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燃》原舒音

37、第三十七章

　　贝巧玲折腾了大半个月，结果单真毫发无损，她气得半死，就希望单真早些从眼前消失，机会不是那么好找，只能等待下次。她让那个本地网管随时注意医院方面的动向，一旦有事马上通知她。另外，她也想到，光从单真身上下手不是办法，关键还在王建辉身上。王建辉不动心，没了单真自己照样没戏。

　　而王建辉远在临水，相见一面还得开将近二小时的车，唯一的办法就是能把王建辉调回省城，这样她才能近水楼台，她相信，再冷的冰也会被捂化。

　　贝巧玲想说服父亲将王建辉调到身边，贝永利却未当场答应下来。

　　“玲玲，官场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我说一声调就能调的，事情要慢慢来。”

　　“爸……”贝巧玲上前揽住贝永利的胳膊，靠在他的身上，“你答应嘛，难道你想看着我当老姑娘。”

　　“你就真那么喜欢他？没他不行？”贝永利问道。

　　贝巧玲用力点头，“我就喜欢他，没他不行，爸，你答应嘛。”

　　“玲玲，你要想清楚，如果把他调回来，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怎么办？”

　　“爸，后面是我的事，我相信他会答应的。”贝巧玲满怀信心地回答。

　　“可以是可以……”贝永利有些松口。

　　“爸，你真好！”贝巧玲凑近贝永利，哇地亲了一大口。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听我说完。”贝永利推开女儿，“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快，要布置一下，懂吗？”

　　“懂，我怎么不懂。我就知道爸最爱我了，谢谢爸！”从父亲那儿得到承诺，贝巧玲欢天喜地跑出贝永利的书房。

　　贝巧玲军校学的通信专业，毕业分配全赖有个好老子，直接进入省公安厅宣传处。工作内容就是拍拍照，写写文章，拿到内刊上发表。专业水平要求不高，不要把照片拍虚，文章最起码的得地分清，对于好歹大学毕业的贝巧玲不是难事。

　　其实，现实生活中贝巧玲并不令人讨厌，还十分老练世故，别以为“二代们”都是酒囊饭袋，她从小跟在父母后面出席各种场合，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道，小小年纪便练成了“人精”，逐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社会网，通过这张网能够操办很多事情。

　　厅里要开展交流贝巧玲早就得知，这种交流目的就是为了今后干部培养做储备。要想把王建辉调回省城，以贝巧玲现今的功力是无法办到的，可要让王建辉进入干部储备计划，贝巧玲花些心思足以。

　　贝巧玲和父亲一样，颇有政治头脑，她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然必定能在官场混出人样来，纵观天下，女人能够成功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要么独身要么离婚。自己既然没有希望，就要把未来寄予另一半身上。贝巧玲选择了王建辉，一是她确实喜欢王建辉，二是在他身上她看到了“野心”。男人一旦有野心，势必会朝着既定方向奋力冲刺。有了王建辉，她也可以成为母亲一样的女人，站在男人身后享受生活。

　　贝巧玲作为宣传干事也参与到交流当中，她的工作是记录交流经验，为了接近王建辉，她特意申请去他交流的地方。王建辉见到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恨不得掐住贝巧玲的脖子，问问她为什么要去招惹单真。可曹秋成说的有道理，贝永利势力不容小视，曹秋成都要忌他三分，他更没有实力与之抗衡，激怒贝巧玲倒霉的是单真。

　　最后一天，所有交流人员回到省城开总结大会，会后是聚餐，聚餐地点就在厅后面的食堂，别看是机关单位食堂，厨师可都是从四星饭店请来的，不出厅大院就能品尝到各地美食。这样的场合贝巧玲如鱼得水，何况参会的还有几个叔叔级的人物，贝巧玲正好借叙旧名义把王建辉介绍出去。

　　“玲玲，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吧？”有人见贝巧玲拉着王建辉走来走去，好奇地问。

　　问题正中贝巧玲下怀，她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是啊！”

　　“哎呀，真是一表人才，很般配呀！”

　　“哪天见到你爸爸要他请我喝酒。”

　　“好呀，好呀，没问题。”贝巧玲捂着嘴笑得花枝招展，王建辉脸色是越发难看，这种场合他又不能甩手走人，趁着贝巧玲上卫生间的机会，王建辉堵在会场门口截住了她，拽着她的胳膊来到一个僻静之处。

　　“贝巧玲，你到底想怎么样？”王建辉大声地问。

　　贝巧玲一点儿不生气，笑盈盈的。今晚，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乔老爷上轿，王建辉想赖都不成。

