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是非难分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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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夜，隐香山，瘴气弥漫，月色晦暗不明。
玄霄与云天青带着道梓赠送的道符丹药，此时已站在狐妖巢穴的入口。伸手拉住便要抬步进入的
玄霄，云天青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玄霄，却是灯会那日收来的香包。
“云天青，你又在搞什么花样？”玄霄蹙眉不接。
“师兄大约没见过狐狸窝吧？我虽没见过狐妖，却跟狐狸打过交道，那种味道，啧啧，绝对不是师兄能忍受的。我曾无意中发现一种草籽可以抵消那味道，”云天青笑笑，指尖捻着一粒红色小豆，“恰好这附近有就采了些，又恰好手头有这两个香包，就放了些进去。”
玄霄半信半疑地捻起云天青指尖红豆：“这是什么草籽？为何有那效果？”
云天青挠了挠头，“这可把我问住了，师兄你拿着就是何必问这么多。这草籽我不认识，不是有诗说‘红豆生南国，由来最相思’么，我便叫它相思子。”
给个草籽取名也不正经，玄霄皱了眉道：“修道之人怎可满脑子……这些词句，倒不见你多用些心思到修行上。”然而终是接了香包方才走进山洞。
云天青笑着受了玄霄斥责，也跟着进了山洞。
山洞之中瘴气更浓，他们先服了丹药不畏瘴毒，而那草籽或许确有奇效，二人闻到微微狐臊，却比一般狐狸窝要好得多了。饶是如此，爱洁如玄霄者，还是微蹙了眉。
山洞曲折，二人一路甚为谨慎，忽见玄霄停了下来。
“师兄怎么了？”云天青见状忙唤出摇光。
山洞狭小，玄霄将身子往一旁让了让，云天青方看清前方状况。只见铁块碎石零落一地，其上妖力依稀可辨，想来是狐妖部下防卫法阵，却被什么人摧毁。
“这，是有人抢了先？”
“不可放松警惕，进去看过再说。”玄霄沉声，继续前行。
一路向前，又经过几个被破坏的法阵机关，看断口状况不过是一两日内的事情。空气中隐隐有了些血腥味，渐行渐浓。霄青二人便知确是被人抢了先，便加快速度赶向里面看个究竟。待到山洞深处，只见四处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石，一滩滩血泊里粘着些狐毛，可见日前曾有一场大战。
“呦，师兄，咱们好像白跑一趟呢。”云天青道，似有几分懊恼。“真是运气不好。”
玄霄摇头：“狐妖不能作恶便是好，是谁降服有什么要紧？跑这一趟又算什么？”
云天青笑：“师兄说的是，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霄青二人将狐妖巢穴细细查过一遍，确已没有妖怪痕迹，便赶回即墨城中，将这消息告诉道梓。
待云天青将狐妖洞中所见讲来，道梓不由失笑：“这隐香山的狐妖一直默默无名，似乎当地人也是因他们半年前伤了数人才知晓，想不到竟然引来这么多道友除妖。想来是那日道梓太过无用，才会……也罢，狐妖除尽便好。”
云天青见他有几分失意，忙岔开话题：“想那么多做什么，稻子兄伤势如何？”
道梓一笑：“拔了妖毒便尽是些皮肉伤，养了这几日已好多了，既然狐妖已除，我明日便回师门复命。承蒙二位关照，道梓感激不尽，可惜我出来已久现下急着返回师门，仅此怕是无法报答你们。他日二位若来我蜀山，道梓必倒履相迎。”
云天青抚掌笑道：“稻子你也太客气。正巧我和师兄也有急事，明日也便走了。若有机会去你蜀山，倒履相迎我看不必，不过听闻你蜀山不似琼华禁酒，反而山中藏着好些陈年佳酿，到时还请不要吝啬啊。”
“天青！”玄霄横他一眼，向道梓拱手一礼道：“既都是为了除魔卫道，道友何必与我们客气。况且我与师弟确实不日也将启程，你急于回师门复命乃是正理，不必为此不安。”
再聊片刻，霄青二人便回房休息。大约是想着早些找到那最后一种矿石便可多在山下游玩，云天青心情很是愉悦，缠着玄霄说些好玩好吃的去处，玄霄则闭目打坐似听非听。
“天青，”玄霄突然道。
“啊？怎么了师兄？”
“香包还你。”
云天青挑眉，有些惊讶：“还我做什么？这是别人送师兄的那个。”
玄霄蹙眉，“我留这种东西做什么。”
“哎呀，说不定以后还会碰上个狐妖什么的呢，留着不是正好？呃，师兄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香包的样子啊，要不咱俩换换？”说着云天青掏出自己那个青色流云纹的香包，换过玄霄手里绛红繁花纹的那个。
玄霄垂目看了半晌，或许是觉得云天青那个香包颜色清爽纹饰大气，竟收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
