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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天气渐凉,我慢慢向前移着步子。一阵风拂过,满地落叶如飞浪般涌来,看那叶子,皱巴巴、枯黄黄,煞是难看。

      仍缓步前行,脚下的落叶发出‘吱吱’的响声,侧耳仔细聆听,似是生命逝去的声音,想到这,心中莫名一颤,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心口痛,总知,很痛,遂停步捂住胸口。

      忽听前方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我抬头一看,心中哑然失笑,心中真的如此挂念吗?只是随兴而行,也能无意识的来到通往勤政殿的必经之路上。

      迎面而来的应该是散朝的大臣,三五结群小声地谈论着,万口一声、众口一词,句句都与阿其那、塞思黑千般罪行有关。我心中难受,转身往回走去。

      “晓文。”忽听十三的叫声,我刚停步,十三已走过来,压着嗓子道:“身子还没康复,如果找皇兄可以在住处等,这么走来走去,怕是对伤口不好。”

      我苦笑道:“哪里是找他?”

      十三抑住笑,仍是压低声音道:“难不成是找来找我。”

      不理他的取笑,掐指算算日期,心中凄苦难受,步子不由得一顿,十三掠我一眼,敛了笑。

      我惨然一笑,道:“还真是来找你,你……,你何时去八爷府中?”

      十三许是觉察我的情绪不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道:“你如果真想去,我倒是可以带你,但只是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他们伤神。”我木然点点头。

      自身侧经过的张廷玉笑容可掬的轻一颌首,我浅浅一笑作为回应。

      这两年,张廷玉与十三两人俨然已是胤禛的左膀右臂,十三自不必说,张廷玉得如此殊荣,却与他‘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有关,为人处处谨小慎微,此时却特意过来,想是有重要之事找十三,遂笑着道:“奴婢告退。”

      他笑着道:“姑娘慢走。”

      十三嘴角含着浅笑,道:“先回吧,到时我来接你。”我点点头,缓步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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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他的书房前,本是花藤漫绕、清香扑鼻,此时却新建一石屋,没有红砖绿瓦,也没有檐廊雕饰,甚至没有房门,只留一小窗,霎时心中悲伤全无。

      站在窗前,默看着他。他背对着,负手而立。

      十三轻拍了下我的胳膊,我回过神,木然瞅他一眼,他轻叹一声,道:“八哥。”

      闻言,他转过身子,目光淡淡看着我们两个人,十三越过我,走至窗前,把手中小瓷瓶递给他,道:“这是当年若曦留下的。”

      他伸手接过,淡淡瞅了眼,笑问:“听闻九弟已去,你这样一而再地帮我们,皇上不会责怒于你吗?”

      十三看我一眼,嘴角逸出丝浅笑道:“如若是若曦的意思,皇兄即使生气,也不会说什么的。”

      八爷静默了会儿,道:“我去后,弘旺……?”

      我道:“皇上不会降罪于他。”

      十三接口道:“八哥请放心,我在一日必看顾他一日。”

      他收起一脸淡然,对十三长揖一礼道:“谢十三弟。”十三忙闪开身,道:“八哥不可。”

      行完礼后,他转身面朝墙壁,不再回头,从始至终,未给我说一句话,也未多看我一眼。十三凝目半晌,对他躬身一礼,然后看着我,道:“我在车上等你。”

      我脑中空空,眸中只有这一屋一人,喃喃地道:“把它拆了。”十三一愣,凝神目注着看我,似是没听清我的话,我重复道:“让他出来,即使是死,也不能是在这里。”

      石屋中的他背脊虽瘦却依旧直挺,未回头,道:“不必如此麻烦,也不要为难十三弟。”十三无奈摇头离去。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一滴地流逝,两人静默站着不发一言。许久过后,他道:“为何还不走?”他声音淡漠,没有一丝异样,犹若现在的他仍是意气风发时的他。

      我道:“没有要交待的事吗?”

