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血染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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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任杰站在原地发愣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回过神来，手微微一抖，手中的名单飘落到地上，被穿堂而过的风吹到一双鲜红的皮凉鞋前。任杰的视线随着薄薄的纸张落到那双鞋上，一个轻柔的女声从他头顶响起。
“辅导员，你还在这里呀。”
看清楚来的是班里的新生，任杰松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学生名单。
“啊，对不起，辅……辅导员，”女孩有些紧张，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个地方，最后还是低下头：“我没注意到你掉东西了，我应该帮你捡起来的。”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掉的，”任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轻松笑了笑：“你怎么回来了，戴晓雯。”
被叫到名字，女孩惊讶地张开嘴看着任杰，她只在上台自我介绍时说过一次自己的名字，没有料到眼前的辅导员能够记住这个并不常见的姓名。
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讶异，任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带着点自嘲的语气说：“我这里很好的，只要是见过一次的人，就能记住他。”
“记忆力那么好，那不就是考前看一下书，辅导员就能轻轻松松通过考试了？”戴晓雯带着一丝惊喜问道。
“那倒不是，”任杰笑笑：“不过我确实能比一般人能更快的记住学过的东西。”
戴晓雯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绕过任杰跑到她之前坐的座位上，从课桌里抽出一本书，迅速放进随身跨着的小包里。虽然动作很快，但任杰还是看见了，那是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任杰有些奇怪，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居然喜欢这类书籍，不过喜欢看什么是别人的自由，他也没多问什么。只见戴晓雯整理好东西就带着点羞涩冲他吐吐舌头：“我就是记性差，老是忘记东西，要是能有辅导员一半的记忆力，就不会那么丢三落四，也不会忘记重要的东西了。”
“忘记重要的东西？”任杰有些好奇。
“嗯。”戴晓雯很认真的点点头，像是个年幼的小女孩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四年前忘记了。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去回想，就是想不起来。”
“既然是重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任杰摸了摸戴晓雯的头，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戴晓雯不高，看上去才一米五几，比任杰矮了一个头，任杰想安慰一下她，就习惯性地抬起了手。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等他意识到对方已经涨红了脸，他才恍然自己的动作不太合适，迅速收回了手，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任杰有些慌乱，也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个遍，刚才这场景要是被别人看见，指不定会造成什么误会。他想换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眼光扫过另一只手上的名单时，他咳了一声，把视线投向门外，故作轻松道：“对了，戴晓雯，你知不知道咱们班一共有几个男生啊？”
戴晓雯心里也很紧张，刚才被任杰拍了那么一下脑袋，她当然知道辅导员只是安慰她，但一时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气氛就僵住了。她疑惑的抬起头，见任杰并没有看着她，幽幽答道：“七个啊，再说，记住人这种事情，辅导员不是更擅长吗？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姐妹们还在等我呢，再见。”
就是因为太擅长记忆了，他才会苦恼啊！任杰苦笑了一下，根据自己的记忆，加上司徒少言，他明明见过八个男生，而且八个人都上台说过话，但不论是在名单上，还是戴晓雯的回答，都告诉他这个班级一共就只有七只稀有性别的生物，多出来的那个人上台讲了些什么，叫什么名字，他都想不起来。
也许，那只是个很普通的来这个教室自习的人吧，毕竟大学里的教室，平常不用的时候谁都可以进去自习。最后，任杰下了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结论，整理完东西匆匆走出了教室。
