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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命途何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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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云天青御剑疾飞，紧紧追逐着前面若隐若现的黑色影子。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方才那个妖物瞬间屠灭一个村庄的可怖情景。颤抖着护住妻子儿女却落得尸身不全的丈夫，怀抱着婴孩带着满脸泪痕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妇人，瞪着无比惊惧的大眼睛死去的小孩子，遍地是血……云天青气得浑身都要发颤，再捏一个法诀，摇光光芒大作，化作一道长虹，几息过后，终是渐渐接近了那个妖物。
云天青猛一提气，一下子绕到了那妖物前面，双手一划结出由无数风刃织成的壁障，将那妖物拦住，厉声喝道：“妖物！你心狠手辣枉杀无辜，今日我必斩你于摇光剑下！”
那妖物蒙着黑色面纱，看不清楚样子，只听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要杀我？嘿嘿，你杀得了吗？”
“休要废话！”说着便是一记千方残光剑，万千剑光瞬间没入妖物身体，那妖物惨嚎一声，身体碎裂开来。
云天青收了剑，正待转身返回那小村处理后事，耳侧却又响起幽幽的声音：“云天青，我还没死呢，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
云天青身体骤然紧绷，脚下一滑，刹那间退开三丈，却见那妖物碎裂的身体竟然一点一点又拼了回来。
这是什么东西！
仿佛听到了云天青的心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的。因为——”
妖物的声音陡变，“因为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
“你！你是玄机道人！”
不可能！云天青明明记得自己亲手杀了这老道！就是这利欲熏心灭绝人性的老道，逼得他好友朱若钧与妻子一生不得再见。他这次下山为玄霄夙玉寻药，偶然听说有妖物杀戮无辜百姓吸食鲜血便仗义出手，谁知杀人的不是妖，而正是当年的玄机道人！此时那老道已然堕入魔道，为了追求力量和长生不仅杀人吸血，还杀死许多无辜精怪夺取妖力。
这个怪物！他明明杀死了他，怎么可能又复活！
纵然心中惊讶，云天青手中的剑却没有片刻停滞，不管之前是怎么回事，他已下定决心，即便这怪物能死而复生，他也一定要将他再杀死一回！冰刃、惊雷、剑气轮番击在玄机道人身上，只能将他身体一次次击成碎片，却一次次在片刻之后重新聚合，甚至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
“你在惊讶吗？你不用惊讶，因为我是不死的！哈哈哈哈！”玄机老道狂笑，言语无比嚣张。
“只要这世间还存在欲望，我就是不死的！”
“装神弄鬼、一派胡言！”云天青斥道：“我定要你再也不能口出狂言、为祸世间！”
“你不信我的话？呵呵，你怎么能不信我的话，天青。”玄机道人的声音又有了变化，云天青忽然浑身一震，寒气从心底涌了上来。
——好像啊，太像了。尤其是那句“天青”！
“你动作变慢了，你在发愣。是不是相信我了？”语声中似乎带了点笑意，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柔之意，更让云天青悚然心惊，“你应该相信我的，天青。我不是玄机道人。”
那妖物缓缓抬起手，捏住了面前的黑纱。
云天青心砰砰地跳着，不由自主垂下了手中的剑。
“天青，你看我是谁。”
“师兄！！不，不可能！”
玄霄周身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他看着云天青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伤心的样子。“天青，你难道认不出我？”
云天青怎会认不出，他又惊又惧，正是认出了面前这人正是玄霄。他不可能认错。
“师兄，是不是，不，一定是有人控制了你的行动！你别急，我来帮你！”
玄霄一步一步走到近前，微微蹙眉道：“天青，世间哪有什么人能控制得了我？”
“不可能，你怎会杀死那些无辜百姓？”
“杀人？我没有。”玄霄面容平静温和，“天青，你看错了，是你中了迷药，脑中生了幻象。”
“看错？幻象？”云天青环顾四周，方才笼罩的迷雾已然散去，邪恶之感已然被安宁代替。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是我被幻象所迷？云天青本不信会有如此真实的幻象，可他却又从心底希望刚才发生的那些都不过是幻象。云天青只觉头痛欲裂，不由得伸手扶上额头。
玄霄向他伸出手，“天青，你过来，我先带你回房去。”
真是糊涂了，刚才那种情景怎么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最近太忧心双剑的事。
师兄的笑容真好看。云天青也笑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向着玄霄走过去，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怎么回事，师兄你的手好烫。”云天青抬起手去试玄霄额头。“啊！——”
云天青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到羲和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是啊天青，我好热啊。”玄霄缓缓道，双目赤红，整个人被阳炎笼罩。
云天青吐出一口血，抖着手捉住玄霄衣角，还没有说出话便坠入黑暗中……
师兄，师兄！师兄！！——
