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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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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辞官的事还没落听,外祖父也准备告老还乡了。大舅舅过府,跟我说外祖父年纪大了,任职力不从心,已经辞掉官职,皇帝在老家恩赐了百来亩养老田,府上老老小小除了他这一房,都要回乡了。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虽说外祖父所任不过是工部下属主事,区区五品官职,但也没有说走人就走人的道理,太突然了。我看苍双曕,怎么回事?他没有看我,认真的听大舅舅讲话。听完后,他神情不辨,沉吟片刻,意味深长的说:“回乡也好。”
大舅舅告辞后,苍双曕吩咐林顺送去程仪。我忍不住,问是不是他让外祖父致仕的?苍双曕摇头,不说话,表情有点阴,随后去找方啸,二人出去了。
我叹气,好吧,我是内妇,操心好内院就行了。
紫荷进来,说郑氏跪在院外求见,问我见是不见?我问何事?她摇头,说郑氏不肯讲,非要见王妃。我叹气,这个女人,神经不是一般的粗大,苍双曕令庶室不许来打扰我坐月子,她居然有胆子违命?想想,我让紫荷引她去小厅。
随后,我来到小厅,看郑氏正低眉顺眼的站着等候,心下奇怪,她何时变得这么恭顺?郑氏看见我,俯膝跪下请安,恭贺我喜得双儿……
一番美言之后见我神情淡淡的不回应,她表情有点尴尬。
我坐下,呷了口清茶,淡淡的对她道:“有事说事,若无事,便退下吧。”
郑氏一听,神色有些讪讪的,谦卑的道明来意:“回王妃,大公子已八岁,依制,开春之后便要与贱妾分院而居,是故来请王妃示下,安排大公子住哪个院落?”
原来为这事。安苗提醒过我,也作好了安排,说莫云堂位置不错,院子够大,给离居住正好。我本打算等佑和晟满月之后再安排此事,既然郑氏先提出来,不若听听她的想法。我说:“你既来找我,心里定是有了计较,且说来听听。”
妾室身份低,所诞子嗣无论男女悉为主母所有,虽可代为抚养至八岁,但八岁之后,孩子必须择居另住,正式脱离“母体”,自此两不相干。也是可怜的女人,如果要求不过分,随了她的心意便是。
郑氏一听,面有喜色,抬眼道:“清辉园一直空着,贱妾想……”
清辉园?我心里忍不住冷笑,那可是嫡子才能住的地方。她想?她可真敢想!
没兴趣听她说完,我打断道:“离是王爷的长子,是应该安排个宽敞安静点的地方给他读书,依我看,莫云堂较为合适。”
郑氏闻言,表情变了变,说:“贱妾以为莫云堂小了点,不符大公子的身份。”
身份?我问她:“郑氏,你入王府多久了?”
她愣了下,回道:“回王妃,贱妾十三虚龄便伺候王爷左右,至今已有十二年。”
我冷哼一声,说:“你入府最早,年纪更是众室之长,一应规矩礼制比我懂的多,你且告诉我,离是什么身份?清辉园又是什么地方?”
郑氏不说话了,手里绞着帕子,脸上满是不甘。
回内室后,我招来安蜜,问她郑氏最近有没有异常动向。这个女人虽然算不上聪明,却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清辉园是嫡嗣才能居住的院落,莫说我已经有了佑和晟,便是无所出,也轮不到庶子来住。嫡庶尊卑,涉及宗法,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动这个念头,她吃错药了?
安蜜想想,回道:“郑侧妃自从被苗姐姐申斥过之后,收敛不少,尤其这些日子,不但少见她责打婢子小厮,与几位庶夫人的关系亦和睦了很多,前儿晚上,她还去了落梅院,与吴侧妃相谈至子时才回。”
我眼皮一跳,和吴氏?
……
安苗拿来几个小包袱,说是各院送给佑和晟的礼物,她已经检查过,没什么问题。我正欲接过,书房内传来苍双曕的声音:“扔掉!”我想想,轻声问安苗,给朗达看过没有?她摇摇头,说包袱里都是衣饰,没有吃食和利物,所以未请朗达过目。
我接过其中一个打开,翻看了下,有肚兜,夹袄和棉衣棉裤,每件都绣着精致的花样,看着手工不错。问是谁的?回说郑氏。祖母说过,女红是女子安身立命之根本。此话至理,脾性粗狂如郑氏者,亦有一手好绣工。
王氏和赵氏的包袱里除了衣物,还各做了两顶虎头绒帽,上面绣着逼真的小老虎图案,煞是可爱。我又打开吴氏的布包,与前三位不同,吴氏的礼物是两套百家衣和两床百家被。给刚出生的婴孩穿百家衣盖百家被的风俗由来已久,因为寓意吉祥,是故在民间颇为盛行。不过,贵族之间作为礼物相送的几乎没有,一来百家衣和百家被为粗布拼凑而制,送礼有失身份;二来缝制耗时耗力,得不偿失。
安苗见我望着百家衣愣神,轻问:“王妃,要拿去给朗达过目吗?”
