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圈》乔依

2、怪圈

　　学生的确是一个奇怪的群体。从六岁到二十好几，无一不喜欢结成一圈圈的。虽不至于排外，但除圈内以外的竞显疏离总会使这一个个的圈子里很难再加入一个新元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社会的缩影，总之，这一圈用链子拴住的蚂蚱中只要落下了一只，整个圈子无疑面临着崩溃。

　　我最近总是跑去上网，和一群连面都没见过的家伙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胡聊。没什么好顾忌的，有什么说什么，总算是个发泄内心不爽的好方法。
　　“下个星期我们学校文化节，来不来？”
　　我把这句话打在了两个帖子上，发给了两个人，都是我初中时的好朋友。说实在的，我发帖子时，心里直发怵，毕竟那两个家伙关系并不好。说到原因，我也有一份推不掉的责任。
　　算起来，那段日子也临近毕业，整个班充满着火药味，就算是那些小圈子里也不例外。只要有一根火柴，就足以点燃一座火药库。而那次，我则恰巧当了一回火柴。
　　时值冬天最冷的一段时间。中午，我吃完饭便回了教室。刚坐下，林枫便将一张纸条放在我我的桌上。入眼便见三个字——绝交书。我愣了愣，抬头看着她。“给我的？”我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可林枫的眼里却绝对没有一丝笑意。这不是她，不象平时那个总是嘻嘻哈哈的“小疯子”。
　　“不是给你的。”林枫一字一字的吐出来，让人根本无法以为自己听错了，“是给文乐的。”然后，她递给我一支笔。我愕然的望着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平时，林枫和文乐关系并不算不太好，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我就这么想的，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团混乱。
　　“我承认这样做很幼稚，可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保证。”
　　见我拿着笔没动，林枫用她惯用的“轰炸法”开始对我罗列出一条条的“道理”。我在那种情况之下根本记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说文乐平时怎么怎么任性、怎么怎么爱闹别扭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其实文乐也没她说的那么糟，可惜我当时根本没这么想，应该说我当时根本什么都没想到。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看到林枫得逞后的笑容以及拿着那张落了我名字的纸条走向了文乐的桌子。
　　教室明明很吵的，可是我还是知道文乐看了后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几天才是最难熬的。
　　每天放学，我都会和林枫一起走。同样是在街上笑闹，我却觉得心里空空的。同样不怕众人的眼光，笑起来象两个疯子似的，我却觉得想哭。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文乐对我的熟视无睹。比真正的陌生人更象陌生人。这是，我才感觉到了冬天的冷。
　　接连了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我被文乐当成了空气。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体。我们可以迎面走过对方，我们也可以坐在相临的两个座位。但是，她却从来不看我一眼，哪怕意识到她的面前有一个人。
　　想到不久之前，文乐还总是走在我的旁边，笑着聊她最喜欢的猫、《EVA》、孙燕姿，甚至经常聊得忘了时间。我的后悔在日益加深。我不怕她骂我，打我也没关系。那是我活该！可我怕她对我的无视。这只会让我觉得窒息。
　　我会时不时的瞄她一眼。但没有哪一次，文乐能回头看我一眼，哪怕瞪我一眼。那样，我至少还有勇气去向文乐道歉。可她却完全不给我机会。
　　终于有一天早上，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了。我不想这段保持了六年多的友情却毁在了三个字之下。
　　下了第二节数学课，我拖着步子向文乐走去。心里祈祷她至少能听我把话说完。
　　还只有两步，文乐竟然起身走向教室门。在她走出教室的那一瞬间，我差点脚软的坐下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无论如何，文乐的举动无疑让我的恐惧开始攻占我的大脑……
　　希望她快点回来！希望她快点回来！！
