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样狐之子》月柑

2、chapter 2 会后悔的人类

　　是夜，沙罗、晴明和博雅三人一同端坐在少将的屋内。
　　“晴明，结界布置好了么？”沙罗并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有点无聊，便问道。
　　“嗯。”
　　“呐，晴明，刚刚想起来上次吃的萝卜干味道很好呢。”沙罗忽然来了兴致。
　　“沙罗小姐，这种时候恐怕不太方便讨论这种问题吧…”博雅试图阻止沙罗的捣乱。
　　“唉，真是头疼呢，博雅为什么不愿意叫我沙罗呢？”沙罗作无奈状。
　　“因为名字是亲密的人才能叫的，我与沙罗小姐仅数面之缘，恐怕不太合适吧？”博雅又试图和沙罗讲明道理。
　　“这么说来博雅与晴明也不过是数面之缘，为什么博雅没有叫晴明为晴明呢？”沙罗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
　　“那个是因为…”博雅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从见晴明亮的第一面起，自己就叫晴明为晴明了，是那样自然而然的事。正如人要吃饭喝水一样，博雅自然是唤晴明为晴明了。
　　“还是说，博雅从没想过也不愿与沙罗深交？”沙罗低下头，“沙罗从小没有母亲，因此大家都不愿与沙罗玩耍，而今连博雅也是如此么…”说着说着，眼泪已盈满眼眶，仿似博雅再反驳一句就马上会掉下来。
　　“并不是那个样子！”博雅直起腰，严肃认真地说，“博雅十分乐意与沙罗深交！”
　　那样认真的样子，是沙罗都忘却了自己“正在伤心”，甚至晴明也被感染了。
　　“那以后都要和晴明一样叫我沙罗，约定吧。”沙罗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说道。
　　“嗯，约定了。”沙罗笑了起来，脸上明媚的色彩几乎把屋子都照亮了。

　　“来了。”晴明道，同时将手指放在唇边低念咒语，以保证结界能将四人都包围住且足够牢固。
　　今子小姐化身成就的厉鬼无法看到结界内向的四人。
　　四散飞舞的头发，眼壑深陷，张开的血盆大口将獠牙露了出来，十指的指甲尖锐且长，仿似轻轻一抓就能将猎物撕碎。这正是今子小姐如今的形态，尽管她看不到结界内四人，但仿似在某一瞬被她怨毒眼神一剜的多轨少将吓得几欲魂飞魄散。
　　“我好怨恨啊…多轨大人，为何你要背叛我…”从厉鬼口中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句话，加上四周阴森恐怖的氛围，着实令人胆寒。
　　“这个不能怪我，我是无辜的，要报仇的话，你去找香玲。”多轨被吓得忘记今子是看不到他的，居然口不择言，“对，你去找那个贱人！都是她勾引我，我才背叛誓约的！”
　　沙罗听到这些话，被气得不轻，“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不仅轻视别人真诚的爱恋，还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真是不可理喻！”
　　博雅亦十分气愤，“多轨少将，既然抛弃了一个喜欢您的女子转而与别的女子交好，就应该对后者真诚以待，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晴明，我们不管他了好不好？”沙罗气呼呼地对晴明说。
　　听到这句话，多轨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晴明阁下，请不要…”
　　“沙罗说的，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呢。”晴明露出饶有趣味的神情，“那就撤了结界好了。”
　　博雅还未来得及阻止，晴明就撤了结界。阻挡厉鬼今子的力量消失，她一下子就扑向多轨少将。
　　“啊！晴明阁下请不要！无论事后您要求什么，只要我的能力达得到，一定都会满足您的！啊！啊！救命啊…”多轨四处逃窜，同时手中乱无章法地挥动武士刀，一时半会厉鬼今子倒也无法欺近他。
　　“只有你死了，才能使我心中的怨恨消失！”厉鬼口中这样说着，并试图咬上多轨少将的脖子。
　　沙罗听到了这句话。死…么？难道不是死就没办法解决吗？今子小姐自杀是这样，现在她又想要杀了多轨少将也是这样…
　　一个人的生命不应该是由这些缘由来抹杀的。如果今子小姐真的这样做了的话，她会…后悔的。
　　而自己，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说出让晴明撤了结界这样的话——即便知道晴明一定可以在任何时候都从今子小姐手中救下多轨。
　　“呐，晴明，我后悔了…”沙罗喃喃道。
　　晴明用柔软的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眼神看着沙罗，“沙罗，有些后悔…是来得及的，只要你听从于心。”
　　“真的吗…晴明…”
　　“真的真的，沙罗。”博雅插了一句话，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二人之间除去语言的交流。沙罗点头，好像明白了，“谢谢，晴明、博雅。”
　　“呐，今子小姐，后悔么？”沙罗用令人愉快的语气问。
　　而厉鬼今子小姐正用獠牙狠狠咬着多轨少将的胳膊，少将或是被吓的或是累的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不醒人事地晕过去了。
　　听到沙罗的问话，她松开獠牙说，“可笑，我为什么要后悔？这个背叛誓约的人就要被我杀死了，我一点，也不后悔。”
　　沙罗眼波流转，说：“今年的樱花，开得真是早啊。”这般闲散咏叹的话语从沙罗口中说出，莫名地让人有了心安的感觉。
　　“早樱…吗…”晴明伸出手，接住几瓣风吹进帘来的樱花，“这样的天气，和沙罗、博雅在廊下对饮赏月，想必是很不错的滋味吧。”
　　“是的呢。”博雅也感叹一句。
　　今子怔住，“为什么你们…”
　　“不阻拦你杀少将么？”沙罗笑容可掬，“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想杀了多轨少将呢。”
　　“谁说的，我…”今子急忙反驳，却被沙罗一口打断，“你不想。”
　　今子停下动作，无言以对。
　　“跳井死去的你，藉由强烈的怨恨化成了鬼。但是，因为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你后悔了。而你在见到多轨以后，想起了往日的温柔缱绻，也并不想再取他性命。所以你才说出三日后取他性命这样的话，是想有人来阻止你，同时希望他在这三日回想起以前快乐的时光，重新对你吐露爱语吧。”
　　“完全被您看穿了呢…”今子小姐这样说着，慢慢的她的獠牙、指甲与犄角都消失了，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脸来，“我在角落里看到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的伤心的容颜后，就开始后悔了…”
　　“是的呢，天底下再没有比父母更爱你的人了，即便是爱恋之人也未必及得上。”沙罗说着，目光落到多轨少将身上，“这样的人，当然也及不上。”
　　“不，沙罗小姐，多轨少将给了我一段很美好的爱恋，即便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今子用白皙的手抚过多轨少将的脸，“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今子小姐站起来走向远方，身影慢慢消逝与于黑暗中，“谢谢，晴明大人、博雅大人。谢谢，沙罗小姐，谢谢你能够来到这里阻止我。如果，能更早认识沙罗小姐就好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已经看不到远处的夜色中的今子小姐了。
　　“博雅，奏一曲吧，为今子小姐。”晴明说，“今子小姐在最后一刻得到解脱了不是么，沙罗？”
　　“嗯。”沙罗深吸一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博雅将笛子凑到唇边，然后悠扬婉转，悲伤但又喜悦的笛声飘散于天际。