　　“怎么了？我可是为了你好。”她说道，“你知道认识那些人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王建辉，算笔账给你听听。”贝巧玲敛下笑容变得一本正经，“根据计算，从一个普通科员到正厅局级大约需要25年，如果不能在35岁升到正处，45岁升到正厅，仕途将就此止步。”

　　“你现在多大？你能保证靠自己完成升迁？别傻了！要想顺利，需要获得组织的培养。什么是组织？说穿了就是圈子，关系网。你现在已经在这个圈子里了，不过就是大小而已。你能否进入核心圈，要看背后有没有人支持你。我知道你不是傻子，你也有你的理想，不然不会和曹秋成做铁哥们。可你想过没有，他凭什么帮你？又会不会帮你帮到底？可我不同，我喜欢你，我家比起曹家对你更有用，只要你愿意，我，包括我的家族，会毫无条件帮你。”

　　王建辉从开始的不耐烦到渐渐的凝神静气，他真是小瞧了贝巧玲。印象中，贝巧玲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脑子，公主病，可她嘴里却能说出如此有条有理有根有据的话，并没有表面看上的肤浅。

　　贝巧玲嘴角浮现隐约的笑，王建辉似乎被说动了，脸上不再是排斥的表情。一个聪明的女人要在适当的场合给男人适当的空间，她决定让王建辉一个人待会儿，好好想一想。

　　“我进去了，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还有不是我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说完，贝巧玲往会场走去。

　　王建辉站在原地，许久才挪动脚步，他没有回到会场，而是疏散楼梯上坐下，掏出烟点上。

　　他想要什么？贝巧玲问的这个问题，在他打算从部队下来前就无数次问过自己，复员还是转业。曹秋成在公司给他留了一个位置-副总，他自感不是做生意的料，到时别给曹秋成添乱，最后可能弄得朋友没得做。于是，他选择了去临水公安局，从刑警队长做起，现在是副局。可他这个副局不比市级和省城，同样的副局，他要低人半级，而半级对于仕途官场就是几年的跨越，他要比别人付出更多才能爬到同等级位置。

　　贝巧玲给他画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只要他愿意，贝家能够使他平步青云，局长不是问题，调回省城也不是问题。他的抱负和野心仿佛一夜之间都可以实现，35岁当上正处，45岁升到正厅，不再是空洞的口号。

　　有多少人为了达到目的出卖自己，周遭政治婚姻比比皆是，贝巧玲看上他，不知道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果是几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答应。

　　现如今，他有了单真。他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甜蜜、美好、温馨，甚至于想过要放弃曾经的理想，和单真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小日子。他们俩组成一个小家庭，下班回到家你侬我侬，平淡安逸，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远离是非拥有彼此。可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不甘心，他不比任何人差，看着不如他的人占着高位，又不得不仰视的时候，心中升起熊熊火焰，灼烧着他。能否一辈子甘于小日子，王建辉无法做出保证。

　　“啊！”他使劲挠挠头皮，烦躁地低叫。

　　生活把他逼到一个丁字路口，前进方向上只有两个选择，朝左还是向右。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没人可以商量，更不能在单真面前透露一丝半毫。

　　煎熬的滋味真不好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单真问道。

　　“没有。”王建辉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那你怎么不吃？不好吃吗？”单真又问。

　　“不是，好吃，当然好吃。”王建辉挤出一丝笑容，赶紧低头吃饭。

　　王建辉和她分开一个月，回来后显得心事重重，一扫前一阵子的滔滔不绝，和她说话也是心不在焉。

　　“如果不想吃就不要吃，对肠胃伤害很大。”单真说道。

　　王建辉默默放下碗筷，回视单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女人了解自己，在她们面前自己无处遁形。

　　“贝巧玲找过你。”他说道。

　　“对。”

　　“你怎么不告诉我？”

　　单真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和她的问题。”

　　王建辉心中很是懊恼，在这件事上，单真没有直接找他，而是自己去找了曹秋成，她是独立的女性，独立到他没有存在感。

　　“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王建辉说道。

　　单真暗暗叹了口气，男人啊！他们有共同的毛病，大男子主义。方中华有，王建辉也有。

　　“王建辉。”单真沉了沉气说，“我从小就这样，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爸妈生下我后很快去边疆支援，那时我还没满周岁，我几乎是爷爷带大的。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我妈不在身边，心里害怕极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对谁说。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最后发现只有靠自己。不是我不找你，只是习惯性先想到自己解决。”

　　“我不知道这算是优点还是缺点，方中华曾说我是没有任何人也能生存下去的人。”

　　“我们俩最后闹到离婚，他固然有责任，可我的性格也有很大关系。我不想改变自己，不想为任何人改变自己，哪怕我爱他，也不想丧失我自己。”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能理解吗？或者不理解也能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