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留洋英国（清穿）》绯萍绕竹

12、野性难驯

　　黛玉看到紫鹃，强忍下百般情绪，只是冷淡的朝她们看几眼，让她们先出去找雪雁姑娘。便朝湘云笑笑，自己走去跟贾母道谢。

　　别的不说，在吃穿用度这些事情上，贾母的确两辈子都想着她的。她理该道谢。

　　从贾母所在的正房出来，湘云直接拉着黛玉往外走，黛玉拉住她：“哎，还没收拾行李呢……”
　　湘云自嘲一笑：“我一介漂流客，哪来的很多行李，早让我的丫头回去收拾了。呐，就我奶娘和丫头手上提的那些。”

　　黛玉顺着她的手看去，也就一个小木箱、一个大布包而已。她不知怎的有些惭愧，自己枉活两世，身世比湘云好多了，竟没她洒脱！

　　湘云看出她沉默下的心思，反而宽慰她道：“没什么啦，我挺喜欢当漂流客的。可以换个地方透透气，能结识你们这些好姐妹，可比待在史家那个家里天天绣花强多了。”

　　黛玉佩服：“是我狭隘了。你说得对，一个人过有一个人的好处。走吧，我们看看新家。”

　　昨日初到绣楼，黛玉情绪低迷，几乎没打量这个可能要住五六年的地方，正好这次跟湘云一起探索。

　　平常人家的后罩房不过一层，在人丁少时给下人住。大家族的后罩房一般两层，一是给闺阁小姐们住的，也称绣楼。荣国府的便是如此。

　　荣国府的后罩房有一个窄而宽的院子，两边各有一个门，一个通向下人院的小门是丫鬟婆子走的，一个通向甬道的垂花门是小姐们主要出入的。

　　林黛玉最后入住，靠近主门的房间都被选走了，留给她的只有靠小门的那几间。

　　林黛玉打量着，院子里铺的是青砖，隔二十来步种一颗大树，还有数个花坛，把属于自个的院子分的明明白白的，只在靠近院墙处留了三步宽的小道。林黛玉暗暗点头，这样也好，姐妹们想在一处就在一处，不想就各自待着。

　　黛玉带着湘云走到最里面的院子那，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这屋子上下各有三间，一个木楼梯贴着正中一间里侧放着。

　　黛玉想：上面三间，左边她的，中间作书房，右边湘云住；下面三间，左边给丫鬟住，右边给嬷嬷住，中间作起居用。下人里面除了她自己奶嬷嬷和雪雁，以及湘云奶嬷嬷丫头要住这边，其他人都住贾府安排的下人房，只用给她们一个临时休息的小间。所以整个房子不大，却也够住的。

　　湘云特意注意了下厨房，后罩房是有厨房的，毕竟小姐们也要学一点厨艺。

　　这厨房只有一处，而且贴着林黛玉这个院子。看过后，湘云跟身边她和黛玉的奶娘道：“这厨房挨着我们这样近，须得提防走水，要叮嘱杂役把外面的水缸装满。你们小心记着。”两位嬷嬷应是。

　　湘云等不及去布置自己的屋子，大致看了看，就急匆匆跟黛玉道别，跑去楼上。
　　黛玉落后一些，上去后沏一壶茶，坐在桌前看书。她的身后，漏花纱窗旁边的墙上，赫然悬挂着让林黛玉一战成名的三根鞭子。

　　平静的上午在黛玉、湘云各自做着自己事情时悄悄过去了。

　　到中午的饭点，紫鹃带着一个小丫头去大厨房领了午饭回来，在一楼摆好后叫二人下楼吃饭。
　　黛玉先下去，等了一会，才见湘云依旧难掩兴奋，脸蛋红扑扑地看着她。

　　黛玉被她感染，心情好不少，笑问：“云妹妹搬过来就这么开心吗？”

　　湘云重重点头：“嗯！很早之前我就想要一间小小的，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房子，终于这个愿望实现了。现在我甚至一点不想回家，就想永远在这里住下去！”

　　黛玉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便拍拍她的肩：“那就一直陪着我，想住多久住多久吧。就算你中间回家去，只要我还在这，这个房间永远为你留着。”

　　湘云偷偷抹一下眼泪，直接抱住黛玉的脖子，感动道：“谢谢你，林姐姐。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这句评价让黛玉心情飘飘然。一下午心情都不错，直接结果就是她午睡后觉得精力太过充沛，拿起长长的小马鞭在院子里痛痛快快甩了两刻钟。

　　她是在院子里甩鞭子的，雪雁在边上伺候汗巾和水，奶娘在边上观看。这两个跟了黛玉多年的人是很喜欢看黛玉玩鞭子的：小姐这样子多好啊，有活力有朝气，一看就不好欺负。要像昨天那样柔柔弱弱的才叫人担心呢。

　　本来这个场景对主仆三人是温馨的，谁知等到黛玉放下鞭子，廊下只见一脸焦急的雪雁和表情纠结的紫鹃，两人频频看向边上嬷嬷住的房间，那里面隐约传出争吵。

　　对于下人之间的官司，黛玉从长辈那里学到的就是不到迫不得已不去断案，争吵总是难免的嘛。

　　可她擦汗的那一会儿，有个嬷嬷声音格外大，她就听到了：“林姑娘这叫野性难驯，就是你这个奶娘没教育好！老祖宗说了，来我们贾府就得守贾府的规矩，这玩鞭子是坏毛病！得改！”

