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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大厦倾覆难愈前 满目狼烟情可真 (一) ...


  •   转眼到了夏天,姚晟澜已经收拾好行囊随时即可前往英国。
      可是报上霎时出现了许多关于的东北局势并不稳定的报道,1931年,中国人郝永德,未经政府批准,骗取万宝山村附近12户农民的土地,并违法转租给188名朝鲜人耕种水稻。这些朝鲜人开掘水渠,截流筑坝。这一工程侵害了当地农户的利益,马家哨口200余农民上告。吉林省政府批示:“令朝侨出境”。然而日本驻长春领事田代重德,派遣日本警察制止朝鲜人撤走,且限令于7月5日前完成筑渠。7月1日,中国农民400余人,联合起来平沟拆坝。7月2日,日本警察镇压平沟的中国农民,双方对峙,后日本增武装警察,在日本军警保护下,工程于7月5日完成。
      七月以来,姚晟澜每每读到报纸,都会觉得心神不定,冷清秋临走时告诉自己会前往东北,而欧阳于坚此刻也在东北,对于北方那块并不熟悉的地方,姚晟澜还是充满了担忧和记挂。董黛芬端着一盆水果来到客厅,见姚晟澜愁眉不展,便问,“妹妹,怎么了,最近一直见你对着报纸发愁似的。”
      姚晟澜抬眼看着董黛芬,抿了抿唇,道,“日本人对东北虎视眈眈,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董黛芬“哎”了一声,“甲午年的时候小日本就打过咱们,老佛爷只当是割地赔款就行了,结果到底误了国。”
      姚晟澜淡淡的目视着董黛芬,董黛芬毫不介意道,“我虽是满人,可也是国人啊。”
      姚晟澜笑道,“我记得嫂子你第一次到我们家来的时候,说过五族共和。”
      如今溥仪还在天津居住,不少老臣子聚集在他的身边,还试图恢复往日的荣耀。董黛芬的父亲前几日便问过她要一些款项,董黛芬如今当家,自觉责任,自然不会轻易将钱借给父亲。追问之下,董老爷才说出了有些旧戚问他要捐款组建皇帝的亲卫,家里实在被逼的不胜其烦,才会来找女儿。
      董黛芬又气又恼,和父亲争吵起来,道从前只派自己到姚家寻宝,如今却是问自己要拿婆家的钱财。董老爷内疚不已,几乎是落荒而逃。
      恰时,丫鬟抱来了嘤嘤直哭的子初,翘声道,“少奶奶,子初少爷醒了。”
      姚晟澜垂眸静坐,董黛芬扫了一眼,站起来抱过子初,笑道,“来,让妈妈看看。”
      姚晟澜翻动报纸的动作有了一丝停缓,却还是若无其事的浏览着报纸。董黛芬貌似无意的说,“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小东西,眼睛精得很,一瞧人就笑。别人家的还会认生,这孩子倒是和咱们家投缘。是不是啊,小东西。”
      子初果真停住了哭泣,咯咯的笑出声。董黛芬怀抱着子初,在一旁摇晃着身子,口里喃喃的哄着,“乖乖,乖乖。”
      姚晟澜不禁抬头看着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子,一举一动,宛如亲生,似乎证明了什么,却又差强人意。屋子里的两个女人,一个未见动容,一个十足孺慕,在这一段时间里,子初已然容忍了姚家的环境,可带他来到这个家里的姚晟澜,却无法在心底里认同他与姚家的关系。
      姚晟澜未回家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子初与家人现在和乐情景,只是想象中的终究不能和现实中的比拟。正如她永远无法在心底里搁下欧阳于坚的背叛一般,时间可以让伤口结疤,却不能永久的使它消失。它会停留在你的细腻白皙的皮肤上,尽管不痛不痒,却仍旧丑陋。有时生离死别未必痛苦,可以是解脱,也可以是逃避,正如冷清秋无力抚养冷子初,却有勇气将孩子托付给曾经欺瞒过的姚晟澜。人心不全是自私,可有些事情确确实实的证明了丑陋的存在,人们唯有转移了去,方可面对以后的生活。
      冷清秋如今确切的身在何处,姚晟澜不知道,她不喜见到冷子初,除了不希望勾起冷清秋和金燕西的爱情悲剧之外,更不愿意再回忆起另外一个人来。冷清秋猜到以姚晟澜的性情是不会将孩子送来金家和冷家的,便没有顾虑的远走他乡。另一个层面上讲,冷清秋还是聪明的。却是冷清秋太过了解姚晟澜,姚晟澜更不会从心里原谅冷清秋和欧阳于坚,也不会与冷子初在日日相处中生出深切的姑侄之情。
      姚晟澜再也听不下董黛芬哄冷子初入睡的安详甜蜜的歌谣,撂下报纸起身离去。去热奶瓶的心月拿着盛满乳白色的液体的奶瓶回来,撞见出门的姚晟澜,问,“三小姐去哪啊?”
