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栈》品剑堂主

1、有间客栈，客栈旁边，有家包子铺

　　时间，清明前后。
　　地点：边关附近。
　　人物：卖包子的大叔一枚。
　　那时候边关还宁静，包子铺的生意颇看的下去，也有边关的军户种了菜来卖给包子叔。偶尔有些剩下的菜叶子就送了给他，喂那头从来没杀过的猪。包子叔的包子从来都是素馅儿的，好在出了关，肉就多了，也没人嚷着要吃肉。
　　包子叔不知姓甚名谁，也不知来自何处。操一口半文不白的官话，每天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做包子，卖包子，顺便打一壶酒。包子叔胡子拉碴的，衣服倒也洁净，就是旧的不成样子。做出的包子意外的好吃，常常有经商的客人路过这里，买上一大兜子。可惜，边关的菜不便宜，包子叔挣的，也就是勉勉强强能够买菜的钱。
　　酒就在旁边的客栈里打。说起来，客栈不大，那老板娘喜欢说，小本经营，概不赊欠。但不知为什么，很少看见包子叔给钱。
　　每天晚上关了铺子，包子叔就一个人对着昏暗的灯火，喝酒，吃着卖剩下的包子，然后沉沉睡去。
　　有时候，旁边的小酒馆老板会去看看包子叔，免得油灯打翻了，烧了铺子还连累他。其实，客栈的酒都是从小酒馆里进的。酒馆老板也不是什么小气人，很愿意包子叔用包子换酒喝，可是，包子叔只喜欢去客栈打酒。一角酒，十文钱，没有钱的时候，包子叔就对客栈老板娘笑笑，沉默地到后院去，劈柴，挑水，等三个水缸都满了，再出来把柜台上的皮囊带走。
　　客栈只有一个跑堂的小二，本来不算辛苦的，自从包子叔在旁边开了包子铺，他就更闲了。拉着来送酒的小老板聊天，小老板也愿意和他八卦一下，说包子叔晚上喝了酒，醉了，就絮絮叨叨的念，念着什么青儿。俩人就一起嘿嘿的笑，不知道包子叔梦里的姑凉啥时候成了亲，有了多少娃，娃是不是都能打酱油了，他还念念不忘做甚么。有时候笑得大声了，老板娘就过来骂，拿着工钱不干活什么的。两个人就讪讪笑笑，各自走开。
　　老板娘是方圆十里有名的能干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盘下了这个店子，生意做的不错，而且和附近军队的关系也还好。偶尔有些小军官去关外办事情，多半是要在这里盘桓一晚，好晚些回军营。有人说，“当兵三年，老母猪变貂蝉”。那些小军官自然是要开开老板娘玩笑的。老板娘一向大方，也和他们说说笑笑，权作解闷。可不管开什么玩笑，总没人能真正占了老板娘的便宜。老板娘年纪也不大，架子也不大，气势却颇足，很是能镇住台面。偶尔有人喝多了闹得不像了，就见老板娘凤眼一瞪，竟然有千条威风，令人不由得自己低下头去。
　　“程掌柜的，今天要酒么？”每天小酒馆老板都来问一遍。老板娘每每斜觑他一眼：“猫熊，你昨天不是来问过么？你看我今天有新客人么？”小老板就摸摸鼻子，讪笑着去了，间或和小二笑闹笑闹。
　　小酒馆老板的生意，一半是客栈带来的，两成是附近居民喝酒御寒，三成则是附近军队的人来买。没有商队住宿，往往就没有生意。小老板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肿着眼睛半睁不睁的，身上酒气冲天。有南边来的客人说，小老板很像蜀地一种叫猫熊的动物，憨憨的，不知道眼圈为什么总是黑的。于是，“猫熊”这个名字也叫了开去。小老板不以为忤，倒是十分想看看这叫做猫熊的动物，是不是真的和自己很像，难道，好似猫脸长在了熊身上？想到此处，打个寒战，人清醒了许多。
　　这天照例没有生意，猫熊看旁边包子铺已经开始上门板，就自动的也开始拿门板出来。耳边忽然有人叫道：“店家，有酒么？”
　　猫熊立刻满脸堆笑，转过身去：“有酒有酒！你要……”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竟然是两个大姑娘。一个身量未足，穿着粉色衣衫，带着白色的锥帽，长长的面纱垂了下来，看不清容貌。另一个身着青色劲衣，站在粉衣姑娘身后，没有面纱，容貌亦不十分出众，倒是一双眼睛灵动狡黠，带着笑意瞪着自己道：“还不打两壶酒来。”说着，两人自顾自的走到桌子前，那青衣姑娘拿出一方长帕，往凳子上垫了，等粉衣姑娘坐下，自己方才做到另一边。
