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回到过去》阿七木

2、Chapter 02

　　头钝钝的疼痛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旋转，刚刚喝下的啤酒在体内搅动，惹得我想大口呕吐。
　　这样难受的感觉持续了五秒，恼人的晕眩才渐渐消失不见。
　　耳边重新响起了人声。
　　我试探的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总是擦不干净的会反光的黑板，头顶嗡嗡转动却没有多大效果的破旧电扇，铝合金窗，手臂下被画得面目全非的单人课桌，前排男生刺猬似的后脑勺，还有……
　　“大家按顺序将自己的凳子搬到操场外的指定区域，方擎，谷涛，你们两个维持秩序，现在，一组的先走。”
　　讲台上站着的，是我高三时的班主任。

　　我错愕的向后看去，大家都是蠢蠢欲动的欣喜模样，青涩的脸庞不加修饰，所有情绪都一股脑的表现在上面。
　　公认的班对趁机并排而走，语文课代表连搬凳子的时候都背着文言文，还有班长大人，他耀武扬威的站在班级中央指挥着，“快走快走，到了场地不要喧哗，按原来的位子坐好。”
　　“看，回到过去了吧？”
　　那名陌生女人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我茫然四顾，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却被后面的人拍了一掌，“发什么呆呢，轮到我们了！”
　　是17岁的莫小令。

　　我迟钝的抄起板凳，跟她并排走出班级门口。外头一片喧闹，大家都在为即将开始的运动会而忙碌兴奋着，我却不在状态，结巴的问，“小、小令……”
　　“干嘛？”高中时的莫小令梳着羊角辫，扭头的时候总会甩到我，“咦？你脸色不对哦，没吃早饭啊？”
　　她的眼睛明亮，单纯的为我担心，“没关系，等开幕仪式过去了，我们就到小卖部里去买关东煮。”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前面。
　　楼道很是拥堵，你来我往的同学们奋力挣扎，我小心翼翼的沿着墙根艰难移动，在被人推搡、踩脚后跟的真实感受中，不得不相信，我是真的，回到了高三那年的运动会当天。

　　“到底……怎么回事？”我愣愣的自言自语。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不是想改变自己和他的关系吗？重新回到这一天，拿出勇气，最起码……也要改变自己在那张照片上的位置。”
　　陌生女人的声音重又响起。
　　我听得头重脚轻，恍恍惚惚的随着人群向操场移动。
　　“机会？”
　　“是的，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不再后悔。”
　　“不再后悔……”我喃喃。
　　她的嗓音中染上笑意，“要好好把握哦。如果你做了一直以来想做的事，说不定未来和他并肩而立的，就是你了。”
　　这个假设太有诱惑力了。

　　我不禁眼露憧憬，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看到了走在前方，和体育委员谈笑着的方擎。
　　他身为班委，正和体育委员两个人合力搬着一张桌子，以供摆放葡萄糖以及饱腹食品。方擎整个人就像个发光体，走到哪，哪里就有一束颜色独特的光照着。
　　就这么一路看着他向操场挪动，高中时的莫小令和现在一样，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可爱的女声在我耳边一遍一遍的说，“听说二年级那个小帅哥会参加5000米跑哦，等他跑过我们班这的时候，我要大声的帮他喊加油！”
　　运动会分为内外两个场地，内场专供参赛者比赛，外场则是坐着各个班级，大家按年级班级分类，围了大半个操场。

　　到了班级划分到的场地，莫小令神勇的抢到前排，双手抓着铁栏杆，一张可爱的小圆脸卡在两根生了锈的栏杆之间，“呜呜呜，好像坐牢哦。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帅哥从眼前跑走，太折磨人了！”
　　我坐到她身边，探头探脑的。
　　“你在找谁呢？”
　　“诶？”我缩回脑袋，红了脸，“我、我忘了带作业来写，在看老师在不在，想回去拿。”
　　虽说如此，我还是趁机偷瞄了后头正在准备入场参加开幕仪式的方擎一眼。
　　他个头高，长得帅气，即使是人山人海也十分扎眼，再加上我的私心，要找到他就跟在夜空中寻找星星一样简单。
　　当然，前提是不多云，不下雨的夜晚。

　　七点四十，开幕式即将开始。班上但凡是参加了比赛项目的同学都站起来列队，到操场中央的草坪上集合。
　　莫小令抱怨着从包里掏出校服穿上，“真丑……”
　　我诧异的看着她，“你也参加了比赛？”
　　她甩了我一个白眼，“你犯什么糊涂呢？还不都是你使坏给我填了女子组扔铅球。还装傻！”
　　她气呼呼的走了，我坐在位子上闷笑起来。
　　是啊是啊，我记起来了。高中那会，正处于更年期的班主任下令班上最少要有一半女生参加比赛，以免阴阳失调。霎时怨声载道，女孩子们平常光顾着聊天写功课了，哪有时间做锻炼？连体育课我们都是走两圈便跑到树荫底下乘凉的类型，要我们参加跑步，还不要了我们的命？

