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沙漠之水的危机 ...
-
无花和倾城回到秘谷时,石观音正在卧室里和她新掳来的美男一块琴箫合奏,无花没让侍女去打扰石观音。
倾城看了一眼无花,眼里闪过一丝叹息,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就转神回了她在秘谷的房间。
无花看见倾城回了房间,低垂着眼帘笑了起来,只是微弯了嘴角,看起来却魅惑动人,就像妲己飞燕一般的倾国,周围的少女们都直直的看着女装的无花,即使无花此刻真的是个女人,她们都一样会被魅惑住一样。
只有曲无容的神态中没有痴迷,而是不忍。
过了大概五六天的样子,倾城坐着那艘华丽的用鹰拉着的船离开了大漠去往太原。忘了说,现在倾城的身份是原随云的侍女兼侍妾。
无花在倾城走后得到楚留香和他的两个好朋友进入沙漠的消息,于是吩咐下去,让手下去毁了楚留香一行人的水。虽然他已经不认为楚留香很好对付了,但还是想给他找点麻烦,毕竟在沙漠中缺水会有多难受无花已经领教过了,现在最希望楚留香也尝尝这种滋味。呵呵,即使不要命也够楚留香喝一壶的了。
-------------我是楚留香倒霉的分割线--------------------------------------
楚留香和姬冰雁、胡铁花一起备好了东西进了沙漠。
只走了不到一天,三人就被晒得受不了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这鬼地方,日子可真有些难过。”
姬冰雁像是已睡着了,此刻却忽然冷冷道:“你现在已觉得难过了么?真正难过的日子,还未开始哩!”
胡铁花从第一次跳下他家后边的那条小河游水开始,就喜欢太阳了,从此以后,只要是有阳光的日子,他就忍不住要脱下衣服,晒晒太阳,在扬子江畔,在黄鹤楼头,在青城,在罗浮,在华山之阴,在泰山之颠,他看过各式各样的太阳,有的猛烈如虬髯丈夫,有的温柔如黄花处子,有的迷茫灰黯,如老叟的眼睛,有的却又绚丽多采,如少女的面庞。
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太阳。
虽然是同一个太阳,但这太阳到了沙漠上,忽然变得又狠又毒,像是要将整个沙漠都晒得燃烧起来似的。
太阳晒得胡铁花连酒都不想喝了,只盼太阳快些下山——一个酒徒不想喝酒的时候,他一定已经难过得要死。
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也没有丝毫声音,在烈日下,沙漠上所有的生命,都已进入了一种晕死状态。
胡铁花简直忍不住要跳到驼峰上去狂吼起来⋯⋯就在这时,竟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呻吟。
呻吟之声虽然微弱,但在死寂的沙漠上,听来却比一个人在耳边说话还要清晰。
楚留香、姬冰雁、胡铁花背脊都挺了起来。
胡铁花瞪大眼睛,道:“你们听见这声音了么?”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楚留香道:“这附近有人。”
胡铁花道:“不错!是有人,但却是个快要死了的人。”
姬冰雁冷冷道:“你怎知道?”
胡铁花苦笑道:“我虽不喜欢杀人,但一个人垂死前的呻吟声,我却听得多了。依我看,这人不是快被晒死,就是快要渴死。”
就在这时,又有一声呻吟声传了过来,胡铁花已听出呻吟是从左面一堆沙丘后传出来的。
他立刻跳下骆驼,道:“人就在那边,咱们瞧瞧去。”
姬冰雁道:“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胡铁花叫了起来,道:“有什么好看的⋯⋯你知道有人就快要死了,难道不去救他?”
姬冰雁缓缓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在沙漠上,你每天都可能遇到几十个垂死的人的,你若要救人,别的事就都不必做了。”
胡铁花吃惊道:“你⋯⋯你难道见死不救?”
姬冰雁冷冷道:“我们难道是为救人而来的?”
胡铁花又叫了起来,道:“你的心这么狠?”
姬冰雁道:“在这种地方,只有心狠的人,才能活下去,你快要死的时候,也绝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只因若有人将水分给你,他自己就要渴死。”
楚留香微笑道:“但现在们的水岂非足够有余?”
姬冰雁道:“沙漠上还有种人,你救了他,等他力气恢复时,反而将你杀死,再抢了你的食水和牲口逃走。”
楚留香笑道:“凭我们三个人,世上有谁能杀得了我们?”
胡铁花大声道:“不错,谁能杀得了咱们?”
他瞪着姬冰雁道:“看来你不但心肠越来越狠,而且胆子越来越小,一个人若是钱多了,只怕会变成这样子。”
姬冰雁寒着脸,不再说话。
胡铁花道:“不管你去不去救人,我总是非去不可。”
楚留香微笑道:“要去大家一起去,是么?”
