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燃》原舒音

35、第三十五章

　　单真飞快走回办公室，坐到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天怎么会这么闷，很难受，抬手，推开窗户，单真探出头，想吸取更多的氧气。

　　她是离婚了没错，难道就没有幸福的权利？凭什么要接受贝巧琳趾高气昂的指责。她并没有介入贝巧玲和王建辉，怎么就成了小三。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买了菜回家，没过多久就听见敲门声，是王建辉，他的敲门声独特，几次下来，单真便能分辨出来。开了门，王建辉进来，熟门熟路拿出鞋柜里的男士拖鞋，这是他让单真买的，唯一显示他在这个家里存在的物件。

　　饭做好端上桌，两人照旧默默地吃着，但王建辉明显感觉今天气氛异常。

　　“你怎么了？有事？”他问道。

　　“没，为什么这样问？”单真说道，不得不佩服王建辉观察细微，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哪怕是心理变化。

　　“那怎么闷闷不乐的？”王建辉看着她的脸，即使她不说一句话，他也能知道她的心情好坏。

　　“哪有。”单真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有点累。”

　　“很忙？”

　　“有点儿。”单真实在没有胃口，放下碗筷。

　　“怎么吃这么少？不舒服？”王建辉抬手附在单真额头上，不烫，反而冰凉的，“去歇着吧，我来收拾。”

　　单真慢腾腾站起来，坐到客厅打开电视，耳朵却听着饭厅里王建辉收拾碗筷的声音，男人手脚大，叮叮当当的，抿嘴笑了一下。方中华从来不做家务，说是临水男人不进厨房，这是规矩。他怎么就不会想，规矩能立既能破，他只是不够爱她，爱一个人就会想要改变，方中华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王建辉收拾好洗好从厨房出来，看见单真歪在沙发里，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走进卧室拿了床薄毯出来，坐下来，将她揽进怀里，薄毯轻轻裹住两人。

　　单真动了动，往温暖的怀里靠得更近。

　　王建辉把频道调到新闻台，声音调低，这样的日子不多，抱着心爱的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幸福，这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

　　虽然他还没想好过了这段平静日子之后，会否有狂风暴雨等待着他们俩，只是前方的道路不会是坦途。也许他是懦弱，只想逃避现实，躲在随时都会结束的虚幻里及时行乐。他害怕失去好不容易才和单真建立起的平衡，人生中第一次畏首畏尾不敢前进。

　　单真的身体慢慢温暖起来，似睡非睡，恍惚中听见电视机里正在播报新闻，全世界好像都不太平，不是这里发生战乱，就是那里掉下一架飞机，可她却觉得今晚是许久以来少有的安逸宁静。泪水无声滑下眼眶，这幸福还能维持多久？就在她越渐习惯于他的陪伴，之后是即将到来的失去。不知在何时，单真却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人能告诉她，倒数计时还有多少天，也许一年，也许就是明天。

　　新闻播完了，王建辉低眼看了看单真，她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关上电视，抱起她走进卧室，边放下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睡吧，我走了。”怀里的人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紧紧的，嘴里嗫嚅：“别走。”

　　“你没睡着？”王建辉问，可单真还是闭着眼睛。

　　“没有，别走，留下来。”单真蚊吟般地说。

　　“真的？不赶我走了？”王建辉大喜过望，又感觉她今晚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流露出不曾有过的软弱，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单真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手臂收得更紧了，今晚她不想一个人。

　　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躺着，王建辉温柔抚摸着单真的头发，直到她真正睡着。

　　没过几天，王建辉接到通知，厅里调他到别的市交流调研，为期一个月。王建辉不想去，提出是否能换人，遭到局长的拒绝。

　　“建辉，这可是厅里点名的，你还不明白吗？参加这次交流的都是厅里的培养对象，好好把握啊！”局长拍拍王建辉肩膀说道。

　　王建辉没办法，只得回家收拾行李，临走去找了单真，交给她一把钥匙。

　　“交流？”单真心里咯噔一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这是我家钥匙，放在你这里，没事帮我去开开窗透透气。”

