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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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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下后,府里开始忙碌起来,为我的大婚做各项准备。嫁妆单子最先拟好,除了母亲的随嫁全部转给我外,祖母亦将她的私产匀出不少。二叔自不用说,田亩,庄院,金银绫罗无不丰厚。父亲再给了五万两压箱银,又嘱咐说如果以后手头紧而他又不在的话,可以凭尘封给我的指环随意去钱庄取。至于是哪个钱庄,他说鹤枫鹤乔知道。
林顺领着一队护卫被苍双曕派去云州接智睿回京,身为大舅子,智睿年纪虽小,却是婚礼上不可或缺的人物,他和智礼将与三叔一道送我入主康王府。禾卡不太仗义,在这个人人向我恭喜道贺的时刻,只他煞风景,酩酊大醉的跑来对我胡言乱语。阿姆惶恐万分,说若传到康王耳里可如何是好?我不以为意,禾卡对我的心思虽从未宣诸于口,但亲近之人无谁不知,早在云州之时,苍双曕便已了然。
与长孙府不同,禾卡虽是巨富之子,但商贾之家历来社会地位不高,无贵族身份,即便他有心思,与我也无半分可能。禾卡明了这一点,是以一直与我以“挚友”的名义轻松自然的相处着。这也是为什么苍双曕对长孙烈严防死打,却允许我与禾卡保持来往的最大原因。
禾卡醉得不轻,倾诉完衷肠后沉沉睡去。二叔望着他的睡颜直皱眉头,严肃提醒我不可如此下去!我点点头,心中打算找个时机与他谈谈。二叔离开没多久,苍双曕身着朝服匆匆过来,脸色阴得能滴水,进门二话不说,挥手示意随扈把禾卡送走。
这之后,我有半个月未看见禾卡。
一日,朗达突然来找我,交给我一封信,说她师傅回云州了。我怔住,拿着信半晌说不出话来。是夜,我一个人坐在灯下望着禾卡的信发呆,他说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别人,他会崩溃,他只有走……
禾卡走后,禾绣坊由苍双曕派人打理。只是我已无经营的兴趣,跟掌柜说将每季的定制减少至三十套。他一听很为难,说没法再少了,每季固定订单光宫里就超过了这个数。阿姆劝我,说反正只是画几幅画的事。我苦笑,她怎知画画亦是讲究心境的?长孙烈不得见,三叔不在,连唯一能说话的禾卡亦走了。
我,彻底孤独了!
临近年关的时候,苍双曕陪我去了趟静庵堂,见了母亲一面。她依旧不说话,安安静静受完礼便欲离开。我抓住母亲衣袖,求她说句话。母亲转过身来,淡淡的望我一眼,目光落到苍双曕身上,开口:请好好待她!苍双曕应诺。
回府的路上,我默默不言,泪流不止。苍双曕心疼,温声软语的哄了一阵见没有效果,便让侍卫调转车头。我奇怪,问他欲往何处?苍双曕亲了亲我脸颊,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马车行至一处山涧停下,下了车继续往里走,七拐八绕的穿过一处狭长昏黑的山洞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入目但见几栋屋舍,竟与落峰山的梅兰竹菊四苑一模样。我惊诧,看向他,怎么回事?苍双曕问:“喜欢吗?”
原来这是他给我建造的桃花源,他说他知道我不喜欢王府,向往平静的村野生活,所以建了这处小天地,待日后有了孩儿,他会抽出时间领着我和孩子们来此小住,体尝平凡之乐。
我心里微微动容,主动倚向他怀中。
苍双曕一笑,拥着我,长臂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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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规矩,我可以带六个随嫁侍婢入王府。紫荷是要跟着我的,我本来想跟二婶要清云清寒,鹤枫却说父亲已经备好人选,只待我挑选。阿姆年纪大了,将不再随侍我。
得知二叔这一决定后,她抱着我大哭。我心里亦很难过,去找二叔说情。他没见我,二婶出来劝我,直言无容情余地,说康王府不是一般地方,阿姆的年纪已不适合继续服侍我,让我不要感情用事。
我明白他们的苦心,阿姆年纪大了,行事难免力有不逮,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将我置于危境,二叔不会冒这个险。我只好回过头来再劝阿姆,她红着眼睛说明白二叔的意思,只是实在舍不得我,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她连活着的劲头都没有了。
我听得心酸,想想,给她一个希望,让她先在府中安心等着,等我在康王府站稳脚跟,再想法子接她过去。阿姆一听,马上擦擦眼泪,说好,她一定会保重好身体,等着给我带孩子。我无语,想哪儿去了?
