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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落下的心安定没几日,紫荷喜滋滋的禀报说有保媒的上门提亲了,好几家呢……

      我真是被搞晕了,十几年来从未出过府门的深闺小姐何以突然成了香饽饽?话说深巷子里的美酒靠香味吸引人,我靠什么,靠什么?

      因着心理年龄的缘故,我与几个贴身丫头一般不交心,不是防着她们,是觉得跟这些没见识没阅历的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也没用,所以赶紧吩咐紫荷去找阿姆。

      很快,阿姆来了,一进门就安慰我:“阿囡宽心,一切有二少夫人支应着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阿姆,你说我才十二岁,他们提哪门子亲啊?”

      阿姆一听,神情骄傲,“自然是因为咱们阿囡是好姑娘,各府都想抢着先定下来。”

      我叹气,阿姆护犊子我知道,可这理由也太牵强了,“阿姆,我好不好,外人怎会知道?”

      阿姆笑,高深莫测的说:“自然有知道的渠道。”见我不信,她打趣道:“阿囡若不信,不妨去问问二少夫人,她手里握着多少名门公子的信息。”

      我才没兴趣。

      一年冬季到,风雪来呼啸。

      想着过完年我就迈入十三岁的门槛了,心情真的是轻松不起来。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十三岁开始议亲,十四岁定亲,只待十五笄礼一过,红盖头一罩,塞到花轿里就成了人家的媳妇了。

      我虽从未有过自由恋爱的幻想,但对将来还是有所憧憬的。每每思及自己也会跟其他女子一样遵从长辈之命,盲婚哑嫁,跟一个不知是粗是细是圆是扁的男人共度一生,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恐慌。

      尤其是听二婶说祖父亲自关照过我的婚事后,这种恐慌便如生了根般在心里滋滋冒长。我不否认,祖父是真心疼爱我的,但我也清楚,这样的疼爱在家族利益面前微小的不值一提。我很怕,很怕自己会沦为一枚棋子,进退不由己,没勇气挣脱,没幸运逃脱……

      “……阿囡,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阿姆握着手炉站在了床头。

      从她手中接过热热的手炉,我蔫蔫的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冷。”

      阿姆笑,嗔道:“冷也要起床,两日未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我往被窝里一缩,蒙上头不理她。天冷,祖母免了我请安之礼。

      阿姆叹气,拉下被头,对我道:“阿囡,便是不去请安,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亦好。”

      不起不起就是不起。

      阿姆好笑,嗔我一眼后挨着床头坐下,“阿囡,府里来客了。”

      府里天天有客。

      阿姆见我没反应,犹豫了下,说:“是你大舅舅。”

      大舅舅?

      我惊讶,脱口而出:“他来干什么?”

      因为父亲抛妻弃女的不良行为,外祖早些年发誓,与杨家势不两立,所以两府之间早就没什么来往了。我只在满月的时候见过外祖母和舅舅,记忆中,外祖母是个和蔼的妇人,舅舅却没什么印象了。

      阿姆摇摇头,说:“尚不知。”

      来就来吧,应该没我什么事。

      阿姆道:“阿囡,阿姆觉得你应该去见见大舅舅。”

      我问:“为何?”

      阿姆说:“大舅舅是你母亲的胞兄,顾府未来的掌权人,自古舅父为大,他日阿囡或有仰仗之处,平日不相往来倒也罢了,今日你舅舅登门,若不拜见于礼总是不妥。”

      谁在乎妥不妥?

      阿姆继续劝:“你不想见大舅舅自有你的道理,可阿姆总想着你孤单,来日嫁人若是有了难处,身边少亲族帮衬可怎么办?”

      话虽有理,可是,“阿姆,经过这些年的人和事,你真的认为舅家来日会怜顾我吗?”