月至中天，二人上床歇息，山上山下跑来跑去，人难免有些疲累，便是一觉至天明。
第二天清早云天青醒来时已不见玄霄踪影，这倒不奇怪，或许是趁晨曦正好在外打坐，若是想得美些，或许是出去买二人的早点了。于是云天青想着找齐矿石后或许可以四处逍遥的小半个月，美滋滋地等着玄霄回来。
等云天青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从床上蹦起来在屋里找寻一番，发现玄霄的佩剑开阳与道梓赠给的符咒丹药俱都不在。一阵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云天青提了摇光就冲出门外，一路冲上了隐香山。
昨夜空无一人的狐妖洞穴前，四个人正在对峙。确切地说，一人三妖。
开阳浴血，玄霄白色道袍上也染了不少血迹。云天青细看一番，发现玄霄身上伤口很少且不重，先是心头一轻继而又是一沉。
既不是他的血，就是对方的了。
玄霄并没回头，但显然觉察到身后有人，冷冷道：“云天青，你倒是还来？”
云天青急道：“师兄，我不是有意骗你，这事有隐情，你听我说……”
不待云天青说完，对面又是一人颤声开口：
“阿青哥哥，你说不管是谁，没有做过坏事就不必死。你怎么能说了不算？”
“小溪……对不起。”想起之前与小溪的约定，云天青不觉垂下头，虽然尚不知道赤炎火狐一族是何情况，但想来必是凄惨。
“天青！”玄霄凤目一凛，厉声道：“居然向妖物道歉！你如何对得起惨死在他们手里的无辜百姓！云天青，你简直不可理喻！”
“师兄……”
“你才不可理喻！”小溪尖声叫道：“我赤炎一族修的是天狐道，修至六尾化为灵兽，修至九尾便成仙兽。伤人是大大折损道行的事，我们才不会这么蠢！”
“一派胡言！”玄霄大怒，厉声斥道：“妖就是妖，竟敢觊觎仙兽之尊，简直痴心妄想！半年前即墨有人被人以狐媚之术采补元阳至死，难道不是你们做的？！”
听到这里小溪微红了脸，但还是昂首高声答道：“他们违背族规，私自修炼媚狐道，当日已受惩罚且被逐出我族！既然他们的罪过已有惩罚，如今又非我族人，玄霄你怎可胡乱迁怒！”
玄霄闻言冷笑：“不过一丘之貉，竟还妄想推卸罪责！”
“师兄，你……”
不等云天青说话，站在小溪左后的高大男子上前一步，手中狼牙棒似的东西平举起来指向玄霄：“少主何必跟他废话，我与灵犀在此，难道怕他不成！若是我们早到一步，小飞小钰他们也不至……”
小溪抬手止住他话，深深看了云天青一眼，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睁开眼睛时面色已近乎平静。只见她定定站着，却隐隐透出一族之主的气势。“玄霄，阿青哥哥是我救命恩人。看在他的份上，纵然今日你伤我族人，我也饶你一命，只要你承认我赤炎一族无，且诚心悔过，如何？”
玄霄何等性傲之人，哪里听得了这种话，竟是怒极反笑：“琼华弟子皆是斩妖除魔，护卫苍生。何时由得妖孽大放厥词饶恕性命？玄霄今日在此，必诛你们这些妖族余孽于开阳剑下！”
“玄霄！你真是冥顽不灵！”小溪也是怒极：“难怪阿青哥哥说你不会相信我们的话，难怪你自己的师弟却要跟你眼中的妖孽一起欺瞒于你！”
“小溪住口！”云天青悚然心惊，然而却是不及喝止小溪。
但见玄霄面色发白，两条修眉拧成一团，开阳剑尖亦是一颤。
“师兄，我……对不起，但我并不想骗你，只是事急从权……无论如何日后我都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玄霄蹙眉闭目，片刻睁开眼睛冷冷看着云天青道:“那你现在可以说明白了？”
“师兄，我偶然发现小溪是狐妖，就向她询问妖狐祸患的情况。就像她刚才说的，当时杀人的赤炎火狐已被逐出族外，她告诉了我那些狐妖所在，我便于前日除掉他们，亦应允小溪不会祸及无辜火狐。”说到这里云天青顿了顿，侧头避开玄霄目光，声音略低了些：“师兄，世间从来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其他火狐并无伤人之举，不应因他人过失而遭灭顶之灾。且我看过它们修行，确实不是邪道。我……我怕你一时想不通，就和小溪商量让他们躲出去，在火狐洞中布置出已有人进入除妖的样子。我本想缓上两日等道梓离开再慢慢讲与你听，没想到……”
“我想不通？”玄霄攥紧开阳，打断他话冷笑道：“云天青，我看是你把师门教诲都忘光了！你怎知这些狐妖没害过人？你怎知它们日后不会害人？今日若不除尽，他日百姓遭殃，你又当如何！”
“师兄，”云天青摇头：“人尚且有善恶之分，便是上善之城也偶有恶徒出现，难道便要因此屠灭全城吗？人既有恶，妖为何不能有善？”
“云天青，不必多言！今日便是你要一起阻拦，我也决不会放过它们！”玄霄将开阳一挥，冷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师兄……”