　　象咒语一样的一句话勉强支撑着我那点仅存的坚持。我记得当时我不断的警告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了今天，我只会永远成为文乐记忆中的空气。
　　站在楼道口。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向下望。从那个间隙里可以一直看到一楼，所有上楼的人都可以看到。对我来说，这已经够幸运了。我可以做好心理准备，以免她突然上来时，我却说不出话来。
　　一个。
　　两个。
　　三个。
　　…………
　　一个一个的人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一个一个的人在我的视线里出现。
　　时间以不令人察觉的方式磨掉了我所有的恐惧，但是，同时也滋生了另一种情绪——焦急。
　　我开始跺脚。
　　这种天气，真叫人冷的受不了！
　　看到她的时候，我简直就是狂喜。有希望。我只想的出这三个字了。看着文乐一楼一楼的向上走，我开始思考要怎么跟她道歉。
　　似乎是老天见我太顺利了，他突然在我的头上狠狠的泼了一盆冷水。
　　文乐竟然在三楼拐了弯！
　　我哑了那么一会儿，只是一瞬后，我开始不顾一切的冲了下去。三楼，我知道那儿有什么。文乐只可能去一个地方——三楼拐角处的厕所！
　　我当然不可能发疯追到厕所里。我只是在外面等着，我不在乎再多等那么两分钟。
　　文乐走了出来，就从我面前走过去。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脱口一句的对不起振的她晃了一下。文乐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毫无表情的抽出胳膊，继续上楼。
　　只是那么一眼，却给了我无限的勇气。
　　我追了上去，不住的道歉，不住的希望她原谅我。我说完了我这一生中所有能想的出的道歉的话。
　　一个人面无表情的上楼。
　　一个人低声下气的道歉。
　　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看着这边。可是我不在乎，我宁愿丢掉这张脸也不能丢掉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进了教室，文乐坐了下来，也不理会我说的任何话。
　　过了一会儿，文乐突然从她的笔盒内拿出了一张纸。任谁也忘不了的罪魁祸首。文乐只是打开纸，将上面的字清清楚楚的展在了我的面前。
　　我认为离成功也就差那么一步了。我一把抢过纸，撕成两半，揉成一团扔进了后面的垃圾篓。我对着文乐两手一摊：“那个不算。”
　　我突如其来的嬉皮笑脸吓了文乐一跳。也使文乐对我露出了两个星期以来的第一个表情。尽管是错愕、懊恼加哭笑不得。
　　“放学后一定要等着我！不然，我会一直追到你家去的！”
　　上课铃恰到好处的响了。我只扔下了这么一句话，连她的表情都不敢看，就奔回我的座位。
　　我想，那天我真的用光了一生中所有的好运。事情就象我祈祷的那样顺利。
　　没错，文乐总算是原谅我了。
　　放学后，我直冲想她的位子。她没有走。我宁愿相信文乐是在等我。
　　就在日子终于恢复正常的几天后，我才终于发现我一直忘了一个人。
　　林枫。
　　这个发现导致了我又一次成为了背叛者。不同的是这次是在我头脑清醒的时候。可就算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我始终还是忘不了林枫看到我时，眼里所闪过的那抹鄙夷的冷笑。尽管林枫并没有发出声，可是对我的怒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现了出来。

　　头上戴的耳机里传来了声响。□□上的两个头像同时闪烁着。我点开了它们。
　　“没问题。”“什么时候？”
　　我又打进了两行字。
　　“要是文乐来呢？”“要是林枫来呢？”
　　发送后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没关系。我也不是那么讨厌她了。”这是林枫发来的。
　　毕竟这家伙不是那么记仇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合好了。我很快将时间告诉了她。
　　文乐隔了很久才回答我。文乐的回答令我沉默了。
　　“那我不去了。
　　我不想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尴尬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没办法忘了你和那个人对我做过的事。
　　对不起。”
　　我想哭。种子是我自己种下的，可我现在恨不得想把它连根挖出来。我也不是没想到这件事对文乐的伤害有多大。但知道也是事后好几个星期了。那是我无意中从她的妈妈那里知道的——绝交书到她手里的那天，她在家里狠狠的大哭过一场……
　　现在分开已经有将近两年了，文乐心里的那道伤却依然没有愈合。
　　我们的圈子是我一手将它扯断的，尽管它早已有了裂痕。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