我想想,摇头,说:“都送去尘公子处,请他看看有无不妥。”朗达虽然继承了禾卡的医术和毒术,但和尘封相比,她还是嫩的多。
安苗应诺,收起包袱退下。
看看时辰,该给孩子们喂奶了。我没有用奶婆子,亲自哺喂佑和晟。苍双曕初始不同意,但没拗过我,只好点头。阿姆为此没少唠叨,说古往今来就没见过我这样任性的王妃,世人顺行之事,我逆之;世人匪夷所思之事,我却欣然效之。末了她叹气,说我真是像极了父亲。
吃饱喝足,佑和晟继续睡。我轻轻晃着摇篮,望着两个儿子粉嫩的小脸,心里前所未有的感到满足。苍双曕轻轻走过来,俯身在我额上印下一吻,问道:“在想什么?”
我收神,抬眼看他,说:“在想孩子们。”
苍双曕莞尔,又问:“想孩子们什么?”
我轻摸着佑和晟的脸,感慨的说:“在想孩子们长大后会不会像他们的父王一样神勇。”皇帝偏爱佑,昨儿晌后派管康来,只为问佑吃睡好否?对晟,却未提及。
苍双曕闻言,轻笑出声,蹲下身来看着儿子们,傲然道:“孤王的儿子自然会像孤王。”
我好笑,这个男人霸道起来,有时看着讨厌,有时却又透着几分可爱。
父亲和尘封进来,两人手里拎着包袱,正是安苗之前送去查验的四个。我和苍双曕起身迎接,父亲脸色不善,阴沉的厉害,他把包袱往苍双曕面前一丢,一言不发的坐下。
我和苍双曕相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安。我弯身,欲捡起包袱,尘封连忙道:“阿囡,别碰。” 我心下一沉,问怎么了?尘封说衣物上有毒。我一个趔趄,被苍双曕扶住。
尘封的口中的专业述词我听不懂,我只听懂了郑氏送的衣物上,丝线中混有一种鲜为人知的毒。此毒单作用不具有杀伤力,但若沾染母乳便会产生致命的毒素,渗入婴孩体内。如果佑和晟穿着这样的衣服溢了奶,不出百日必会毙命。我冷汗涔涔,浑身颤抖,瘫在苍双曕怀中……
郑氏很快被拖来,苍双曕亲自审问。听明事由后,她当即昏死过去。我召来鹤枫和鹤乔,让他二人守住莫云堂,不要让离听见动静。郑氏被刺骨的寒水浇醒,天气酷冷,她身上很快结了一层薄冰,整个人冻得直发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说她冤枉,求王爷饶命,求王妃饶命……
苍双曕沉着脸,盛怒的气息震慑全场,莫说郑氏惊惧至极,连一向淡定如僧的吴氏脸上亦有不安之色,双手绞着帕子,身子微微颤抖。胆小如王氏和赵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下人们伏拜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贱妇,还不从实招来?”苍双曕望着郑氏,声音不大,却字字带刀。
“求王爷明鉴,贱妾冤枉,贱妾自知身份,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两位嫡公子。”郑氏瑟瑟发抖,哭着申辩,见苍双曕不为所动,又转向我磕头,泣声连连:“求王妃明察,求王妃看在大公子的份上明察,贱妾冤枉,贱妾冤枉……”
我端坐在高座之上,面上冰冷,心下凄然。苍双曕明白,我明白,以郑氏的头脑和胆量,她绝做不出如此高智商的事来。这个可怜的女人,在肆意跋扈中,不知不觉的沦为了别人的棋子。即便苍双曕饶她性命,那个隐在背后的人亦不可能放过她。
郑氏被杖打四十,再拖上来时,已无人形。我看不下去,闭上眼睛。苍双曕有察觉,他吩咐安苗扶我下去休息。
回到室内,父亲迎上来,看我心惊未定,他面色含忧,将我纳入怀中,轻拍抚慰……后续没有意外,郑氏吐不出有用的东西,被活活杖死。尸身没有入殓,毡席一裹,不知被扔往了何处。
当晚,我去莫云堂看望离。鹤枫鹤乔把这座院子守护的很好,外面的腥风血雨没有透进来丝毫。书房内很安静,侍童立在一旁磨墨,离在灯下认真练字。看见我来,他放下墨笔迎上来,施礼请安。
我扶起他,想抱抱他。离却闪开,表情有些扭捏,一如从前,不习惯我的亲近。我只好放弃,拉着他的手坐下,温和问道:“跟母亲说说,此处住着可还舒适?”
离点头,说:“儿子很喜欢这里,比庶母的落霜院大多了。”
我摸摸他的头,想笑,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