夜风吹拂着楼前的松柏，枝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天空布了些薄云，月亮在云层间羞羞答答，散发着朦胧的幽光。在文科楼前一个高大的松树顶端，一个身影坐在一根极细的枝干上，默默地看着刚从楼内出来的男子匆匆消失在夜色里。他微微一笑，纵声一跃从高高的树顶跳了下来，毫发无伤。月光洒到他跟前，照亮了他的面庞，正是司徒少言。
“原来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啊，我还以为只是传说呢。”他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着：“看来上学也挺有趣的，我越来越好奇他的身边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了。不过……”他顿了一顿，斜视了一眼身后的小树林，“在我生气以前，你最好先滚远一点。”说完，司徒少言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路吹着口哨，离开了月色下静谧的校园。
树林里传来窸窣的响声，一个佝偻的黑影颤栗地仰起头，对着月亮似乎在嚎叫着什么，只是，除了钟楼沉闷的铜音，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女生宿舍三区C栋，304室，幽暗狭小空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少女们睡眠时一起一伏的呼吸声，阳台的窗户敞开着，月光透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光着脚丫坐在窗台上，眼神黯淡无光，面朝室内呆滞地看着墙壁上的镜子。这是许多学校宿舍常见的格局，封闭式的阳台同时也是小小的盥洗室，一边是白色的水池，水龙头似乎没有拧紧，缓缓的落下一滴一滴的水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水池上镶嵌着一面大大的梳妆镜。镜子里呈现出少女憔悴的面容，她一只手安静地柔顺自己的长发，另一只手中明晃晃的，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
远方传来两声钟鸣，穿透黑夜，声音似乎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听起来有一种不真实感。一直很正常的镜子突然和水面一样，被微风轻轻一吹，就泛起了波澜，波纹消散，少女瞪大了双眼，口中喃喃着单调的语音。镜子里呈现的画面已经有了变化，镜中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抬起右手把玩着冰冷的剪刀，然后，猛地扎向自己的喉咙，顿时鲜血喷涌，洁白的衣裳瞬间被染成鲜红。
现实中的少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布满了鲜血不停颤抖。少女已经说不出话来，从脖颈处喷出的血液溅满了盥洗室，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她呆滞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明亮，写满了惊恐，可惜很快就再次黯淡下去了，身上的力气渐渐被抽空，她的身躯往后一仰，从空中跌落，楼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
“大半夜的谁这么没有素质乱丢东西。”104室中还亮着微弱的光，几个女生围坐在一张书桌前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爱情电影，光线就是从她们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发出的。刚才窗外轰的一声都把她们吓了一跳，好像是有人半夜三更从楼上抛不用的大件，正好落在她们宿舍窗外。
“小诺，你去看看楼上乱扔了什么，这么大动静。”正对电脑的长发女生一边推了推坐在她右边的人，一边和另外两个女生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嘻嘻哈哈笑着，电影正狗血的放到男主角为了挽回女主对他的爱扮演滑稽的小丑角色。
史诺撅起嘴，有些不满，但没有办法，她在这个宿舍是最没有地位的一个。C栋一楼住着的全是S大文学院的研究生，楼上才是本科生，本来为了让研究生的生活不受到太多干扰，是不会安排和本科生住一栋楼的，但今年学校宿舍资源紧缺，只有这栋楼还有空的房间，于是把1楼全部腾出来略作整理就让研究生暂时入住了，等新宿舍竣工了再搬出去。指使史诺的女生叫宁静，名字听上去像是一个安静的大家闺秀，其实是非常势利的千金小姐，仗着家里有点钱就自以为是，能被保送本校的研究生据说还是靠了家里的关系，她爸爸在半年前还赞助了学校新宿舍区的建设，所以她本人也非常受学校领导待见。
无奈，史诺带着愠气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打开窗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迅速漫进寝室。借着月色和昏暗的路灯光，她看见一个脑袋正对着她，突出的双眼瞪着她，淌着血的嘴角微微咧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史诺似乎听见了对方阴森森的笑声。
“啊——”尖叫声响彻整个夜空，附近几个宿舍的灯纷纷亮起，一开始还有女生埋怨的声音，很快便被一声盖过一声的惊呼覆盖。
