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话 债与偿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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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景吾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手脚都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他浑浑噩噩，眼前的世界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有时更像是在飞速旋转着，那种胀裂头脑的晕眩感让他胃里一片翻腾。
他有点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嗡嗡的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片段。这些片段有时很真实，像是前一秒刚刚深刻在记忆，有时却很虚幻，像是用胶片播放的老旧电影，带着岁月留下的划痕。
前来挑衅的穿着灰蓝色滑雪服的男生；淡金色头发的小孩子拉着雪橇独自站在远远的地方望过来；他在坡度37的高级滑道上弯下身调整滑雪板的固定扣；空中骤然飘落下的雪花有一朵落在了他的鼻尖，瞬间化作了水珠；风雪中，滑道上激烈的角逐赛；没有被发现的故意藏在滑道积雪中的石块；失控的滑雪板冲出了铁线圈住的围栏；张皇失措的伸出手想去抓飞出去的滑雪杖；腾空时倒转过来的世界；巨大的撞击；浅茶色的挡风镜上满是稠红。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他的头现在很疼很疼，有东西顺着他的眼皮滑下去又很痒很痒，他实在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像是一尾掉出鱼缸的金鱼，只能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长大了嘴巴拼命呼吸，冷风争先恐后地从喉咙直接灌穿入身体，从肺部泛出的刀割般疼痛让他根本呼吸不到空气。
胸闷的状况使迹部景吾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当他再次迷迷蒙蒙恢复意识时，便感到自己似乎被人拖着。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少年仰起头看过去，他勉强看见冻成酱色的手指，粉蓝相间的衣袖，藏在衣领里的苍白下巴，小家伙没有带那顶绒绒帽所以淡金色的头发混合着雪花被风吹到张牙舞爪，细细的发丝擦过紧皱的眉梢，拂过红肿的眼圈，掠过泛紫的唇线。
……Ba……ga……很……冷吧……鼻子……都……红了呢……像……小丑……一样啊……
迹部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他想要咧嘴去嘲笑，却发现脸已经麻木僵硬到做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努力撑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想要把眼前的人看的更清楚一些。
然后就在这铺天盖地的雪白中，迹部景吾模糊看到有细微的光在小女孩那从来都看不透的红色眸子中浮动，莹亮的液体在眼眶中汇聚成一滴椭圆形的星光，刚从小孩子的眼角掉落，便被寒风吹得无影无踪。
……a……to……be……
绵延至尽头的纯白空间几乎覆盖了一切，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半阖着眼睑的少年精神有些涣散开来，很想睡很想睡，很困倦很困倦。
……ato……be……
隐约间有声音从空白的脑海里迅速划过。它消逝的太快，连涟漪都没有来得及荡开，想要细细去听时，却又似幻觉。
……ato……be……atobe……kei……go……
听到了。
细小，微弱，熟悉，陌生的声音，泛着月光般的金色，又像是艳丽的赤红。
……a……to……be……
……ato……be……
atobe……keigo……
Atobe keigo
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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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迹部景吾看到了乳白色的天花板。
他盖着柔软厚实的被褥，周围是薰衣草让人平静的香味，柔和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过来，在被子上打出深深浅浅的条纹影子，一片的宁和。
头上泛出的刺痛感让他不自觉地伸手想要去碰触，可却在刚摸到额头上缠了一圈又圈的绷带时，就不小心扯掉了手背上打着的点滴。血从针头拔出的地方渗出来，稠红的色彩在男孩苍白的手背上很显眼。
迹部皱起眉头，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和田中管家一起走了进来，一脸忧虑的老管家在看见自家少爷醒过来后一愣，只来得及轻喊了一声“景吾少爷”便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感觉怎么样？”医生快步走上前去，一边用消毒棉擦去少年手背上的血迹，一边小心检查着他的状况。