他这话自然是向姬冰雁说的,姬冰雁默然半晌,像是叹了口气,于是整个队伍,都转向左方。
左面那沙丘并不大,转过沙丘,就瞧见两个人,一瞧见这两人,楚留香和胡铁花心都寒了。
这两个简直已不大像是人,而像是两只被架在火上,快被烧焦了的羊,他们赤裸裸地被人钉在地上,手腕、足踝,和面额上,都绑着牛皮,牛皮本来是湿的,被太阳晒干后,就越来越紧,直嵌入肉里。
他们全身的皮肤都已被晒焦,嘴唇也晒裂了,他们的眼睛半合半张,眼珠和眼白却已分不清了,看来就像个灰蒙蒙的洞。
这时胡铁花才了解石驼眼睛是如何瞎的——石驼的眼睛就和这两人的眼睛一样,是生生被晒瞎的。
石驼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但到了这里,全身都发起抖起,他似乎有一处神奇的触觉,能感觉出眼前的不祥,和未来的恶兆。
牛皮被挑断,楚留香和胡铁花用毛毯将这两个人裹了起来,又用丝中蘸着水,让他们轻轻吸吮。
然后,他们才开始颤抖、呻吟起来。“水⋯⋯水⋯⋯”
他们能发出声音时,就不停地呼喊、哀求。
但楚留香知道现在若是让他们放量喝,他们立刻就会死。
胡铁花叹了口气,柔声道:“朋友你放心吧,这里水多得很,你要喝多少就有多少。”
垂死的人茫然张开眼睛,还是呻吟着道:“水⋯⋯”
胡铁花笑道:“你不放心?”
他站起来,拍着骆驼背上的羊皮囊,又道:“你看,这里都是水。”
姬冰雁突然厉声道:“你们是被谁绑在这里的?你们是犯了什么罪?”
垂死的人拼命摇着头,道:“没⋯⋯没有⋯⋯是强盗。”
胡铁花耸然道:“强盗?在哪里?”
垂死的人挣扎抬起手,向远方指了指,又拼命抓住头发,一张脸色因惊惧而扭曲,身子也抖得更厉害。
姬冰雁厉声道:“据我所知,附近并无强盗迹,你们莫非是说谎?”
两人又一起摇头,眼睛里似要流下泪来。
胡铁花大声道:“人家已惨到这种地步,你何苦还要逼他们?就算他们说谎又怎样,他们身上连一块布都没有,难道还能害得了咱们。”
姬冰雁又不说话了。只因胡铁花的话说得不错,这两人非但手无寸铁,而且完全赤裸,就算是他们没有受伤,却也没有什么地方能令姬冰雁觉得不放心的。
胡铁花转头去看楚留香道:“现在,可以让他们多喝些水了吧?”
楚留香沉吟着,点了点头:“还是少喝。”
他一面说,一面走向水袋,但这句话还未说完,两个奄奄一息垂死的人,竟突然兔子般跳了起来。
他们本在抓头发的手,也突然闪电般挥出,每个人手里,都射出了十几道乌光,去势比闪电更急。
这赫然是一种以机簧弩筒射出的暗器。
这暗器原来竟藏在头发里的。
他们的手一挥出,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也立刻像燕子般掠起,他们纵然事出意外,但以他们的动作反应之快,已很少有暗器能伤得了他们。
谁知道暗器竟没打向他们,却击向水袋,只听“扑!扑!”一连串声响,数十条水柱,箭一般从羊皮囊里标了出来。
那两个“垂死的人”也飞一般窜了出去。
胡铁花的怒火已将爆炸,怒喝道:“兔崽子!你想逃。”
他以几乎比楚留香还快的速度,向他们扑过去。
姬冰雁却没有去追人,翻身抢救水袋,他知道楚留香和胡铁花的手下,没有人能逃得了的。
那两人自然逃不了。
他们还没有逃出十丈外,已觉得有一股劲风袭向脖子,他们想转身迎击,但还未回过头,人已倒下去。
他们甚至连对方的手都没有瞧见。
胡铁花骑马般骑在一个人的身上,不断地掴他的脸,怒喝道:“我救了你,你反害我?为什么?为什么?”
这人没有回答,已永远不能回答,胡铁花从地上揪起他时,他脖子已像稻草般折为两段。
另一个人还倒在地上,楚留香并没动手打他,只是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瞧着他,也没有问他的话。
等他听见同伴脖子断的声音时,他全身都缩成了一团,嘴里却疯狂般大叫起来,嘶声叫道:“你杀了我吧!没关系。反正你们也活不长的,我在鬼门关上等你,再和你算帐。”
楚留香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缓缓道:“我绝不杀你,只要你说出,是什么人叫你来的?”