云天青大叫着坐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然而胸口剧烈的疼痛却消失了，甚至连个伤痕都没有。云天青缓过一口气，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竟是坐在弟子房的床上。
原来不过是个梦么……
云天青长出一口气，“师兄啊，我做了个梦，可吓死人了。诶？”
玄霄不在床上，亦不在房中。
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天青披上外袍，急匆匆地出了弟子房。一推开门，他便看到了玄霄。
云天青呆立门口，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
师兄！
他从没见过玄霄这么痛苦的样子！这样衣冠不整地依靠着墙壁，这样苍白着脸色紧攥住衣袖，痛苦地几乎蜷缩起来。云天青的眼睛瞬间酸涩，却依然将玄霄极度痛楚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发丝的颤抖都能看清。
师兄！师兄！云天青不由自主地按住心口，心疼得几乎不知所措。他终于冲过去把玄霄紧紧抱住，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拼命把玄霄抱紧，一遍遍地说“师兄，师兄，我在这，我在这，师兄……”
直到怀里的人挣了挣，发出一声低到难以辨认的沉闷的呻吟，云天青被惊出九天之外的魂才慢慢回来，渐渐感觉到怀里滚烫的温度，也渐渐明白了是发生了什么。仍是就着拥抱的姿势，云天青一只手贴在玄霄后心处，一只手握住玄霄的手，稳稳地将至阴至纯的水性灵力输了过去。待过了一会，云天青感到玄霄又略微动了动，接着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一边。
“师兄！是我！”
玄霄慢慢抬起头来，双目赤红，全身被阳炎笼罩。
与他刚才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云天青心头猛地一惊，摇光剑嗡鸣不止。
玄霄紧皱着眉盯着云天青，不知在想些什么，赤色的眸子难辨情绪。过了半晌，他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青……”很低的声音，压抑着痛楚，似有些不甘，却又带了些欣慰，叹息似的。
摇光剑咣当一声砸落在地，云天青又一次觉得眼眶泛酸——即便如此痛苦，师兄到底没有如那梦中一样失了神智，至少他还认得自己。
“没事的。”玄霄又低声说了一句。
云天青不可置信地看向玄霄，而玄霄依然紧闭着双眸。
“一会便好，”玄霄顿了顿，似乎是露出了一线笑容，“……不要担心。”
“你他娘的扯什么淡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云天青把玄霄背到背上，一只手背过去托住他，另一只手依然握住玄霄的手，不间断地输灵力给他，就这么把他背回了屋里，小心地平放在床上。
玄霄的眉头紧皱，强忍着不发出呻吟却难以掩饰呼吸的粗重，没有被云天青握着的手攥得紧紧地，指节完全褪了血色，白里泛青。他整个人都紧绷着，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僵硬不堪。
只靠这么输灵太慢了，云天青突然站起身来，三两下除去了自己的衣物，又小心翼翼地把玄霄扶了起来，也帮他脱掉衣服。玄霄虽然痛得神智模糊，但却并非对外物毫无反应，他感觉到天青的动作，模模糊糊地唤道：“天青？”
云天青动作不停，把玄霄最后一件贴身的衣物也脱下，接着从背后环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半躺着。云天青偏了偏头，二人额头相抵，他用鼻尖轻轻碰了碰玄霄侧脸，低声道：“再忍一小会，很快就好了。师兄，很快就好了……”云天青并没解释自己要做什么，因为不需要，玄霄不过是下意识地唤他，而他知道，无论他要做什么玄霄都是放心的。
双手飞快地捏诀，一层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云天青的皮肤。他一手握住玄霄的手输灵，另一手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赤裸的上身紧贴在一起，腿也相互交缠。云天青忽然笑了笑，附在玄霄耳边用有些俏皮的语调道：“师兄你看我有多么聪明！所以你肯定不会有事的！”说完沉默一会儿，低声又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师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却是无比坚定。
至纯的灵力舒缓着被阳炎灼烧的经脉，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烈火焚身的痛苦，玄霄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睁开眼睛缓缓移动视线，看着当下的这副情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立即又被更为复杂的感情替代。
“天青……”
“哎，师兄，我在。”云天青的声音听不出沉重，也没有一点鼻音，他的声音清朗，语调甚至是有些轻快的，听起来格外令人心情愉悦——如果不是发红的眼眶和紧绷的面容，真的会让人觉得他此时的心情就很愉悦。“我在这呢，师兄，一会就好了。”
云天青轻声地不停地对玄霄讲话，一会说你看你烫得连烙铁都要甘拜下风我也不嫌弃你，等你好了可得多笑一笑，一会又说咱们好久没见了这次不许你那么快又去闭关，至少得再陪我半个月才行，找不出话了便东扯西扯，总之就是不停嘴。
玄霄一直静静听着，突然发出一声很低的，与其是说痛苦倒不如说是温柔的叹息，抬起并未与云天青交握的那只手，在他手背上抚了抚。“天青……”
这是安慰，云天青明白。
“师兄，你，你疼得……轻一些吗？”云天青眼眶一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不疼。”玄霄微微挣了眼，答得简单干脆。
云天青一下子闭上眼，没有说话，却将玄霄搂得更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