　　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减少一点你的悲伤。

　　“晴明，听说了么，那位少将足足休息了一月有余身体才康复。”博雅、晴明和沙罗三人一起坐于廊下，看着满院恣意生长的植物。
　　“唔。”晴明这样应了博雅一句。
　　“那位今子小姐的确很美丽啊。”博雅又这样说了一句，仿佛在回忆今子的美丽而意犹未尽。
　　“喜欢上了？唔，可惜今子小姐已不在了。”晴明笑得眼眯成一线，似一只狐狸，可恶极了。
　　“晴明，请不要胡说！”憨直的武士涨红了脸，“我只是欣赏美丽的事物，晴明不要亵渎它。”
　　晴明以扇掩面，想必是忍笑忍得极为辛苦，“博雅真是个好汉子。”
　　“如果我是晴明院中的一株植物就好了。”一直安静着的沙罗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的话。
　　“哦？”晴明反问。
　　博雅也洗耳恭听。
　　“因为晴明从不让它们听从你的意志来生长啊。在晴明的院子里，可以恣意地接受阳光、雨露、暴风和闪电的洗礼，和自然融洽相处。”
　　博雅若有所思，“这和我的笛声一样，顺应心意，自然而然美妙的音符就会倾泻而出。”
　　晴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沙罗，最近又老师讲课了么？”
　　“没有呢。”沙罗不好意思搔搔头，“没有晴明的在的课堂好没意思。难道刚刚的想法和咒有关？”
　　“所谓咒，是除去现象看本质。而沙罗，好像具有这种本能呢。”
　　“诶？父亲大人总是闲我阴阳术学得不够好。”沙罗脸都红了，“但是，能得到晴明的称赞，我很高兴。”
　　“不过，师傅的话，总是一如既往地的准确呢。”
　　“晴明欺负我。”沙罗可怜兮兮的，“博雅不帮我吗？”
　　武士看看一脸微笑的阴阳师，再看看可怜的少女，心中很是为难，便佯装没听到，说：“今天天气真是好呢。”
　　“那么，要来一杯吗？”晴明微笑应。
　　“好啊，有烤鱼就更好了。”
　　“自然。”
　　酒喝正酣时，博雅忽然说，“晴明，沙罗，下一年一起赏樱怎么样？”
　　“唔，听上去还不错。”
　　“好啊，在晚上对月小酌吧！”沙罗兴高采烈，“约定了。”
　　“唔。”
　　“嗯，约定了。”

　　下一年，一定可以看到他们三人赏樱的场景。
　　因为，他们三人都是…守约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

　　为甚没人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