　　“好。”单真接过钥匙。

　　和单真碰完面，王建辉又给曹秋成打了电话，他不确定自己成了厅里挂号人物是好是坏，或者是曹秋成安排的，可得到的是曹秋成的否认。

　　“你的事情暂且不需要安排厅里的人，将来有可能需要。”曹秋成说道。

　　“那怎么会？”王建辉嘀咕，难道自己优秀到厅里都注意到了？

　　“也许不是坏事，我让人打听打听。”曹秋成说，他也有些觉得奇怪了，要成为厅里的培养对象，上边必须有人，或者有重大贡献，王建辉可以排除后者，可他还没动用到厅里的关系，那么是谁想到了王建辉。对于曹秋成来说，王建辉留在临水对他更为有利，公司尚未在临水立稳脚跟前，曹秋成不会让王建辉调离这里。

　　王建辉前脚刚离开临水，后脚单真便被人捅了一刀。

　　一夜之间，临水本地贴吧、论坛充斥了关于单真的流言蜚语。网上并未提及单真本名，可单位科室职务直指单真，多事的人不难搜索出单真本人。

　　单真从不看当地网站，也不知道网上关于她的各种消息，只是觉得同事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经常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等她回头，那些人立刻停止窃窃私语，装作有其他事情的样子。

　　直到有天小于告诉她，网上有人貌似在制造她的谣言，单真这才明白这些天来周遭发生了什么。她打开网页，标题耸人听闻，“看离婚女医生如何插足未婚夫妇之间”。内容则更加夸大其辞，说市医院某女医生私生活迷乱，与多位男性有染，其中包括院领导，市机关公务员，当中还有将要结婚的一对未婚夫妻，被插足的未婚妻痛苦非常。帖子只字未提单真的名字，可下面的跟帖有人搜索出单真的名字，甚至有她的照片，照片是单真挂在医院墙上的介绍看板，不知什么人用手机拍下后上传到论坛里。

　　“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儿？”小于问道。

　　单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浑身冰凉，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小于又问。和单真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小于相信单真的人品，单真做科室主任当之无愧，平时又不喜应酬，怎会与院领导有染。

　　小于的提醒让单真想到一个人，只有她才会做出这件事，也只有她拥有这样的权利。

　　一天后，院长请单真到办公室，没其他的事，就是有关帖子的事情。

　　“单医生，这件事情影响很坏，非常坏，简直是无中生有！院领导是相信你的人品的。可是……”院长铿锵有力的话语之后，一个转折。

　　单真无语，等着院长说下去。

　　“这件事关乎到医院的名誉，局里也知道了，要我们好好调查一下，尽快消除影响。这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上班。就当你休长假，我也看了一下，你有很多假没休，乘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你看呢？”

　　单真明白，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点点头。

　　“那需要多长时间？”她问道。

　　“大概半个月，半个月后等院方通知。怎么样？当然，这段时间不影响你的考核和绩效。”

　　“我听院里安排。”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单真打了休假申请，工作上交给汪医生全权处理，过程中她始终平静，平静到汪医生都急了。

　　“主任，你不在我们怎么办？”汪医生问道。

　　单真笑了笑，“汪医生，地球离了谁都照转，没事的，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可是……”汪医生还想说些什么，可单真只想离开医院，不想再听到任何话，哪怕是安慰。

　　“我好长时间没休息了，正好好好休息一下。”单真笑着说。

　　单真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一路上她都面带微笑，和擦声而过的同事打招呼。因为她刚离开院长办公室，全院就传疯了，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被休息”的事情。越是这样，她越不能露怯，要挺直了腰杆走出去。

　　回到家，单真冷静片刻，打开电脑重新梳理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所有的跟帖她看了个遍，看完已是第二天早晨三点，得到的结论是她不能坐以待毙。事情显然是有人故意指使，跟帖的人中不乏水军，幕后主使故意将舆论导向歪偏于事实真相。她已经被妖魔化，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一个没有伦理道德的女人。

　　王建辉的暂离恐怕也是幕后操纵的结果，为了是要孤立她。

　　单真嗤笑出声，她值得那个人花这么大的力气？

　　又坐了很久，天亮了，看看时间，单真从抽屉找出一张名片，拨通上面的号码。

　　“曹先生，我是单真。”她说道。

　　“单医生！”听上去，曹秋成吃了一惊。

　　“曹先生，我有事找你帮忙。”

　　“好，你说。”

　　“电话里说不方便，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我不在临水，在市里。”

　　“我过去，麻烦你给我发个地址。”

　　“很重要吗？”曹秋成问。

　　“非常。”

　　“好，我给你地址，到了给我电话。”

　　收到曹秋成发来的地址，单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开车直奔省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