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之瞳》绿童

28、杀戮

　　飞鱼清理好野兔，放在火上烤着，诱人的烤肉香飘荡出来。他看看手表，墨语已经离开快一个小时了，但他神态自得，甚至还哼起歌来。突然远处传来微弱的喊叫声，飞鱼抬起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分明是墨语的呼喊，还有别的什么人的骂声。他非但没有露出一丝慌忙或者担心的神情，竟然勾起嘴角，一脸的狡黠，继续摆弄着面前可口的野兔肉。

　　他听着争吵声越来越激烈，表情就越是得意，看着兔皮渐渐烤得金黄。墨语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慌张无措变得冷静了，反而听到另一个男人痛苦挣扎的呻吟，飞鱼这时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当他要起身去“营救”墨语时，一切争吵声突然消失，森林恢复沉寂。他觉得有些不妥，拿起军刀向那边跑去。

　　阿一抓住墨语的手腕，用力地拉着她向飞鱼的方向走去，墨语踉跄地跟着，眼神空洞，泪痕清晰可见。半路上遇到慌忙赶来的飞鱼。

　　“发生什么事了！？”

　　阿一冷冷地瞥了一眼神色紧张的飞鱼，鼻子“哼”了一声，并不回答，而是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飞鱼见墨语神不守舍的样子，赶快扶好她，“你别这样拉她！你没见到她已经……”

　　“已经怎样！？”阿一回过头来吼了一声，眼里尽是怒火，却又压低声音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飞鱼愣了愣，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扶着墨语朝营地走去。

　　走到火堆旁，阿一刚放开手，墨语便跌倒在地上，飞鱼不禁骂道：“你温柔点行不行！？”可见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便又转向墨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心疼地问：“墨语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呵，居然还有脸问啊？”阿一冷笑一声，看了看火堆上香喷喷的兔肉。

　　墨语看进飞鱼冰蓝的眼瞳中，茫然的脸突然痛苦地纠结在一起，扑倒在他的怀里，放生大哭起来。飞鱼安慰了好一会才稍微平息一点，墨语抽泣着说：“他、他死了……怎么办啊飞鱼？我杀了人……是我杀的……呜……”

　　“谁死了？”听她说完，飞鱼并没有任何不安，眼里竟飞快闪过一丝喜悦，随之拍拍她的脑袋，让她从头到尾说一遍。

　　墨语被抓住才发现，其中一个男人竟是小黑，五刀并不在，而石头正是被三人殴打的对象，他歪倒在地上喘着起，衣衫褴褛，腹部上的刀伤不断淌着血。

　　墨语不敢相信，几个月前还亲如手足的两人，现在竟然反目成仇。小黑没有忘记墨语对他的折磨，而几个月不见，他的气焰增长不少，况且还有两个打手在，逮到了墨语，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墨语手无寸铁，在另外两人的控制下无力地挣扎着，小黑在她面前摆弄着明晃晃的刀子，上面分明还有石头的血，他阴险的狞笑比那天晚上失去控制的时候更加可怕，那一夜的恐怖似乎就要重演了，墨语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不断地呼喊飞鱼，可是无人回应。

　　那两个男人不知从那里拿出麻绳将墨语绑在树上，她动弹不得，冰冷的刀刃轻轻滑过她的脸和脖子，墨语颤抖着紧紧闭上双眼，绝望如潮水般涌来，瞬间耳鸣。

　　突然，一旁的石头吃力地爬了过来，拽住小黑的裤腿，哀求着：“不要……放了她吧，冲着我来……你别再继续、犯错了……大哥会很伤心的……”

　　小黑厌恶地踢开他，冷冷地说：“你别拿大哥来压我，他早就死了，还能奈何得了我么！？”

　　“你已经害死了大哥……到底要怎样，你才满足？”

　　“那是他该死！跟着他的每一天，他到底给了我们什么？我帮你解决了他，那批货就属于我们了，你不感谢我，还要报复我！？”

　　石头又被连踹几脚，小黑用力踩在他腹部的伤口上，疼得他大声呻吟着，渐渐地没了力气，软软地躺在草地上。

　　面对小黑的冷酷无情，墨语为石头感到可怜，愤怒战胜了恐惧，她放弃了挣扎，调整好呼吸，冷笑一声：“呵……难道你忘了，那天晚上，我是怎样折磨你的？”

　　听到这话，小黑的表情有些慌张，他怎么会忘记墨语的可怕力量？但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根本不用害怕她一个弱女子。“哼，我当然不会忘记！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钻心的痛苦！”说话间，小黑举起刀子，向墨语挥去。

　　墨语知道恐吓没用了，这一刀怎么躲得过？她吓得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大喊：“阿一救我！”

　　其实阿一一直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了一旁，他知道今晚小黑他们在这里，早就吩咐过飞鱼不能让墨语靠近小黑他们，却还是出了纰漏，不是故意的又能是怎样？而自己明知她遇到危险，却迟迟不去救她，又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飞鱼”二字太刺耳了吧。

　　还好阿一在紧要关头打掉了小黑手上的刀子，不然墨语肯定要毁容了。他故意变成半狼半人的模样，不用继续打，那两个打手便吓得屁滚尿流，逃走了。小黑被打倒在地，还没来得及逃就被他踩在脚下，小黑认出了他蓝绿的眼瞳，和那天晚上那匹狼的眼一模一样，吓得丢了魂。

　　阿一看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许、动。”小黑的身子马上变得僵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阿一这才去解开了墨语身上的麻绳，还没来得及关心关心她，墨语便跑到石头身边，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莫过于“背叛”二字，虽然知道五刀他们不是什么善徒，但小黑更是狠毒，竟然杀害自己的大哥。墨语默默地站起来转向地上的小黑，她当初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原谅他的，如果当时她杀了他，就不会发生兄弟自残的事了。