“……很好。”迹部景吾的精神有些萎靡，声音也很沙哑，他无精打采地呆坐在病床上，任凭医生检查着他的身体，半天才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惊，伸手便抓向正在记录数据的医生，压低声音说道：“……那家伙……深泽梓，她在哪？”
医生有些吃惊但没有说话，反而可疑地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田中管家。
老管家并没如昔恭敬地回答自家小少爷的问题，只是垂着头，斑白的发丝因为之前过度的焦急操劳而有些凌乱，看起来既沧桑又憔悴。
“……”看着田中管家古怪的神情，迹部景吾心头一紧，皱着眉头掀起被子就从床上直接翻了下来。
男孩骨络分明的脚心刚踏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时就因为不稳踉跄了一下，他扶着墙咬了咬牙，赤着脚一点一点朝门外移去。麻木了的双腿每走一步都困难到像是踩在针尖上，血液迅速冲入双腿时的那种酸痛感让他每一步都需要停顿很长时间。
“景吾少爷，小小姐没事，她很好，就住在隔壁！”看着自家少爷这般倔强的模样，田中管家连忙上前想去扶他，却被少年躲闪开来，只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她没事，除了因为冻伤引起了轻微发烧以外，她很好，现在已经睡着了。”
听到老管家的话，少年凌厉的面孔变得柔和了起来，可仍然艰难地一瘸一拐向隔壁病房走去，在推开门的时候，故意放轻了力气，以至于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
同样布局的房间里，小孩子穿着条纹病服睡在对她来说稍显宽大的病床上，被子被不安分地踢掉在地上一半，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上打着乳白色的点滴，安安静静的小脸似乎正陷入酣眠之中。
迹部景吾缓缓走过去，他发现小家伙并不像田中管家说的那样安好无恙，或者说那些冻伤看起来太过狰狞可怖，让他忍不住觉得心里少了什么。
绷带从细瘦的十根手指一直蔓延缠绕到小孩子的小臂，裸露出来的双脚也是一样，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一只可笑的粽子。
可迹部景吾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站在病床边，手指轻轻滑过小孩子额头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似乎是因为刚刚退烧，小家伙的苍白的脸蛋泛着潮红，眼角和脸颊都有着成片的冻伤痕迹，被涂了深红色的药膏，像是落在脸颊的花瓣。
“……我会还给你的。”
少年微哑着声音弯下身，把脸颊轻轻凑近昏睡中的小女孩。
“……我会还给你的……”
额头轻轻抵在小家伙微热的脸颊上，垂下的睫毛几乎碰触到了小孩子细腻的肌肤。
“……十倍……二十倍……一百倍的……”
少年的声音像是迷幻低吟的耳语，带着让人不可思议的坚定与承诺。
“……把那些欠你的，全还回去。”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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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场的意外事件对学校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不管是在老师重重的眼线之下几个学生还能偷偷跑到危险的高级滑雪场区这种事情，还是事故发生了一个小时后带队老师才在几个参与者支支吾吾的言语下得知事实，这种不可否认和掩饰的“教师失职行为”一直愁云般压抑笼罩在学校负责人身上。
尤其是当他泪流满面的知道，在雪场中发现的那两个出事故的学生，一个是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迹部家大少爷，一个是死守在少年身边，冻得晕晕乎乎的被迹部大当家点名要好好照顾的神秘小女孩。
……我才刚刚升上学校理事长不足两个月啊岂可修TAT……此刻，油腻腻的三七分发型被风吹成一绺一绺的男人一边望着两人被急救车抬走，一边哭的淅沥哗啦形象全无。
虽说学校要负大半的责任，可事情的参与者也不能就这样蒙混过去的。
几个前去挑衅的六年级男生自然受到了严厉处分，而身为受害者的迹部家少爷连带着某个笨蛋小丫头也一起被停学两周，不得不接受这半是惩罚半是假期的微妙处分。
小家伙很高兴，本来就讨厌上课喜欢窝在家里的她这回不仅可以宅的光明正大，宅的理所应当，还宅的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就连平时不能多吃的各种零食点心，也被大把大把伺候着端上，仅仅两天就把小脸吃的圆呼呼了一圈。
而与其这种娇贵待遇截然相反的，因为不理智接受他人的挑衅而差点造成可怕后果的迹部家少爷则被狠狠惩罚了一番，先是关了一天一夜反省后，又整整抄了100遍的迹部家家规，随后不解气的迹部家家主一挥手，又愣是把悲剧少年送往了住在德国的某叔伯家中体罚式禁闭。等到迹部景吾□□练掉了半条命，整个人气质越发凌厉稳重的回来时，他才知道，深泽梨乃在两天前带着她的女儿深泽梓突然从迹部宅中消失，目前行踪不明。
少年握着手里装有精致手工巧克力屋的金红色礼物盒愣了愣神儿，然后扬起头毫不在意地挥手把那份曾经让他苦恼了很久的礼物丢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话 债与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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