      姚晟澜无甚喜悲,道,“我回我屋子里去。”
      心月疑惑的望着姚晟澜转身离去的窈窕身影,似乎隐忍着什么一般。董黛芬节奏地拍着子初襁褓的手停了下来,重新整了整怀抱的姿势,重重的叹了口气。
      心月想了一会儿,说,“三小姐怎么和小少爷不亲似的。”
      董黛芬睇看了一眼酣睡着的娇儿,道,“这孩子说是孤儿,却有父有母,冷……他母亲是临时托孤,说上一辈的情谊,偏莽撞自私得很,这无疑弄成了晟澜一辈子的心病。”
      心月若有所思的望着冷子初,将奶瓶递给了董黛芬,煞是唏嘘的说,“有父有母,也没人要生养他,不是更可怜么?”
      董黛芬冷笑,“父母双全,有人抚养又怎的,在紧要关头,卖儿卖女的也不占少数。”
      心月听不懂董黛芬的话里有话,只灿烂笑说,“小少爷有大少奶奶像亲娘一样疼着,那才是好的。”
      董黛芬心里暗想,这孩子长大还要做一番艰难打算呢。

      夜里,姚晟澜辗转反侧,一阖眼便出现了报上描述的新闻,动荡不安的东北局势使她也觉得心绪不宁,想起身倒水喝,又听闻呦呦嗡嗡的轻微喧闹,便亮声唤起了在西耳房住的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捻着煤灯豆大的火就推门进来了。
      姚晟澜想坐起来,却没坐稳,软软的靠在了床沿的木栏,顺手挂起了蚊帐,问,“我怎么听见有动静,是哪个院里的。”
      “听声音是少奶奶的院子。”黑暗中,豆苗大的火焰染亮了小丫鬟的黑眸。
      小丫鬟正是董黛芬刚刚买进府里的,十一二的年纪,拨给姚晟澜的两个,一个叫流珠,一个叫琉璃。来看姚晟澜的就是其中的琉璃。
      姚晟澜觉着琉璃到底是个孩子,就软了口气,“我自己去看看,你们早点睡吧。”
      琉璃想了想,坚持说,“三小姐,我陪你去吧。”
      主仆两人并没有提灯,夏夜的月光倾了一地,石板纹路,细细流水,花枝草叶,皆在橙亮的月光底下如积水空明,让人徒生凌波微步之感。姚晟澜道,“不是这吵闹,咱们也看不见王府花园里这样的景致。”
      琉璃答得飞快,“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姚晟澜嫣然,“才教你几句,难为你记得。”
      琉璃羞涩的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两人到了姚迪非的院子前,灯火通明照在院门前的空地上,隐约还有人影浮动。只听董黛芬凄厉的叫喊,“说啊,是谁让人你怎么做的,好好地,会让你不读书做出这样的事来。”
      姚迪非颇有为难的语气,“黛芬,你别这样,到底是一家人。”
      董黛芬越发地心酸和歇斯,“是一家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还信不信我能把命给他们了。”
      姚晟澜听见不好,疾步走进了院子里。只见姚迪非搀着董黛芬背对着自己,董黛芬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颤的指着跪在地上背手让罗武押着的少年。院子里还站着几个健壮的男丁,是平时看守花园的仆人。
      姚晟澜还未开口,只见那少年倔强的横起头来,硬声道,“这有什么,堂姐,这王府花园本来就是董鄂家,我回来取点东西怎么了。”
      董黛芬胸前起伏,脸上没了半分血色,“这就是你读书受教育说出来的话,咱们家早把王府卖了。当初卖王府什么谁也不顾了,如今才来想起别人家的好。偏偏还是我的弟弟,你让别人怎么看我啊。”
      少年瞪着眼睛,轻蔑的说,“堂姐你是嫁进了王府里,怎么还会想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从前可是富可敌国的宝藏,如今王府里的珍宝一件也没有,你让谁信。”
