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青]一日欢（《情不知所起》番外）》何以情深不寿

2、中篇

　　中

　　天青，天青……天青！！！

　　玄霄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时怔忡，不知到底身在何处。

　　“师兄，我在……”朦朦胧胧的声音。

　　一只手摸了过来，摸摸索索地放到玄霄手背上。

　　云天青合着眼睛，并没醒过来，大约是感到身边响动后下意识的动作。

　　天色只是微亮，玄霄定定地看了云天青一会儿，反手握住他的手重又躺了下来。

　　躺下却也睡不着，玄霄忍不住想这是半年以来第几次做这种梦。真是丢脸，他居然会被梦惊醒，而且次数多到云天青连在睡梦中也能习惯性地安抚他了。

　　梦里的那次交欢，带着点诀别的意味，分外缠绵又分外绝望。那时云天青已经枯瘦单薄到难以想象的程度，然而那天他用自虐般无止境的索取诉说着那些剩余时光里来不及说完的话，而玄霄则以从没有过的温柔和忍耐回应他，第一次放手让那些压在心底的感情浮到表面，不吝啬任何方式的表达。

　　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半年多后的现在，玄霄也不敢说那日的悲伤绝望与心醉神迷里没有那么一刻，自己想着就这么消亡也很不错。
　　那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回了青鸾峰。再不久之后，云天青就很少离开那间木屋了。

　　直到玄霄环着已经很少清醒的云天青淡定地听着屋外风雪声时，他也没有想过他离去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而云天青显然想过，他多次见他偷偷摸摸地写些什么，神神叨叨地做些什么。

　　大约他们都不曾想过的是，半年后的今天，他还在他身边。比那时精神的多，健康得多。于是云天青私底下做的那些小动作，玄霄仍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最好永远不知道。

　　所谓绝处逢生，大抵就是指他们这样吧。

　　玄霄侧过身与云天青相对，小心地不出响动。脸色依然太苍白，但那种带着死气的青色已经消失了。身体依然太消瘦，但是要命的肺病已经好转，而曾经深入五脏六腑的寒气几乎褪尽了。

　　几个月前的一天，云天青精神突然好了起来。那时他们以为那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一个担忧着做下的安排到底能不能让另一个好好过日子，另一个则全力以赴地维持一张淡定的脸，以求让那一个走的安心。然而就这么过了几天，云天青的身体也开始恢复，速度让人惊讶。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常常让人怀疑是在做梦，在开始时反而变成一种煎熬。绝望之中仿如萤火一般捉摸不定的希望是比绝望更让人揪心的东西。玄霄之前的淡定在这种要人命的变化无常里消磨殆尽，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患得患失到这种地步，不肯承认有那么几天自己根本不敢合眼。

　　云天青从来不会说破，也从来不会问他梦见了什么想起了什么，他只是尽他所能的一次又一次向他表明自己还在。从开始时拼尽全力也只能是指尖轻触到后来的轻吻与十指交缠，到现在的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一切事情，以及他过分的聒噪与胡闹。云天青的气息以玄霄为圆心，已经扩展到了整个屋前院落。而随着他身体的好转，他正致力于将自己的气息覆盖整个青鸾峰。

　　你看，我还在，以后也会一直都在。

　　这是他知道他想听，但听到了又会不好意思的一句话，所以他体贴地换了一种方式来表达。

　　玄霄感激他的不说破，热爱他用于证明自己安好的一切行为。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玄霄专心地看着躺在身边的人。他还在这里，这就好了，不是吗？

　　“师兄，早啊~”过了一会儿云天青也醒来，他揉两下眼睛，一面道早安一面坏笑着抓起玄霄一缕头发把玩。

　　玄霄笑：“睡好了？”

　　“嗯，师兄我们今天去后面瀑布那儿玩吧？”

　　轻松愉快又期待的语气，玄霄真是不想拒绝。“那里太远。”可惜他却要这样回答。

　　“不远啊，而且路上也可以休息。”云天青也不气馁，把眼睛笑得弯弯闪闪，“况且，实在不行的话，不是还有师兄嘛。”

　　由于几年前云天青刚还阳时的经历，玄霄总是担心他会拒绝自己给予的必要帮助。当然，男人的自尊心还有不愿意对方看到自己狼狈样子什么的，他可以理解，虽然有时候他真的很不喜欢。然而这次死里逃生后云天青却显得异常乖顺听话，性子也好像从前几年的假活泼真淡漠变回了当年琼华时候飞扬跳脱的样子。就像经历过的种种内疚伤悲孤苦寂寞，和那些藏在心底的伤疤都随着一身修为灵力一起消散不见，实在是意外之喜。玄霄突然想起那身合天道灰飞烟灭的人说过的话，放下一切，死而后生。或许，他真的是送了天青一份礼物。

　　既然天青主动表示乐于接受他的照顾，玄霄也就没有理由不让他如愿。

　　早饭是一定要吃的。炊烟从木屋里一缕缕冒出来。云天青照例搬个小木墩坐在一旁，笑眯眯指导他那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兄做饭。即便不让他动手，云天青也不会老实坐着，偷吃点做好了还没上桌的东西同时也往他嘴里塞点什么的，玄霄渐渐地也习惯了。

　　还是天青做的东西好吃，等他身体再好些可以两个人一起做，玄霄这样想着，唇角微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觉得什么东西好吃是件多么离奇的事情，也没意识到他想的是“两个人一起做”，而非“让他做给我吃”。

　　吃饭一向为云天青所热爱，虽然被禁酒多少让他不爽，然而一想到因此换来的那些额外福利，他也就甘之如饴。玄霄那对美食的一点淡薄的喜爱，是云天青最得意的成就之一。

　　成魔也罢，修为逆天也罢，他总是希望他可以享受到“人”的乐趣。云天青一直致力于让玄霄透过自己看到这个世界，与玄霄强烈的独占欲不同，他希望他与这个世间的联系越多越好。他可以抚慰他几百年来的清冷孤寂，但他觉得还不够。几百年前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为了成全彼此的追求而放弃做的事情，曾经的那些美好的期待，现在他很想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