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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疾风骤雨道道急 替罪羔羊处处惊(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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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燕西怔了怔,对着白秀珠微微一笑,礼貌行完了礼,信步朝冷清秋和姚晟澜这一桌走来。姚晟澜接触到金燕西身后议论纷纷的眼光,以及白秀珠凄艳空幽的一眸,只得无视了。再见金燕西和冷清秋交耳说了些什么,便是猜到时间差不多了。
白秀珠的倩影冷悠悠的离开了舞池,带着别样的倨傲和冷艳。
三人起身,威特已经将三人的外衣带来了,金燕西温存的为冷清秋整理衣襟,这似乎是个微不足道的的小插曲。
姚晟澜心底幽幽的叹息,收捡了披肩,对着金燕西和冷清秋微笑,“时候是不早了,我也应该走了。”
“姚小姐,今日穿得那么漂亮的舞衣,还没跳一曲就走了。”这个时候,也亏金燕西有心思挪耶。
冷清秋却低垂着头沉默,姚晟澜只得和金燕西使了个眼色,略略的摇了摇头,道,“刚刚还在夸七少,清秋都累了,也不知心疼人的。”
金燕西兴致盎然的心收了收,温柔的问冷清秋,“是累了吧?我们这就回家。”
李易走过来,脸上堆着笑容,却眼光闪烁,“燕西是要走了吧,不如由我送姚小姐一程。”
金燕西自然不会拦住好友献殷勤,姚晟澜皱了皱眉头,推辞道,“我是乘着我家的汽车来的,哪里有再送。”
“姚小姐,这不是见外了么,夜也确实晚了,多一辆车在后面相送,也不打紧。”李易这般笃定的态度也不知为何,姚晟澜见金燕西也没为自己解围的意思,只能答应了。
到了饭店门口,冷清秋和金燕西上了金府的车子,而姚晟澜禁不住李易的软磨硬泡,只得上了李家的车子,姚家的车子在前开道。
李易坐在副驾驶上,透着后视镜凝望着姚晟澜片刻,乌发白衣,更显肌肤胜雪,温润可人。打开了话匣子问,“姚小姐可是在杭州念书?”
晟澜缓缓点头,“两年前,身子不好,便回了杭州调养,随便读了些书。”
“听闻姚小姐是订了亲的,不晓得是哪家高户,能娶得姚小姐这般聪灵的女子。”李易问。
“小门小户,不足挂齿。”晟澜浅笑。
“哪里,姚小姐才貌双全,那位兄台,真真是三生有幸了。”李易似乎是浑身解数了,要引她说些什么。
“哪里容得了李先生这样夸的。”晟澜面颊浮起梨涡,只好道,“我只道,经历种种,能彼此信任,不离不弃的方是最好。”
“看来,姚小姐是和那位经历匪浅,我等还是要日后见上一见,才能知道是输给怎样的才高八斗的人物。”李易呵呵的笑道。
一路东聊西侃,李易表面客气,却是见缝插针,一味的打听着什么,好不容易才到了姚府,李易终于不再强留。姚晟澜对着远去的轿车,暗暗的啐了一口,捐嘴。
车上,李易问着正操控着方向盘的头压低了鸭舌帽的汪鹏瑜,“你究竟要干什么。”
“经历种种,彼此信任,不离不弃……”汪鹏瑜口中喃喃,嘴角冷笑。
“鹏瑜,你想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了,今夜我只帮你一次。”李易忿忿道。
“李易别急着撇清关系,你以为你老子私运鸦片的事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吗?”汪鹏瑜冷沉着一张面孔。
李易脸上青了一阵,道,“私运鸦片,也不光是我一家,你凭什么觉得这对我有威胁。”
