饭菜，总令陶谦想起充斥在自家冰箱中的各种速食品而脸红。

　　夜深的时候，陶谦也考虑过返回办公室时，该如何处理和叶裴的关系。可他自小有个毛病，一旦遇到头疼的事，便会学习鸵鸟，索性把头埋在沙堆里，等着麻烦自生自灭。叶裴似乎也在躲闪着，直到他销了病假回去上班，两人到底没有面对面谈过这个问题。

　　自从项目结束，陶谦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至少总部不再紧巴巴地盯着一周一回顾。他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扩展新项目。叶裴的进步极快，不久之后已经可以做他的左右手协理很多事。陶谦最喜欢与客户谈判时，两人一搭一档配合默契的感觉。他私下嘲谑两人的风格，一个是“温柔一刀”，一个是“伤心小箭”，叶裴第一次听到这个比喻，笑得把手中的咖啡直接泼在了键盘上，不得不花了几千大元重新换个新的。他甚至带着叶裴去了一趟加拿大，在北国广袤无垠的原野上，两人第一次谈到未来，陶谦说，叶裴你也做技术移民吧，成了我们一起出来，至少不用象在国内一样，忍受旁人过于异样的眼光。我们和多数人不一样，可并不是我们的错。两人也是第一次在室外大大方方地尽情拥抱。

　　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只维持了五个月。陶谦发现叶裴的主意越来越大，对他的质疑也越来越多，甚至在公开场合不客气地顶撞他。陶谦慢慢觉得难做，叶裴眼睛里的东西渐渐变得陌生，有时候他盯着那张仍带有一丝稚气的脸，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孩子，他究竟想要什么？而叶裴对工作的态度，也逐渐变得懒散，再不是刚进公司时那个谨慎认真的叶裴，同事中有了怨言。陶谦觉得有必要和叶裴谈一谈，却不知如何开口。望着像框中那支并蒂红叶，他自嘲地想，原来办公室恋情，对同性一样是禁忌，可是等等再说吧，也许是叶裴有什么事心里不痛快。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和叶裴开诚布公。那年十一月底，叶裴休年假回家探亲，接手工作的同事发现叶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给客户报价时，叶裴用错了报价工具，直接把成本价给了客户。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严重错误，陶谦震惊至瞠目结舌。多日累积的怨气在顷刻间爆发，他给叶裴电话，令他即刻返回。叶裴的老家在东北一个偏远小镇，手机信号非常不好，他是爬到屋顶给陶谦回电话，但他的声音依然是断断续续。陶谦在恼怒中摔掉电话之后，连续给他发了十几条短信，然后叶裴的短信回来：我明早回去。

　　这是叶裴的手机向外传递的最后一个信息。第二天傍晚，陶谦收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怯怯的女孩子声音，告诉他叶裴一早从家出发，省城下午两点的飞机，可是至今还未见人，登机名单中也没有他的名字，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母亲很着急，希望同事能帮忙找一找。那个声音让陶谦心里发酸，他狠狠地想，他终于还是回去了，还是回去了…… 压住火气拨打叶裴的手机，依旧是那个呆板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候再拨。

　　到了晚上十点，他终于沉不住气，找出当地一个客户的名字拨过去，打着哈哈请人家帮忙查一查附近有没有车祸之类的事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心里隐隐有一点恶毒的解气。二十分钟后，对方的电话回来，劈头便问叶裴是你什么人？陶谦愣一愣然后回答，同事。对方干脆地说，单位来人吧，先去交警队办手续，再去殡仪馆认尸。陶谦的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殆尽，只剩下那两个字：认尸……怎么会这么巧？难道竟是他一语成谶？可他从未想过让他死，他是他的兄弟，他的爱人，他的骨肉，他怎么会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