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再生》纳兰澈雪

5、浴♥

　　醒来的时候，身体有微微的暖意。那么暖，那么温柔，就像是离别已久的母亲的体温。
　　我不曾想到自己身在何方。只是，凝眸看到的，便是眼前那个男子。
　　一袭白衣清衫，却遍染血色，无一处完整。正自轻轻颤抖。

　　我知道，他很疼。
　　可就是这样的痛，仍执着地抱紧我，不肯放手。
　　哪怕这样的执着，可以让他身上的伤，加倍地痛，痛至撕心裂肺，痛到令他完全失去知觉。

　　我不知道害怕。到现在，我已什么都无所畏惧。
　　甚至，如果他去了，那么，我也不在乎和他一起死。

　　我是谁也都已不重要。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我只想，将他轻轻扶起，慢慢地，凭借我仅有的能力，治愈他的伤口。
　　至少，可以不让他那么痛苦；哪怕，用尽全力，最后换来的，只是可以让他拥有片刻的安宁。

　　拉开他的衣襟，胸口的伤，触目惊心。它还在流着血，而且不自然地淌着。止而不绝。
　　显然是以内力逼迫出来的，而非外伤。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身上的伤还嫌不重么？我不解。

　　他清澈的面容，像个掉进沟里的孩子，遍体鳞伤不知自保；淡淡哀伤的深情，让人不忍。
　　透过紧合的唇，仿佛看见咬紧的牙关。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仍一声不吭。倔强之至。
　　眼睫盈满泪水，挂在白璧的脸上，嘴角有血丝，却带着笑，仿佛只是在做一个痛苦的梦。

　　我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眉。他的眉，如剑如勾，锋利□□。这才不再那么轻皱。
　　吻过他姣好的面容，吻干他的泪，就像吻过一件极其精美却又极易破碎的白玉瓷器。
　　手却触到润湿一片……身后望去，他的衣角散落在地上，撕裂成条，就像是孔雀的翎羽。

　　血，顺着衣带，无声地蜿蜒。在无边的暗夜里，仿佛发着光，又仿佛在逐渐黯淡。
　　抱紧他，我才想起那样一句话。断翼的青鸟，只有彼此拥抱，才能飞翔。

　　就这样抱着他，默默传递着心愿，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白费力气。我只是想——
　　想给他力量，给他生命，给他微笑，让他能够重新站起，振翅飞翔，起死回生。

　　手指碰到一个个尤自迸裂的伤口。轻抚止血，轻吻熨热。
　　吻过一处，便仿佛看到了那沥血厮杀的一瞬——如蝴蝶般凄美，如流星般璀璨。

　　有滴小小的泪，留在了那里。仿佛一个故事那样，缓缓低吟着诉说。
　　那是一个女孩子，流下的。我认识她，她叫，雨儿。

　　他来的时候，全宫如临大敌。

　　我真的不明白。既然大家都那么怕他，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手段，逼他过来。
　　如果是惧怕，那一早就相安无事不是很好么。

　　“你懂什么！”师姐敲了敲我的头，我不解地望着她。
　　“他是万年不遇的杀人魔，修到天煞孤星第九重，九日必要杀人。
　　而且，他需要的极阴之气，只有我们宫最合适。他杀过多少姐妹，难道你忘了？”
　　“唔……我没看见……”确实只是听说，谁也没有亲见，我还听说，那些其实都是……
　　“笨！让你看见你还能活到今天！”师姐又重重敲了下，“不过，这次你放心，到你那关，他就算活着，也连半条命都没有了。哦呵呵~~”说着，师姐掩面走了。她在前面的关卡，似乎信心满满。也对，毕竟，她前边还有几道，又不是第一人。她该是对前边的师姐很有信心。她们好像知道了是怎样精心的局。而这样一个局，难道那个人，真的明知危险也会来闯吗？即使——即使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头？

　　透过瓶姐的魔镜，我看到了那闯关的一幕幕。只有一瞬，他就过了三关，如同魅影。
　　我吓得紧紧抓住瓶姐的衣袖，紧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
　　而她，仿佛只是在欣赏一部剧，似乎毫不在意他会否闯到自己这一关。
　　瓶姐擅长阴阳法术，对万事都不甚看重，但今天，生死攸关，她竟也能毫不在意？

　　瓶姐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思。我忘记了她还有通灵的本领。她斜睨我一眼，笑说：
　　“小妮子，我看你是动了凡心了吧。还不快看你的帅哥哥。望着我做什么，待会就错过啦~”

　　我听罢自觉羞愧，赶忙依言望去……

　　他定然想不到的。第一关便是琴音撩人。然此弦却非往常冰寒之气，而是烈焰似火。
　　我宫擅长阴寒法术，却为了克他，而单独修炼过这么一门至阳法术。
　　虽非人人皆会，但这十二宫中，却姐妹相悉者众多。

　　只是一掠，他便已受内伤。直至心肺。
　　然而，他已以疾风之速过第一宫时，守宫师姐也不再追。嘴角带笑，似已满意。
　　确实，她的任务完成了。我看见他的手，已掩上胸前。仿佛微一迟疑热血便要喷将出来。

　　她们制定的计划，便是如此。还是那日，随同白霜师姐一起去的那两位师姐回来禀报。
　　暗自透露，那魔头虽未被透心而过，却受了剑气内伤。护体神功已破。九重也应是功亏一篑。
　　全本无懈可击，自此显致命脉门。只消由檀中攻入，必可予之万劫不复。

　　然而，怎么也想不通，如此人身大穴，他怎可不防不护？难道，竟已打算拼了性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