俗曰“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夕”。
今年不同往岁,在我的苦苦哀求下,祖父终于同意父亲和尘封回府共度新年,虽只允许他们呆一个时辰,我还是高兴的和祖母抱头落泪。年夜饭后,我迫不及待的拉着二叔跳向马车。到达梦园时,父亲和尘封还在用膳,得知我们的来意后,父亲的眼眶瞬间湿润……
回府后,父亲欲往正院先拜见祖父。二叔拉住了他,父亲神情一暗。祖父不肯相见,祖母却早已立在门庭等候。看见父亲,她嘴里喊着“我的儿”踉踉跄跄的迎上去。父亲快步至前扶住她,屈膝跪地,伏拜叩首,哽咽着唤:“母亲。”
祖母是第一次见尘封,她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很久。尘封并无不自在,他以晚辈身份向祖母行跪礼。祖母还是没反应,就那么一直看着他。我拉拉她的手,小声提醒。祖母回神,摆摆手让他起来。落座后,祖母拉着父亲的手不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问这问那。父亲眼睛红红,起身跪在祖母面前,伏在她膝上,哽咽着来回重复一句话:儿子不孝……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子时刚过,祖父的心腹侍从便来给祖母拜年了。父亲明白,这是在催促他离开。一番依依不舍后,父亲和尘封离去。祖母望着他们的背影放声痛哭,我扶着她,亦是涕泪横流。
初一过完,初二各府开始走动贺年。初六,祖母开恩,允二婶带着我和智礼智宜回娘家拜年。苍双曕闻讯赶来,要同往。我无语,就没见过这么爱跟路的。二叔和二婶相视一眼,笑。
我脸热,瞪苍双曕。
他不以为意,弯身抱起智礼和智宜,笑问:“姐夫也去好不好?”
二小童望着他,脆亮回答:“好!”
到了外祖家,在门口迎候的二舅和三舅见苍双曕和我同车下来,大吃一惊。一边命人去通知外祖父和大舅,一边近前行礼。苍双曕扶起他们,说一家人无须多礼。跨过门槛,便见外祖父和大舅舅疾步而来。
相互见礼后,众人来到正堂,寒暄了一阵,二婶领着我和智宜去往后院。外祖母和舅母们早立在堂前等候,看到我们来,喜形于色。
上次归宁,智宜病着,二婶没有带她来。这回,外祖母见着了,搂着智宜在怀里“心肝肉”的疼。我感慨,这个时代回趟娘家着实容易,智宜五岁了,还是第一次来外祖家。好在苍双曕有话,他说只要我有了孩儿,每年可允我回府两次。
一般来说,女子嫁人后,三日可回门。但皇家没有这个礼,宫妃就不用说了,进去就别想出来,除非皇帝特许。王妃虽不至如此,但膝下若无所出,想回娘家亦是不可能的。元妃周氏便是个例子,因为没有诞下孩儿,嫁给苍双曕数年一直未曾回过娘家,直到殁。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因为辛弃疾的这首词,我被宣召进宫与宗亲们同贺元宵佳节。皇帝看见我,似乎很高兴,命管康在他下首加个位子,招手让我过去。此举一出,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我心里有点不安,看苍双曕,怎么办?他笑笑,广袖下安慰的握了握我的手,眼神告诉我,有他在,不怕。
我定定心,在满场注目中款款走向皇帝,施礼,谢恩,起身!皇帝让我坐下,皇后望着我,目光有些复杂。我面带微笑,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千人千面,表情不一,脑中想起来时祖父叮嘱的话,他说这是一次考验……
乐师奏乐,宫娥起舞。推杯换盏之间,有人说听曲有些乏味,提议不若以诗词灯谜助兴,赢者,嘉;输者,罚。此言一出引来一片附和之声。我向那人望去,但见其身着蟒袍,头戴紫冠,身姿倾长,面庞略显消瘦。想起苍双曕的描述,心下了然,是顺王。
皇帝闻言,微微点头,缓缓开口说:“此议甚好,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