这人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道:“你要问是什么人叫我来的?你难道还打算去找他?”
楚留香道:”正是要找他,你难道觉得很好笑?”
这人像已笑出了眼泪,喘着气道:“当然很好笑,任何一个没有发疯的人,都不会想去找他的,除非这人已活得不耐烦了。”
胡铁花已抢过来,大吼道:“是不是札木合的儿子叫你来的?”
这人笑道:“札木合?札木合是什么东西?替他老人家提鞭都不配。”
楚留香皱眉道:“不是札木合是谁?”
这人道:“你放心,等你快死的时候,自然会见着他老人家⋯⋯我可以跟你打赌,你一定活不过五天。”
胡铁花怒喝道:“我跟你打赌,你若不肯说出实话,连五个时辰都活不了。”
这人竟然又笑了,道:“我跟本不想再活五个时辰。”
胡铁花倒不禁怔了怔,道:“你不怕死?”
这人大笑道:“我为什么要怕死,能为他老人家而死,我简直比什么都开心。”他笑声忽然微弱下去,眼睛里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辉。
楚留香动容道:”不好,这人嘴里藏着自尽的毒药。”
胡铁花提起他时,就立刻发觉这人已不再呼吸。
过了很久,胡铁花才将他放下去,转头望着楚留香道:“你见过如此不怕死的么?”
楚留香道:“没有。”
胡铁花道:“我也知道有许多人被敌人抓住时,都会眼毒自尽,但他们都是出于无奈,而这人却死得开心的很。”
楚留香叹口气,没有说话,只因他不禁想起服毒自尽的无花,一想起无花,就忍不住叹息。
胡铁花也叹着气道:“我看这人头脑必定有些毛病,否则⋯⋯”
他忽然瞧见了姬冰雁,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姬冰雁只是俯首望着地上的尸身,根本没有瞧他。
胡铁花忍了许久,搭讪着喃喃道:“他们暗器是藏在头发里的,这点我现在也想到了,但他们明明已被晒得皮焦肉绽,半死不活,又怎么会有力气动手呢?”
姬冰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俯下身,提起这尸首的头发抖一抖,立刻就有一张皮,奇迹般地退了下来,露出里面光滑平整的肌肤。
胡铁花瞪着眼怔了半晌,才苦笑道:“原来这也用了易容术,而且手法竟不在楚留香之下,沙漠里也有这样的人才,我们真想不到。”
他这话是向姬冰雁说的,但话没说完,姬冰雁已走了。
胡铁花也只得走回去,已见那十几个羊皮袋虽然都打穿洞,但里面的水并没有漏光。
姬冰雁和小潘已将羊皮袋都解了下来,平放在地上,有洞的一面朝上,每袋里至少都还有半袋。
胡铁花大喜道:“原来这两人白送了两条命,并没害到咱们,咱们还是有水喝。”
姬冰雁也不说话,却提起水袋,将水都倒在地上。
胡铁花大骇道:“你这是做什么。”
姬冰雁还是不说话。
楚留香却走过来,沉声道:“暗器有毒,毒已溶入水里,水自然喝不得了。”
胡铁花踉跄后退了两步,几乎跌在地上。
楚留香道:“我已找着他们发射暗器的针筒,构造之精巧,竟似不在昔年名震天下的‘九天十地,天魔神会’之上,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中谁能造得出这样的暗器?”他摊开手掌,双手中各有一个黝黑的铁筒。
姬冰雁只瞧了一眼,淡淡道:“这且留到晚上再说,现在还是赶紧走吧!”
他还是不去瞧胡铁花一眼。
胡铁花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叫道:“这全是我不好,是我爱多事,是我瞎了眼,你⋯⋯你为什么不骂我?不说话?你痛骂我一顿,我反会好受些。
姬冰雁终于转过头,静静地瞧着他,缓缓道:“你要我骂你?”
胡铁花道:“你不骂,你就是混蛋!”
姬冰雁还是神色不变,缓缓的坐上骆驼,淡淡道:“我为何要骂你?救人总是好事,何况,瞎了眼的不只是你一个,上当的也不只是你一个。”
胡铁花才真的怔住了,许久说不出话。
楚留香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他肩头,微笑道:“这死公鸡并不如你想象中可恶,是么?”
这天晚上,胡铁花也和石驼一样,坐在明亮的垦光下,坐在热气散尽的沙粒上,坐在无边无际的寒冷中。
风中不再有大蒜、胡叔、和牛羊肉的香气。因为他们所剩下的,只不过是永远不离姬冰雁身畔的一水袋水。
没有水,就没有热菜,没有享受,没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