“阿青哥哥，你不必再劝他，也不必再劝我。”小溪看向云天青，上前一步，语声略低却坚定道：“鬼羽、灵犀听着，今日我隐香山赤炎一族与玄霄势不两立！若杀不了他，就让他把杀了咱们给小飞它们陪葬。”
听了这话，鬼羽狼牙棒上层层黑气缠绕，那黑气便如活物一般蠢蠢欲动。灵犀白裙翻飞，纤纤十指化作利爪，血红指甲鲜艳欲滴，其尖利却堪比神兵利器。
“小溪……”
垂下头，小溪语声放柔：“阿青哥哥，救命之恩如何报答都不为过，小溪明白。然而我亦有难处，请你体谅。今日族人惨死，皆为我之过错……”抬头望向云天青双眸，小溪又道：“不论如何，我总是不愿与你正面为敌，若你还记得当日你说的无过者不加罪，若你尚且怜我无辜枉死的族人，请你不要出手。待此战过后，我便以我命赔你如何？也算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小溪眼中泪光闪动，竟是已生死志。云天青仓皇避过她眼神，一时间茫然失措，不知今日为何竟到了这般地步。
“何必废话！”玄霄瞥一眼失魂落魄垂首而立的云天青，“小小妖孽，玄霄一人迎战便是！”
“师兄不可！”云天青猛然抬头，只觉小溪目光刺在身上便如烈火灼烧。
鬼羽、灵犀已修至五尾，师兄一个人断不是对手……
“云天青，你要战便战，不战便走。这般优柔寡断左右摇摆是做什么！”
小溪不语，然而一直盯着云天青看，没有她发话，鬼羽、灵犀也只是蓄势待发，不敢妄自动手。
云天青攥紧拳，一时间脑子里过了无数个念头，然而没有一个不告诉他，如今日这般状况，早已没有皆大欢喜的可能。
云天青闭上眼，心中渐渐有了决断，头却越垂越低。
玄霄仰首望天。其他三人俱是紧盯着云天青。
银光乍动风声起，云天青终是唤出摇光。
玄霄不由心头一松，小溪单薄身子却是猛地一颤：“阿青哥哥……”
对不起，可我实在不能眼看着师兄死……
小溪闭上眼睛，扯下脖颈上的翡翠坠子，狐妖之气一下子散逸出来。
“阿青哥哥，既你如此选择，我也无话可说。这枚帝女翡翠予你，谢你救命之恩。生死之斗无故人，待会儿打起来……各安天命罢。”
碧色翡翠坠子缓缓飞到云天青面前，一滴水珠从上面滴落，云天青愣了半晌方才抬手接过。
小溪抬手抹去脸上泪珠，右手一抬化出一捧红莲般的火焰。
“玄霄，云天青，还我族人命来！”
二人三妖瞬时便斗在一处。小溪虽是赤炎一族少主，天生灵力高强，然而毕竟年幼，战斗经验又少，远不如鬼羽、灵犀那样厉害。玄霄修为高深，此番心头憋火，剑下更是毫不留情。云天青灵力属水风，虽然他主要是为保护玄霄，并未使出全力，然而他灵力天然对性属炎火的赤狐有克制之效。有了他的助力，本是该落在下风的玄霄便渐渐占了上风。
狼牙棒断，鬼羽被玄霄一剑劈出战圈，无力爬起。灵犀一面保护小溪，一面与玄霄云天青二人作战，立时便是左支右绌，硬撑着为小溪挡了玄霄一记化相真如剑，也是倒地不起。但见开阳剑锋一转，直向小溪心口而去。
“师兄，够了！”
青白光芒一闪，架住赤红光芒的开阳，却是云天青手中摇光。
“师兄，他们已受重创，至少十年不能复原，还不够吗？”
“云天青！除恶务尽！你这种无谓的善心只会害人害己！”玄霄剑锋再转，仍是向着小溪刺去。
“师兄，你到底从哪里看出他们是恶？”云天青握紧摇光，挥剑抵挡不肯让步。“师兄，今日我在此，若你非要杀光他们，就……先打倒我吧。”
“你！”玄霄大怒：“云天青，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出手！”开阳往回一收，剑尖直取云天青左胸。
云天青抿唇不语，寸步不让。
剑尖噗地一声刺入血肉，开阳推进半寸有余，云天青神色不变，玄霄却觉手中之剑重逾千斤，竟是不能再向前递一分一毫。
“哼！”撤剑回身，玄霄冷哼一声抬脚便走，全然不管身后几人。
云天青垂首转身，“小溪，对不……！！！”
“师兄小心！！唔……”
玄霄回转身，却见云天青挡在他身前丈余处，替他受了小溪以自毁内丹为代价的绝命一击。
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看着他喷出一口血向后飞起，好像没有重量似的。小溪击上云天青前胸的响声如此巨大，仿如就在耳畔。
“天青！！！”
飞身将人接住揽入怀中，玄霄慌忙为他验伤。
呼吸极浅，几乎摸不到脉搏，胸前受伤处肋骨尽断，嘴角冒出血沫恐怕是断骨扎伤了内脏。
慌忙掏出一瓶紫菁玉蓉膏给云天青全灌了下去，玄霄抱紧他御剑而起，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向昆仑山疾飞而去。
第一卷情不知所起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是非难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