　　猫熊却有些为难：“二位姑娘，小店是有酒的，可是，没有小菜……这个……”
　　青衣姑娘看看粉衣姑娘，见她点点头，边冲着猫熊道：“只让你打酒，你打酒就是，多事什么？”
　　猫熊又讪讪，想着这年头的女人都不好惹啊，一边打了两壶女儿红出来：“客官慢用。”然后自己回到柜台上，偷眼瞧着唯二的客人。青衣姑娘一抬头：“店家，有开水么？”猫熊连忙笑道：“今天的茶水没有烧呢还……”青衣姑娘皱眉：“掌柜的，麻烦你烧一壶水来，一会儿一起结账！”猫熊终于发现自己做人的失败，忙不迭的烧水去了，一边嘟囔着什么“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一类莫名其妙的话。
　　这边厢青衣姑娘先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小小巧巧的银酒器，并一个五彩攒心木捧盒出来。打开捧盒，是分了八格装的细致点心。捧盒里还有两双小巧筷子、中间是两个木碟，都一一取出来摆放好了。接着将酒装入银酒壶里，倒了一杯放在粉衣姑娘面前，最后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拿起筷子，伸向点心。伸向哪样，看粉衣姑娘点头，就将哪样放到那碟子里。粉衣姑娘默默的拿起筷子来吃着，间或饮一口酒，感觉十分斯文秀气。喝了大约五六杯酒，粉衣姑娘住了筷子，摇摇头，坐正了身子。
　　恰好此时水已经烧好了。青衣姑娘起身，看猫熊寻摸出来的两个茶杯还算洁净，接过来，用开水洗洗涮了涮，然后放一个到粉衣姑娘面前。再向攒盒放木碟的地方轻轻一按，从弹出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到了一点在茶杯里，兑上开水。顿时，一股清雅的香味弥散开来。
　　粉衣姑娘拿起茶杯握在手里，也不喝，默默的发着呆。
　　青衣姑娘则给自己倒上水，小口而快速的进了几块点心，等吃完了点心，方一口喝干了清水。再将酒杯里没喝过的酒泼在地上，酒壶里没动过的酒，统统倒进了身上的皮囊里。用开水清洗了各样器具，取出白色的布巾来擦拭干净，往包袱里收。猫熊在旁边都看的呆了，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讲究的人。
　　此时粉衣姑娘方才回过神来，慢慢地喝完手中的水，轻轻放下茶杯，抬头望向猫熊的方向。虽然隔着面纱，猫熊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知怎地，脸上忽然火烧火燎起来。直觉到她应该是个漂亮的姑娘吧，好久没和姑娘说过话的猫熊此刻才感觉到了一丝丝羞涩。
　　青衣姑娘见惯不怪的拍了二两银子在猫熊面前：“店家，多谢了。”说完牵起粉衣姑娘的手，准备出门。
　　猫熊忽然叫道：“诶，二位！”
　　两人回头看他，他又支吾起来：“我……那个……你们……”
　　青衣姑娘看着他，撇撇嘴：“怎么，钱不够？”
　　猫熊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此时天色已晚，不管是出关还是去哪里，天黑前都没有客栈了，不如，你们去隔壁休息休息？”
　　青衣姑娘道：“本来就是要去投宿的。”
　　猫熊一呆，腹诽道：那为啥不去客栈吃饭，来我这里喝酒？不过，客人就是天大的道理，他只好讪笑一下：“两位慢走，慢走……”
　　两人又转身，投客栈去了。
　　夕阳斜斜地照下来，映着客栈上“茶马古栈”几个字，红彤彤一片……
　　猫熊正看着那边发呆，忽然看到客栈名字，想着也只有掌柜的那么奇特的女人，才能取出这样奇特的名字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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