      阿姆不做声了。

      父亲和母亲本就是错误的结合,若不是皇帝乱点鸳鸯谱,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交集。阿姆虽对当日情由缄默其口,可事实并不难猜测,定是母亲的因素使然。可怜的母亲,单方面的热情终究作茧缚了自己一生。

      紫荷进来禀报,说二少夫人来了。

      我赶紧坐起来,阿姆帮我穿衣。

      不一会儿,二婶笑吟吟的进门,看我刚下床,打趣道:“蕙儿竟也有赖床的时候。”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二婶说大舅舅要见我,祖父不在,二叔允了。如此,便没有我拒绝的余地。

      自行洗漱完毕,我走到妆台前坐定,让阿姆给我梳妆。她很高兴,很快,首饰匣子拿来,华服箱子搬出。望着她漾满笑意的面孔,我暗暗叹了声气,不管两府有什么过节,大舅舅毕竟是她的旧主,数年的主仆情分摆着,上心些亦无可厚非。

      不多时,铜镜中出现一个齿白唇红、靡颜腻理、发式精美的妙龄少女。

      我很满意,阿姆的手艺不仅精湛,亦越来越符合我的胃口了。

      二婶一旁赞道:“蕙儿美甚。”阿姆与有荣焉,点头附和。

      大舅舅是外祖长子、年近不惑,官拜中卿。母亲未出嫁时,阿姆说他们兄妹感情甚笃。至会客厅,祖父竟然在座。我纳闷,不是不在府里吗?微微侧首望向二婶,她亦惊讶。看来,祖父是刚回府。

      无视大舅舅惊艳的目光,我走向祖父,施礼。

      祖父捋须微笑,微微颔首。

      我又给二叔见礼,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二婶身侧,微微垂目。

      祖父与大舅舅寒暄几句后,对我道:“蕙儿,去见过你大舅舅。”

      我应诺。

      礼毕,不等大舅舅问话,祖父开口让我退下。大舅舅微怔,我心里也惊讶,这叫什么见面?连闲话都不给时间说。不过,祖父此举正合我意,呵呵。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大舅舅一眼,他正神色莫辨的望着我。

      我向他微微一笑,算是结束了这场会面。

      大舅舅来意是何?晌午后,阿姆给了我答案,外祖母病重,担心熬不过年节,临了想见见苦命的女儿。外祖父不答应,大舅舅不忍外祖母带着遗憾走,故此才会登门拜访,想安排母亲与外祖母偷偷见上一面。

      我问:“祖父答应了吗?”

      阿姆摇头,神色怅然,从袖中掏出一对镯子放我手上,说:“这是你大舅舅给的。”

      上等黄玉,什么意思?见面礼吗?我把玉镯放回她手上,淡淡的说:“你收好便是。”

      阿姆劝:“阿囡,你大舅舅他……”

      我不想听,“阿姆,我累了。”

      外祖母到底没能挨过去,年二十七带着遗憾溘然长逝。二叔来找我,说他要去顾府吊唁,问我去不去?能有机会出府我自然愿意,但是去外祖家,我不情愿。二叔亦不勉强,我问母亲知道吗?二叔说已派人去禀报。

      是夜,我拒绝阿姆陪侍,端着一盘亲手做的糕点去看母亲。佛堂内传来疾风暴雨般的木鱼声,与平日徐徐缓缓的音调全然不同。我心下酸涩,望着佛堂的方向移不动步。照顾母亲的老仆出来,看见我,近前施礼。

      我问她,母亲现下如何?

      老仆道,安好,与平日无异。

      听这木鱼声调,怎么可能无异?

      老仆前面打着灯笼引我进入母亲的院子,佛堂内瞬间静寂无声,冷清至极。

      我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母亲。

      老仆说她在侧室地藏菩萨座前诵经。

      走进侧室,我示意老仆退下,把糕点放在窗边的案桌上,走到母亲身边跪下,虔诚的向地藏菩萨三叩首,祈愿外祖母在另一个世界能幸福安好。

      母亲转头看我,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是外祖家所在的方位,她说:“阿囡,给外祖母磕头。”

      我鼻子一酸,眼泪涌出,母亲终于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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