“凭什么?凭外表会做样子又想上位的新贵,你以为没人敢动你们李家么?舒浩珍这几年升得那么快,你以为靠得是什么,不就是和白雄起秘密协议,推出那些个没靠山又倒霉的替死鬼。你敢保证你们李家不会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李易答不出话来,他一直在这些个纨绔子弟中混迹多年,走得低调务实,没想居然会让汪鹏瑜给看穿了,还以此威胁。不由得恶狠狠的道,“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前几日你不是一样在街头险险遭人暗算了,你有什么样的能耐,我还不知道。”
“呵,我的能耐你不需要知道,你要做的,不外乎看你能不能保住李家的家业。而我要做的,便是夺过那些我想要的东西。”
“包括,你大哥的女人……”李易道。
“我只问你一句,你干还是不干。”汪鹏瑜没兴致再兜圈子。
“呵呵,”李易笑了,猛然从座位的垫子下摸出一柄枪,抵着汪鹏瑜的颈部。“鹏瑜,可惜你还不是你哥哥,如果是你手掌兵权的哥哥和我谈条件,我还有几分可信的。牛怀玉怎么疯的,你当就没有人知道么。和你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做交易,无疑是在钢丝上走,所以,对不起了,兄弟……”
说罢,李易便扳开了扳机。汪鹏瑜冷静的将手底下的方向盘一翻,车子失控得翻了一个弯,刹车发出激烈的声响,李易看清四周的景物为时已晚,车子竟让汪鹏瑜一路开着了城外的树林里。
“几呀”一声,车子猛然甩尾,李易被撞到了方向盘处,握枪的手让汪鹏瑜敏捷的反掰向了自己,李易只是一脸惊恐对着黑洞洞的枪口。
煞是一记突兀的枪响,树林里一片死一般的沉静。
姚思安决定买下旗人的一所王府花园,这令全家都感觉震惊,而晟澜却表现得跃跃欲试。满洲一位老王爷为了过一次风光体面的中秋节,于是以极为廉价的价钱要卖了自己的王府。姚思安自然不会乘人之危,便是询问过他后人的意见,在得知这个中秋节可能是老王爷最后一个中秋节时,姚思安也就同意了。
那日,晟澜与冯舅爷一同去了趟王府花园,冯舅爷回来便说了一件趣事,说老王爷的长子告诉他的,王府多年前收藏着一幅画,画中的主人是数百年前王府居住过的一位贵族格格,生前极为显赫,一生荣华,却是在丈夫死后便相随而去了。
据说画里的格格和王府从前的主人有些关系,很是郑重的嘱咐后人将画珍藏起来。只有嫡长系的子孙才有资格继承这幅画,于是老王爷的长子待这幅画印象很是深刻。那日见到晟澜便是惊愕住了,这世间竟然能有人和画中的已逝的人物如此相似。道是老爷便是位极有福气的人物,果然住得起这王府花园。
紫瑶那日特意来给老东家送月饼的,听了咯咯的笑,“莫不是前世小姐便是那位贵气的格格,今世注定要住入那王府的。”
晟澜反驳,“我是什么前世今世的,和非住入王府花园的有什么关系。”
“那是缘分啊。”紫瑶嚷道。
“快别提什么缘分了,那词真恼人。”
缘分?世间最可恼的就是这一个词了。
姚晟澜这般说,紫瑶便也不再道了,话题说道了买下这座王府花园的款项去了,听说只需十万,紫瑶更是瞠目结舌一番,道,“如今谁还兴盖那样的宅子,洋房别墅座座起,也没这王府精贵啊,建筑起码也要二三十万。”
紫瑶如今是长见识了,三十六行的凡夫走卒皆是认识些,说话便能听出门道。
晟澜道,“那座王府我去见识过,说是康熙年间建的,后来几代拓建重改,八国联军那会儿又毁了一部分,同治年重修为了今日的模样。院子里有一片桃花林,到了春天煞是好看,我要是那座宅子的主人,肯定不会舍得卖了的。”
“要是王府的主人不舍得卖,小姐您也住不得了。”紫瑶笑道。