      他低头默一会道:“我去后,如果可以保住全尸,麻烦你将□□的骨灰与我合葬,如果是被粉骨扬灰,那也麻烦你把她的与我撒在一起吧!生前我未能做到与她长相厮守,死后希望能遂了她的心愿。”

      霎时,脑中闪出了那个爱憎分明的女人,想着她决绝地自焚,浑身激凌凌地抖了一下。

      声音有些颤,想抑住,但没能如愿,道:“生不同衾死同穴,我会让她如愿以偿的。”

      他身形未动,声音却柔了下来,道:“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一酸,道:“我会放开心胸,好好生活的。”他不再接话,我直盯着他许久,叹口气转身向府外行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来去之间是两种迥然不同心境。

      因知八爷的选择,来时莫名的悲伤已散去,取面代之的是轻松愉悦的心情,有些领悟到死亡或许并不可怕,可怕是生不如死而必须生。

      出了府门,转身再次凝视这座府邸,心中提醒自己从此以后将永远和若曦这个名字告别。想到此处,心中莫名一轻,转身向马车行去。

      见我走来,车前奴仆忙伸手欲扶我上车,脑中却忽地想起一人,遂停步向湖边望去,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服色,不同的是脸上已无恨意,只是面色极为凄若,心中不解她为何如此,抬脚欲向她行去。那姑娘再次见到我,也是一愣,但又似是知道了我的意图,先我一步疾步离去。虽有疑惑,但许是因为站立太久,腹部隐隐地刺痛,暗叹口气,人已不在,恩怨情仇也只能云消雾散,一切归于尘土,于是,踏凳上了马车。

      十三眉宇微蹙,似是在凝神静想。待在坐下,才蓦然回神,道:“若曦……。”我截住他的话,道:“以后在这世间再无若曦此人,我只是晓文。”十三面上一喜,揶揄道:“皇兄终是要幸福了。”

      朝他淡淡笑笑,他却敛了笑,道:“若曦,你以前总是愿意记住美好的东西,总是愿意原谅,既是已知八哥的选择,以后不要再为难皇兄,这些日子四哥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

      我咬唇未语,他一顿,又道:“其实,一个人的生死看似简单,但是我们的身份决定了本来简单的事,也注定不会简单。”说完,轻叹了口气。

      见他神色有异,我侧头默想一会儿,问道:“那日张廷玉找你,也是为了八爷的事?”

      他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只看到了皇兄对他们的强硬手段,可他们这些局外人,看的却是八哥他们心里的谋算。其实刺杀这件事,我也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他们的作风。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逼皇兄动手,是为了做实皇兄弑父屠弟的罪名”

      我心中震惊,头轰地一下。如果真如十三所说,那自己的做法,岂不是万分可笑。

      呆呆坐着,久久不能回神,过了一阵子,才苦笑着道:“张廷玉说的也有理。”

      他们作为皇子,乍从高高的顶端重重摔下,连小小的州府官员都能随时给他们脸色,既然生不如死,那不如离开,可是怎么离开,自杀,显然不可能,这是弱者所为,会令天下所不齿。逼胤禛动手,既如了自己的愿,又达到了诬蔑胤禛的目的。

      心中凄楚难奈,惨然一笑,看着十三道:“你已知他们的想法,为何还要这么做,不怕皇上怪责吗?”

      他道:“皇兄震怒的原因不外是你受了重伤,并不是真心为难他们。”

      已无力分析这些事,心里似有一团乱麻搅在一起,急于解开,却发觉越来越乱,无从下手。脑中只旋着一句话‘尘归尘、土归土,时光流逝、生命轮回,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何必如此,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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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空似是也早已沉睡,只余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点缀着这黑暗。

      默站在正厅廊下,眼睛则是紧盯着院门。回园子已有三日,但依然不见他的身影,丢下矜持,特意等他。听着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心中有些泛酸,眼前也有些雾气。