任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数羊吧，好幼稚；听些舒缓的音乐吧，该死，越听越睡不着。眼看着再不睡天就要亮了，他苦恼的考虑着以后是不是要备一些安眠药来助眠。他住的地方并不是学生宿舍，而是距离学校几千米的一个老小区，平常坐公交车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学校了，还算很方便。他不太喜欢热闹，因为生活费充裕，加上自己大三时就开始在外兼职，现在更是公费读研，加上有学院给的辅导员工资，足够他独自生活了。两室一厅的房子就住着他一个人，难免显得空荡荡的，之所以选择租在这里，是因为足够安静，不会影响他正常的学习生活；另一个房间空着，被他拿来当成了杂货间，除了要翻箱倒柜找些东西，他一般都不会进去。
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自己终于快睡着了，不料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任杰恼怒地抓起枕头扔到地上，拿起手机看也没看是谁打来的就生气地说了一句“喂”。
“任杰，你快到学校来，你们班有学生出事了，我也在赶去学校的路上！”电话那头是学院团委的郑主任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
任杰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一下子全都消散了，他愣了愣，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是听校领导说的，有新生跳楼自杀了，命令我速度过去处理，你也快点过来！记住，千万不要声张！”说完那头就挂了电话，任杰还愣在床上，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上的手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衣衫不整的在冷清的街道上狂奔了。大半夜的连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他第一次埋怨起这个城市夜间的公共交通是多么不发达。没有时间给他太多的抱怨，将近一个小时后，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现场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亮着刺眼的灯停在附近，他看见郑主任正表情严肃地在和几个警察交头接耳，外围已经围了一群学生，都被拦在警戒线外，不时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和不安的议论声。
任杰走上前，被一个年轻的警察拦住，他正要说明自己的身份，那边的郑主任抬头看见了他，马上冲他喊：“小杰，你可终于来了，快过来。”
他终于走到了事发现场，尸体已经被移走了，虽然还没天亮，但满地暗黑的血迹更显得触目惊心。任杰依然不愿意相信事件的主角会是他班上的学生，直到他看见站在郑主任后面哭泣的几个人都是他班上的学生，他才不得不接受事实。一天都不到的时间里，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从此就阴阳相隔。
郑主任把还在哭的几个女生交给他安慰，就继续和警方讨论怎么封锁消息不把事情闹大了，任杰听见的时候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学校就是这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总会想方设法把影响控制到最小，甚至让外界一点都不知道有事发生。
“学长，”其中一个已经哭花脸的女孩子抬起头看见了他，轻轻抽噎道：“戴晓雯自杀了，寝室里也很可怕，阳台全是血，我们都不敢住了。”
说话的是方欣，那个一心想竞选将来的班长的女孩，任杰终于知道这几个女生为什么会被允许站在这里，原来她们都是和死者一个宿舍的学生。听见戴晓雯的名字时，任杰不由怔住，是那个中途回到教室遇到他的女孩。戴晓雯羞涩小巧的样子还浮现在眼前，却再也听不到她说话了。想到这里，他甚至有点生气，很想把戴晓雯从死后世界拖回来好好质问她为什么那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惨烈的方式结束青春，可是，除了惋惜，他已经无能为力。
戴晓雯的事件最后还是被警方定性为自杀，毕竟没有其它证据能够证明这是一起谋杀案。不得不佩服学校强大的公关能力，黎明到来，没有任何一个媒体报道S大发生的事件，除了命案现场附近的几个宿舍楼里的学生有些耳闻，但也都被通知不许散布谣言，否则一律会进行处分。自杀女生的宿舍显然已经不能住人了，被一把铜锁牢牢锁上，学院把剩下的三个女生分别安排到那些还有一两个空床位的宿舍，并且专门为她们和第一时间发现死者的几个女生请来了S市最有名的心理医生，只是，第一个看见戴晓雯恐怖尸体的史诺已经彻底崩溃，被送到了市精神病院治疗。为了给充裕的时间平定同一个班的同学情绪，文学院的新生军训被上面推迟到十一长假后，教务处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任课教师和教室，所有文学院的新生在开学第三天起就进入了正式的上课。
虽然知道事情的人都被警方和学校告知这是一次普通的自杀事件，但任杰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更让他困扰的事，戴晓雯自杀后的这两天，似乎总有人在背地里跟踪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2.血染之夜