      董黛芬捂着脸痛哭起来,眼泪一串串的淌出指缝,呜呜的说,“你以为我私藏了,就来偷。从前人家对我这么好,我骗了人家,便觉得良心不好过。这下子倒好,你偷还讲得光明正大,这不是逼着我没脸面活在世上么。”
      少年面带着尴尬,一时口讷,眼底也生出了愧色。
      姚迪非忽然转硬了语气,隐带着寒意,“现在是民国,可不是前清,皇亲国戚耀武扬威的脾性,宝培你可一点也没落下。衙门牢房没了,监察监狱还是有的。”
      董宝培一下子懵了,真没想到平日温文尔雅的姐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家里的长辈只说姚家人会看在姻亲的份上大事化小,却没说姐夫会真的撕破脸皮大义灭亲。急忙争辩说,“我到姐姐家取东西,怎么不可以了。”
      “听你说的,园子的前主可以到后主来肆意取东西,那王府花园不成了公园。还直言不讳逼得堂姐不想活了,好个道理。”姚晟澜凉飕飕的说。
      董黛芬尤是哭着,依靠着姚迪非转过身来,院子里的男仆也弯了弯腰,唤了声三小姐,让开条道来。董宝培仰头见一个身穿着西洋白色薄衫长发齐腰的漂亮女子走来,怔了怔,心底突突地跳,脸颊一热,同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董宝培和姚晟澜也是见过的,可董黛芬嫁入姚家之后,为了避嫌也显正派,甚少再招娘家的亲戚上门。董宝培年岁十七八,也是新式学堂的男学生,惊艳于姚家小姐的美貌,对姚晟澜更甚喜欢,无端让欣赏的女子见到自己这般卑鄙模样,比让堂姐抓住自己行窃更觉羞愧。
      姚迪非猛然瞪着董宝培,董宝培与姚迪非目光一触,心生畏惧,立刻低下头。
      姚晟澜劝董黛芬道,“到底是你弟弟,嫂子你也别难过了。”
      董黛芬哭得不能言语,只断断续续的说,“就是我弟弟……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怎么见……见人。”
      姚晟澜道,“难不成真让他进牢房,嫂子以后也要见娘家人,这怎么好。”
      董黛芬哽咽着说,“我宁可不认那劳什子的亲戚了,三天两头的逼着我爹娘,做着春秋复辟的美梦。”
      姚迪非觉得董家人荒唐,也甚是无语,姚晟澜也没有好气,“他们愿意抱着腐朽的梦过一辈子也不过我们的事,可当下是怎么对宝培啊。”
      董黛芬眼神悲切的凝视了堂弟一番,董宝培被看得不是滋味,亦是不敢言语。
      姚迪非忽然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宝培也不小,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把堂叔叫来,我和他谈。”
      董宝培小声的嘀咕道,“喊我爹也没用,是我爹说的……”
      姚晟澜肃然道,“罢了,也是家里的长辈犯糊涂连累的晚辈,不如让宝培回去和董家的人说吧。”
      姚迪非摇头,“不行,空口无凭,以后还说我们污蔑了宝培呢。”
      姚晟澜悄声对姚迪非道,“白纸黑字,让宝培写上悔过书,董家人不敢不忌惮些。”
      姚迪非开口让罗武放了董宝培,董宝培还在难以置信,“姐……姐夫,你放了我?”
      姚晟澜笑道,“你就想,姚家能买下你家的王府花园,就有让你不敢再犯的方法。”
      董宝培不情不愿的写下了两份悔过书,又应下了手摸,半夜才让罗武送了回去。罗武回来汇报,董家老爷其实并不知情,倒是叔老爷躲了出去。姚迪非面对微笑的对姚晟澜说,“我丈人不糊涂,还好叔老爷也是个胆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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