“其实,有没有那幅画倒是其次,那园子我是真心的喜欢。一眼看见就喜欢了。”
原本打算中秋过后再搬,而那位老王爷不知怎么地,事先带着家眷奴仆提前搬了出来。姚思安便开始为这座王府花园起一个新的名字,如“和园”,“幽园”,“朴园”。都是缘用过去名园的名字,用一个字以代表一个整套的哲学。但是姚思安认为他自己起的名字较为适宜,既不夸张,也不徒富诗意而失真实,致有矫揉造作的毛病,如“半亩园”便是。而且“宜”字是一个好字,表示与身份相当的意思,并且也表示顺乎自己的本性品格之意。起名字表示家居之安适,而不在诗意的隐遁。他这种想法,让两姐妹心悦诚服。姚先生于是自称“静宜园主”。他请人刻了个“静宜园主”的印,又刻了一个印,上面是“桃云小憩闲人”,在不太正式而更为诗意的时候儿用。不过,北京的老住户,仍然叫那王府为“王府花园儿”。
十月十五,姚思安大宴亲友,庆贺乔迁。
那天姚家让客人由后门进入,而不由向南开的大门,这是木兰的主意。因为那些正厅都聚集在前门一带,渐渐向北伸展,有人造的小溪和池塘迤逦蜿蜒,穿过走廊、小桥、亭台,而进入一个广大的果园。虽然有几个入口,可是由靠西北的门看,可以直接看见桃园的景色,可以看见一畦一畦的白菜,一个水井,房屋的顶脊则隐藏在树木之后,朱红的阳台和绚丽的梁椽,在绿荫之间隐约可见。
从后门进去之后,犹如进入了农家,纡徐进入,渐至南边的建筑。西北边的门由木兰改称为“桃云小憩”,如果是在春天,园中必会有桃花盛放,红艳如云霞。而且园中桃树种类很多,有野桃树,青桃树,蜜桃树。其中还有些别的果木树,如梅,杏,山里红。
穿过了桃园,客人们就会进入了“友耕亭”。友耕亭是个八角形的建筑,坐落在那条蜿蜒的小溪的末端,由此顺着小溪的一个长廊,通到南边的房子。亭子下面停着一条小舟。
走廊一边墙上的灰石嵌板,上面刻的是《红楼梦》大观园二十四景。再往前几十步,便是一个朱红栏杆的木桥,那座桥仿佛是把全桃园的大结构做一个收束。
立在桥上,看见那条小溪汇而为池,在南端大约四十尺宽。池畔有一水榭,上面有露台,台上座位环绕周围,水榭的基础一部分在陆地,一部分伸入水中,上面有一木匾,匾上刻有三个石绿颜色的字,是“洄水榭”。几个女用人正在水榭上忙着做事,姚先生正在上面坐着,等着接待客人。水榭的左右,树木掩映,翠荫如盖,走廊在树荫中时隐时现,一直通到水榭。
木兰的父亲由水榭下来,走到长廊的中间去欢迎来客,大家随同他走上水榭去。这个水榭当初设计就是要面对池塘小桥,远望一片田园景色,正好夏天作为宴饮雅集之所。在南边木隔的房间里,镶嵌着四片一丈高的大理石板,上面刻的是明朝董其昌的字。里面有几张镶嵌花纹的乌木桌子,上面摆着形状正方上端向外开敞的景泰蓝茶壶茶碗,这种质料图形显得古雅而豪华。罗东已经离开原来的主人,同她妻子青霞到姚家来做事。现在他正由几个女仆帮着,在水榭里照顾客人的茶水。因为晟澜和红玉正在里面指挥仆人做事,这时没在水榭里。
荷叶浮在水面上,正像浅绿色的群月浮在深绿的天空,但由于树叶浓密,颜色更深暗了。这时在绿叶的周围有小水泡冒上来。靠近岸边漂浮的绿藻,使水显得浅绿而微黄,池子中央蓝天的倒影和水色相混,成为宝石蓝的颜色。
池中有鲤鱼游过,紫罗很是兴奋的喊,“有鱼。”
客人闻言纷纷向池中抬头探视,几家亲近的女眷亦是站在洄水榭中。木兰抱着博望过来,指着池水对儿子哄笑。
晟澜脸上漾起笑颜,牛素云不知何时靠近了,乍一见愣了愣,却似笑非笑的说,“晟澜妹妹许久不见了,生得倒是越发得楚楚可人了,朝着水榭楼台这么一站,再这样如梦如幻的一笑,连我瞧着也是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