      他似是觉察到了我的存在,脚步一缓,正有些欣喜,他却未停脚步径自向内院走去。

      泪自眼角落下,心中有些微怒,遂下了台阶,随着他紧跟在他身后。

      进屋,隔着屏风,默看着他,他却慢条斯理褪去外衣,躺在床上,把我当做隐形人。

      心中的委屈愤怒一点一点的膨胀,最后直窜入脑门,愤然走到床边,怒盯着他,他却是目光淡淡回望着我。再也抑不住,眼泪倾泄而出,过了半晌,他轻叹口气,起身把我抱到床上。

      转过身,背对着他轻声呜咽,这几日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释放。过了会儿,他扳过我的身子,我挂着泪看着他,他眸中深蕴柔情,我心中一暖,绷紧的身子软了下来。

      他轻柔地捧起我的脸,抿着薄唇深情看着我,我面色一面,主动地把脸靠近,轻轻地吻住他,他身子一僵,随即回应起来。

      唇齿轻咬,他的舌尖深深探求着,我只觉得身子酥软,全身滚烫,他解开我的盘扣,翻身上来,……。

      窗棂子外灰朦艨的,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有些羞涩,居然是自己跑来和他……。

      双腮发烫,拉起被子盖着脸,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我面上更热,拉着被子的手更紧。他笑着拉起被子,我板着脸问:“昨晚为何对我视而不见?”他绷脸默想一会,忽地大笑道:“我不如此,你会跟来吗。”

      心中大窘,用胳膊大力地搡他,他依旧是大笑。笑过后,他凝目盯着我柔声道:“若曦,搬过来住吧,这本就是为你准备。”我笑容一僵,轻声道:“没有若曦,她已经去了,从此之后我只是晓文,若曦的一切再和我无关。”

      顿一会儿,他道:“叫什么都行,在这院子里,你永远都是我的若曦。”

      口中嗯地应了一声,双手无意识地在他的胸前慢慢抚着,过了会儿,忽地觉得他身子紧绷,我抬头一看,忙披衣起来,身后传来了他无奈的苦笑声:“还是这么会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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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院子里细细地翻着手中的书,这是年初他令人整理的‘悦心集’,里面都是些看透世事,任情放达的文章。虽知他极喜佛法,但总觉得那是他当年掩饰自己的手段,却不料他竟如此透彻。

      正看得出神,书本的阳光忽地被人遮住,抬起头却是十三,他面色沉静,双眸却隐蕴愁苦,我合上书问:“发生了何事?”

      他哑噪道:“八哥的后事已安排妥当了。”心中暗惊,疑道:“有麻烦?”

      他面色一黯,落寞地道:“同穴而眠,也是种幸福。”

      书本‘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声音有些颤,道:“一直以为你看开了?”

      不等他开口,我摇头道:“这种事又有谁能看得开呢?”

      他仍是默着不言语,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哀涌上心头,原来在感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男女老少、坚强于否的分别。我理清思路,道:“如果现在绿芜回来了,你准备如何安置她?”
      他猛地抬头,坚定地道:“即使浪迹江湖也绝不再放手。”

      看着他眸中那抹令人绝望的沉重,不禁心里难受起来,他不知他深爱的人就在宫中,他也不知他的挚友隐瞒了绿芜的下落,他更不知这或许是他尊敬的四哥一手安排的。

      但又转念一想,依绿芜的性子,默默居于冷宫之中,只会是她自已向胤禛要求的。

      两人默了半晌,心中突地有了主意,拍拍身边的椅子,十三愣了一下,似是这几日一下老了十岁,无力地坐了下来。

      他陷在悲痛的思绪中,默坐着。我轻叹口气,道:“如果你陪着她浪迹江湖,她会答应吗?如果不是她明辩大是大非,她会忍痛出走吗。”

      他身子轻颤了下,许是我的话说到了要害,这大概正是他所担心的,虽说他不能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可这么多年以来,他如此沉静,没有大肆寻找,甚至没有一丝绿芜的消息。他情绪更低沉,我心生不忍,开是,开口道:“你们给一个女人一个新的身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面露迷茫,过了一瞬,面上一喜,但只是瞬间又露挫败之色。心中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心中暗乐,在政治上有着敏锐头脑的怡亲王,在男女之事上却也如此无措,这或许就是爱到了极至,患得患失的心理吧。

      向后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半晌后,他看着我,轻笑着道:“你对此事似是胸有成竹,我要如何做?”

