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幽若》幽若水

42、稷山

　　水迢迢，路漫漫，月明明，叶纷纷，越是北上，才觉察到秋的凉意，如今已经行了半月，每每到了夜半，幽若都会因畏寒而惊醒，然后重新在公子疏的怀里寻个温暖舒适的位置再眠，这样的依赖，除去一丝担忧外，更多的是甜蜜，知她离不了他才心喜。
　　这日夜半，幽若惊醒后，公子疏自然也跟着醒了，将她拥紧在怀，她的脸颊贴着他的心脏，能够清晰地听到那强有力的心跳，随着她恶意的扭动而越发加速。
　　“闹够了？”公子疏听着怀里那闷闷的偷笑，手脚并用强势安抚住怀里的人，“再动为夫就不客气了，本是怜惜你日日赶路辛苦，你可知我忍得多辛苦。”不由得叹息出声，她就是他的劫，疼惜到骨里。
　　幽若抬起头，便瞧见那墨色的眸子溢满了宠溺，却带着一丝担忧，不由得伸出手，却被对方极迅速拉回被中。
　　“仔细冻到。”公子疏吻上她的额头，“沧国不同于越地的四季如春，及到离都更是寒冷，为夫已经命人提前预备了狐裘，暖炉。”
　　“莫用这般担心，我的身子原本康健不亚于你，只不过当日落水，在村子也未调理，想着也不过再活几年而已，便没去理会这寒症，如今好生养着，自会好的。”
　　“都是为夫的错。”只要一想到幽若独自承受的那苦楚，他的心就再疼上一分。
　　随后陷入默契地沉默，各自思量，幽若现下安心地靠在这天然的大暖炉上，合上眼，一夜好梦。

　　第二日，大军按时先行，公子疏带着亲卫放缓了行军速度，及至第三日已经和大军相隔甚远，遂命令隐去了军旗，这一队换上了常服，与一般富户商队无异。
　　“不问问这是要去何地？”公子疏侧倚在马车内，瞧着幽若安闲地哄着稚子午睡，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说夫唱妇随，我自是听你的，沧国哪里于我都无甚区别。”侧目看着一身锦袍贵公子装扮的公子疏温柔一笑。
　　只是这笑容怎么瞧，都让公子疏看出几分嘲弄之意。
　　“莫不是娘子已经知道了？”公子疏皱眉，敏感如她，自是猜到行程变更，但真正的目的他可是等着她问。
　　“自是不知的。”幽若瞧着他那纠结的眉头，这般的孩子气，让她突地轻笑出声，“我信你，万里山河我的归处就是你，所以不管你作何决定，我跟着你便是了，能说的你自会告诉我，不能说的，我便不问。”幽若放下容若，轻轻移到他的怀中。
　　“能得你相伴，今生何其有幸！”公子疏吻上她的额头，“我们先不回离都，改去稷山，穆兄和他的师傅都在，有他们两个，你的寒症定能根治。”
　　幽若想起当初他易容的本事，还有那个行踪飘忽不定的穆笛，抬眸注视着他，等待他继续。
　　“既然娘子有兴致，我就讲讲，我和穆笛也算是同门，我们的师傅受于祖训都终身不得离开稷山。稷山赵氏有听过吧，周国赵氏和越地幽氏都同属于前殷重臣，当年帝国崩裂，赵谦囚娶殷公主，周国立，其胞弟遂称公子谨，只是如此得来的权利和荣华有悖赵氏护国祖训，公子谨终与其兄反目，救殷公主避于周、沧、殷三国交界的稷山，并与赵谦立约，此生并其后人终生不会踏出稷山一步，如有违约，甘于承受周国的斩杀。而赵谦当初娶殷公主不过是为了自立称王，殷公主自愿放弃后位，他何乐而不为。”
　　“看来周国的气数不会太长，这稷山赵氏才是殷公主留下的正统血脉了。”幽若插嘴道。
　　“是啊，想必这位殷国的长公主早已卜算过，其后前殷四处躲藏的能士也悄悄齐聚稷山，如今到成了天下最好的求学之地，天文地理，诗文武艺，无所不含，除去周国，6国子弟无论资质如何均可前往，只一条限制必须是殷公主的血脉，当初因为顽劣，我被送去拘了5年之久。”公子疏似是想起了从前年少的桀骜，幽幽地微叹一声。
　　“这天下分久必合，那殷公主指不定就盼着你们中谁能踏平周国呢，无论哪个最后一统天下，不过换了个名，还不是有商殷的血脉传承。”幽若轻笑道。
　　“一统天下的帝王梦，太过有吸引力，才会有人甘愿放弃自己，踏进早已被设定的枷锁。”公子疏也不由得一叹，如他这般从未将王位放在眼里的人，都闪过那一丝念头。
　　“你已经失去了踏进枷锁的资格了。”幽若攀上他的颈项，直白地提醒道。
　　“有你就好。”公子疏满足地笑道，收紧了双臂。

　　同一时间，随大军前行的方锦心，那平静的脸上终是产生了裂纹，她自知此生作为亡国之后已是世人最大的笑话，她却并非真的甘心就这般了解，所以她活着，她会去沧国，她要看看离都又有几分繁华，想看看没了家族庇护的幽若如何存活于离都，她的确是想看她的笑话。只一想到公子疏对她的爱护，竟然带其独自离开就抑郁于胸，手中的丝绢已经被她纤长的指甲搅烂，直到随从掀了帘子，她再次恢复到淡然，高贵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