　　她奶娘声音也提高了：“我家姑娘怎么样？我家夫人老爷都没说什么呢，轮得到你们这些外人来管？”

　　第三个嬷嬷说道：“李嬷嬷，你们林姑娘在自家爱怎么样就怎样，可这是贾府啊，来这里就该守这里的规矩。你看这院子里住了多少个姑娘，我们不管，她们有样学样，那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史家姑娘可不能传出那样的名声！”

　　黛玉忍不住了。她走过去推开门，声音不大不小：“我什么名声了？”房中三人皆是一惊，变得前所未有地安静。

　　“奶娘，你怎么在这？”湘云从楼上下来，见这处聚集这么多人，走过来瞧见自己奶娘很是诧异。

　　黛玉没有回头，继续紧盯着领头的王嬷嬷，也就是才被贾母派来的那位教养嬷嬷。
　　果然是贾府养出来的奴才，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满嘴的礼仪规矩，就是王夫人那些人的做派。

　　“王嬷嬷，虽然你是老祖宗派过来，但也是服侍我的下人。论先后顺序，在我这李嬷嬷是你的前辈。怎么？你竟有资格来批评李嬷嬷了？”

　　“还有，‘野性难驯’，真是个好词，我很喜欢。不好意思，本姑娘这性子是天生的，爱好就是甩鞭子。高兴的时候在院子里耍，不高兴的时候在屋里耍。怎么办，我现在就挺不高兴的……”黛玉说着，一只手开始捏着鞭子缠手指玩。

　　其实黛玉不喜欢拿身份压人，也不想做暴戾的事。现在说的话也只是吓唬人的而已——是因为她发现当主子的必须表明态度，不然下面的人认不清自己身份会反过来控制主子。

　　显然她的话起作用了。王嬷嬷脸色发白，估计又气又害怕。她的眼神直白地流露出对黛玉的愤恨。

　　“好，很好！果然是姑苏来的官家小姐，派头京中各家没人比得上。我真后悔，答应老夫人这份差事，倒落下脸来。我这就去回老夫人，这差事我干不来，让她另请高明！”

　　王嬷嬷说话气势十足，踩在地上的脚步又重又急，直冲门口而去，把站在门边的黛玉狠狠撞了一下。奶娘李嬷嬷赶紧过来扶着黛玉，瞪着王嬷嬷离去。

　　王嬷嬷走到客厅门口，又到些事，带着一脸褶子笑着看过来，声音恶狠狠地：“林小姐，我走了，我带来的丫头们我也要带走。再有人来之前，你就用那对只会嗯嗯哦哦的老小吧！保重！”

　　接着就听王嬷嬷挨个喊紫鹃和两个小丫头的名字。

　　两个小丫头倒是直接走过去，紫鹃站在中间左右为难。她等了好一会，没见黛玉挽留，甚至没得到一个眼神，跺跺脚，还是走向了王嬷嬷。

　　湘云在边上旁观了整个闹剧，已经弄明白了怎么回事。过来扶着黛玉另一边胳臂，朝王嬷嬷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泼皮混账，仗着年纪大跑我们小姑娘堆里作威作福来了？当我看不懂她的心思，大概来的时候想着你远离父母好拿捏呢！林姐姐，做的好，这种人就该赶得远远的，留身边给一个好脸她们能上天，本姑娘这些年这种事见得多了！”

　　听到湘云的豪言，黛玉好不感动。

　　边上湘云的奶娘尴尬地被遗忘，又听自家姑娘这一派壮语，被口水呛得咳嗽不停，惹得湘云回头看她。

　　“啊奶娘，你没学王嬷嬷那副德行吧？本姑娘再说一遍，我做事有我的想法，别妄图控制我，这不是在史家！你应该永远站在我这边的！”

　　她奶娘又是羞愧又是欣慰，怎么看自己家的姑娘只是说话直来直去了些，跟着林姑娘不是一路人——而且也住不了几天，年过完就要回去了。干脆保持沉默。

　　那边王嬷嬷出绣楼后，带着几个丫鬟径直往贾母院中去。问过门口的丫头，此时屋里还有宝二爷，她顿时把自己的委屈、宝二爷的委屈放在了一起，感觉那林姑娘真正罪大恶极。

　　贾母正跟宝玉聊到读书和上学时见到的有趣的故事见闻，心情好着呢，就见自己的老仆王嬷嬷气冲冲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她派给黛玉的几个丫鬟。

　　“怎么回事？”她马上想到黛玉那野丫头是不是又干了些出格的事，示意王嬷嬷说下去。

　　王嬷嬷得了个小凳子坐着，这是老太太给的、在林姑娘那都不曾得到过的体面。她撑着胸中一口气，把黛玉的“恶行”添油加醋地倒给贾母。欣慰地看着贾母的脸上喜气褪去，怒气上涌，黑如锅底。

　　“啊我的林妹妹！昨天那样温温柔柔的多好啊，也不是不懂礼仪规矩，这全被那根鞭子给害了！”宝玉在边上听着痛心疾首。

　　“啊？”王嬷嬷困惑住了？这不温柔能怪鞭子给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