　　但班主任心意已决，班长为了巩固地位，每到下课时间都来游说我们。几个体育成绩不错的女生相继报名，最后还剩一个扔铅球的名额。
　　“不用你们取得什么成绩，只要参加就好，随便找一个人吧，啊？”班长可怜兮兮的站在女生堆里。那时莫小令正好去了厕所，我心头一动，偷偷摸摸地帮莫小令报了名。
　　“作为补偿，小令这个月的值日，你们男生帮忙做了。”我还是有良心的，积极帮小令争取了好处。
　　班长笑呵呵的说好，捧着最终参赛者名单乐颠颠的奔向了办公室。
　　待莫小令回来后，我先告诉她我帮她争取到了一个月都不用打扫卫生的好处，而后在她乐不可支的情况下，说，“不过你也要付出的。”

　　“付出什么？”
　　“你先答应。”
　　她权衡许久，点头应了。
　　17岁的莫小令可真蠢，一下子就钻进了我的套，“参加扔铅球比赛。”
　　“林航，你……你阴我！”
　　她气得脸通红，抡起小粉拳砸我。
　　我一边讨饶一边往后退，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教学楼朝阳的一面是阳台，一排总共有六个班级，我们班在最东头，每到课间都人来人往。想要下楼，就必须得路过我们班。
　　我连忙转过身向被我撞了个满怀的人道歉，待看清对方之后，我面红耳赤僵在原地，与他愣愣对视几秒后，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莫小令，拔腿跑进教室。

　　缘分。
　　打打闹闹而已，居然就撞到了方擎。不是缘分是什么？
　　那时的我是这么幼稚且自说自话的肯定着的。
　　而光顾着害羞高兴的我，压根没注意当初被我猛力撞到，并且踩了脚掌的方擎其实脸色隐约发青的低吟了一声。
　　如果时间能回到那一刻，我一定要轻柔的扑到他怀里，然后娇羞礼貌的说声“对不起”。
　　这样，最起码我的校友录上，方擎不会写上“力气蛮大，脚力很猛”这八个字评价了。
　　原本被遗忘了的过去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一个追忆往昔的时间，操场中央的运动会开幕仪式就已经开始了。

　　一排排身穿校服的运动员精神抖擞的环绕操场。走过主席台时，班长挥舞大旗，全班运动员齐声喊出口号。
　　这场景看起来着实好笑，年轻莽撞的我们愣头愣脑，会因为紧张而踏错步，因为害羞而不敢大声喊，因为校服太丑而嘟起嘴。
　　这年少时代，明明如此鲜活鲜嫩，我却在几年之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自私的记得对方擎的暗恋，这样的我，是不是太对不起曾经的自己了？
　　左右看看，每个班级的场地上都只坐了几个人看守，几乎倾巢而出。我皱起眉，努力回想，终于想到这天早上，方擎似乎是在跳高时，不小心磕破了膝盖。
　　“去买创口贴。”我左拳击右掌，想出了奇招。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时班委们只顾着准备吃喝，压根没考虑过会有人受伤，所以当初方擎才会在磕破膝盖之后，不得不暂时离场前往校医室处理伤口，从而错过了400米跑。
　　这或许是他的遗憾。若是我及时提供了创口贴和酒精消毒，方擎应该就能赶上400米比赛，从而……记得我的存在。
　　我果然阴险。
　　为了确保万一，我决定溜到摆放饮用水的桌子里翻找一下，看看到底有没有创口贴。
　　我们班的区域是在操场的西面，这里有一条水泥路通往学校后门，路西边种着梧桐树，正好给我们遮了太阳，而路东，则是并排建了四个篮球场。
　　篮球场的地势比水泥地要低半米，周围一圈是三阶台阶，若是有篮球比赛，大家就能坐在台阶上观赏呐喊。

　　桌子就摆在篮球场上，我顺着台阶走下，偷偷摸摸的查找一番，果然没发现创口贴，忍不住窃笑起来，拔腿便想往校医室跑。
　　可我太激动了，或者是老天看不惯我奸诈的做法，在迈上最后一阶台阶时，我的左脚竟然被台阶绊了一下。
　　眼看就要凄惨的以脸冲地，我认命的闭上眼，却在鼻尖几乎要贴到水泥地的那一刻，被人用力拦腰抱住。
　　大、大力士……
　　要知道高三时的我，因为被忧心忡忡生怕营养跟不上的母亲精心喂养，体重飙到了126斤。

　　我松了一口气，头都不好意思抬的迭声道谢。
　　对方倒没说什么，只是松开了环在我腰部那一圈肥肉上的手。
　　不敢看对方是什么表情，我脸红到脖子根，埋头奔跑到因为开幕式的进行而人烟稀少的小路上。
　　“你……你小心点啊……”
　　跑出了十几米，救了我的人才开口说话。
　　我忍不住停下回头看，可还没看到他的脸，他就已经转过身，和同伴一起离开了。
　　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我停在路中央想了好久，无果，重新踏上买创口贴的征程。
　　一定要完美完成计划！

　　人受伤的时候心墙极好攻破，我要利用这绝无仅有的机会，将我骨子里的温柔借创口贴发挥出来。
　　风风火火跑到校医室买了几片创口贴，又买了一小瓶消毒酒精和一打纱布，我幻想着自己蹲下身子，帮方擎处理伤口的情景。
　　我动作轻柔，将他从伤痛中带出，而他则感激的看着我，目光闪烁，隐隐含情。
　　“小姑娘，小姑娘，你脸怎么红了？”
　　被迫清醒过来，在校医困惑的目光中，我红着脸羞愤逃走。

作者有话说

　　当初的运动会真的很hap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