      他面色沉静如水,只是眸底蕴着的激动光芒暴露了内心的情绪,我笑瞥他一眼道:“如果皇上倚重的怡亲王病了,皇上身边又恰有一个合适的人及时提醒,王爷为何会生病,那你说皇上会怎样做。”

      他一呆过后和我相视轻笑,他摇摇头,道:“敢于算计皇兄的人,你是第一个。”

      凝神想了会儿,道:“此事能否成功有两个关键,一是你的病不能让任何人起疑,二是不知绿芜能不能找得到。”虽知绿芜必会对十三的病万分焦急,但仍是不能肯定她会出来和十三团聚,毕竟她知道胤禛会不顾一切地医治他。我不能给了十三希望后,又马上让他失望,怕他禁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沉声道:“绿芜会回来吗?”

      我心中一沉,也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这么做,会怎么样。但在此时,自己不能先打退堂鼓,扯出丝笑,道:“如果你生病的消息放出去,她一定会回来的。”

      世事难料,暗叹自己是乌鸦嘴,本想让十三装病,却不料真的发生了状况。

      看着榻上的十三,心中暗责自己,出了这么个主意,如果十三真有个什么好歹,那我真是难辞其疚。

      十三似是知道主角已经登场,沉睡中的他口中轻声叫道:“绿芜,……。”咬唇悄眼看了胤禛一眼,正遇他带着探究目光看过来,心一虚,忙撇头看向别处。

      默了一瞬,他淡淡地问:“十三弟怎会从马上摔下来?”

      立在榻前的玉檠凄声道:“这几日,爷心情低沉,下朝后多是一人独自去骑马,不知怎么回事,就摔伤了。”

      十三从自在马背上长大,怎可能会摔下来。自己心中就觉得不可能,何况是他?

      做了亏心事,总觉得不自在,出府上了马车,不看他的脸色,胡乱抓了个垫子歪靠着,装着很困,闭上双眼。

      半晌后,仍是静静的,无一丝声音。沉不住气睁眼一看,他面色淡淡打量着我,我忙朝他一笑,复又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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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透窗而入,我拥被坐在床上,默默发着呆,这两日,他如没发生任何事一般,对我也不怎么理睬,心里本想问问绿芜一事,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进房,关窗,褪去外衣,坐在床边,见我仍端坐不动,他淡声道:“苦肉计十三弟已经用过了。”

      面色一赧,讪笑着道:“你都知道了。”

      他道:“绿芜已回去了。”

      心中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填满,拉起他的手握着道:“十三没有白受苦。”

      他摇头轻笑,轻叹道:“本来这些日子就准备再劝劝她的,十三弟的摔伤可谓恰到好处。”

      心中一松,吁出一口气,轻声嘟囔道:“早知这么顺利,就不这么提心吊胆了。”

      他好笑地瞅我一眼,躺了下来,道:“好心办坏事,十三这下要躺个把月了。”

      我心微惊,蓦地明白十三为何会落马,他不会去装病,只会真的病了,他这是不愿欺君。
      心头涌想一丝悲哀,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拉我躺下,轻笑着道:“把最难办的交给了我,又谋划着算计我,这笔帐是得算算。”

      正在出神,闻言,面上一热,掀起被子蒙头转身背对着他。

      他哑嗓一笑,道:“脸皮还是这么薄。”然后掀被而入,霎时,满室春光旖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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