　　这样想着，愤怒使墨语的胸腔燃起烈火，涌出的热快要把她的浑身都灼伤了，她要将这热释放出来。墨语看着小黑胸腔，跳动的心脏马上浮现在眼前，四周像是变成了白天，她从来没有看得这样清楚过，小黑身上每一条搏动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她只觉里面流淌的血肮脏极了，空气在身体四周流转，热将她包围起来，空气竟像烧红了似的，原本双瞳的墨绿色此刻变成纯净的碧绿，宝石一般闪着光。

　　在替石头检查伤情的阿一感觉到气温莫名的升高，抬头才发现了墨语的异样，他知道墨语又失去控制了，可这次他却没办法阻止她，那通红的空气要把人都烧着，但墨语竟然安然无恙。他只好大声呼喊着她，希望她能听见，可是不管用，眼见小黑痛苦地挣扎着，抽搐着，身上的血管开始破裂，连眼睛都开始流出血来，就算是阿一也没见过这样的恐怖景象。

　　没过一会儿，小黑便不再动弹了。墨语周围的空气终于平息下来，她脚一软，跌倒在地。而石头也因失血过多死去了。

　　阿一愣在原地，他从未这样手足无措过。他看着眼神呆滞空洞的墨语，终究还是清醒过来，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才行，万一被经过的学员看见就撇不清了，于是拉起墨语往飞鱼的营地赶去。

　　墨语说到一半又开始啜泣，阿一实在忍受不了飞鱼那假惺惺的模样，便走过去分开他们俩，说：“够了！别再刺激她了。”

　　“阿一……对不、不起……对不起……”阿一见她泪眼婆娑，眼睛都要哭肿了，不由得心疼得搂住她，一遍一遍地哄着。

　　一边的飞鱼冷冷地看着面前温馨的两人，心里很是满意这结果，虽然他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墨语，但是任务的顺利进行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便不再说话，拿过快烤焦的兔肉，坦然地吃了起来。

　　阿一忍着一肚子的火，总算是把墨语哄睡了，看了看她的表，发现已是半夜两点多了，那边的飞鱼也早就睡下了，就算吵醒他来审问，也大概问不出个所以然吧，于是再去捡了一堆干树枝加到火堆里，才躺到墨语身边，用手环抱好她才睡去。

　　第二天，墨语是从噩梦中惊醒的，昨晚上的一切历历在目，幸好睁开眼时，阿一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多少让她安心一些。

　　阿一通过一晚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先不把飞鱼的事给墨语挑明，虽然不希望墨语太过信任他，但墨语都已认定了他这个朋友，而且依蓝若雪的性格，就算没了一个飞鱼，还能找到千千万万个飞鱼来代替，把话说破也是无济于事的，便强压了火气。

　　飞鱼仍然是那单纯无邪的样子，一路上不断安慰着墨语，让她先通过测试再说。但飞鱼磨破了嘴皮子，墨语都一直保持沉默，僵持着到达了第二个营地，墨语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再走了，反正已经通过了测试，便匆匆回到入口处。

　　阿一及时开着“美人”到了入口处，说是墨语的哥哥，知道她通过测试后很累，希望能接她回去休息，教官见她神不守舍的样子，想必是被森林里的野兽吓坏了，而且她也顺利通过测试，便批准了。

　　有人替自己收拾残局，飞鱼当然没有反对意见，便礼貌地挥手再见。

　　回到灵缘居时已经是傍晚，阿一默默放好洗澡水，见墨语一声不吭地坐着，叹了口气，说：“先洗个澡吧。”墨语像是没听见，仍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肯动弹。阿一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旁边坐下，缓缓地说：“我也杀过人，而且不只一两个。”

　　墨语这才有了些反应，抬头看着他，夕阳透进来，整个房间都染上了昏黄的颜色，她看不清阿一的眼，只觉得他勉强勾起的嘴角很是苦涩。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弱肉强食，不是屠夫，就是待宰的牲畜，你必须选择一种。”阿一转过头来，手轻轻抚摸墨语的脸颊，心疼地看着她，“你既然进了这组织，就已经作出了选择。那些人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本来就应该受到制裁，即使你不杀他，始终会有人杀的。”

　　“是么？就算是，也不应该是我……”墨语移开他的手。

　　“你后悔了？后悔选择了和我一样的路？”

　　“我没有后悔……只是……”

　　“只是什么？这代价太沉重的话，就停止吧，我从来就不想勉强你。”

　　阿一站到窗边，钟声响起，一下下敲在两人的心里。墨语看着他余晖下的侧脸，她不想后悔，他们的确是恶事做尽的坏人，但她真的没有错么？如果要用杀戮来换取和阿一的相伴，真的值得吗？墨语摇摇头，她不要再想了，阿一不就在自己的身边么。

　　阿一利落的短发在夕阳的照耀下蒙上一层光，他总是那么温暖，让墨语舍不得远离。墨语走到他的身后，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身上暖洋洋的味道，低声说：“我不会后悔的，我没有错。”

　　阿一转过身来，墨语扬起浅浅的笑，眼中的坚强那么动人，黄澄澄的光柔和了她的轮廓，他忍不住捧起她的脸，靠近她。

　　墨语呆在那儿，看着阿一的脸越来越近，只见他的唇微微张开，热气喷到她脸上，她不禁闭上眼。

　　就当唇要相碰时，阿一顿了顿，最终吻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柔声说：“好好休息吧。”

　　良久，墨语才睁开眼，阿一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